对于前一天差点翻车这件事，江赢一无所知，他自以为打发走盛远，回班上了一堂平静的晚自习，第二天下午按时去上课。
盛夏风云突变，一早天边浓云来势汹汹，天色晦暗，温度却不降反升，不到中午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势不大，但延绵不绝，北方潮湿闷热的仿佛南部，每个人都如同受潮的茶叶，蜷在这酸涩的天气中。
江赢也不例外。
他今天穿了件不太透气的半袖，坐公交前往锦绣华府，不到一半路程就热得心烦意乱，觉得车上吵，但又不知道在吵什么，周遭喧闹就好像蒙上一层水汽，莫名的暧昧模糊感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锁骨处也痒的厉害，江赢想抬手去蹭，又生生忍住。
下雨天全市的私家车估计都出动了，江赢窝在后座，就没感觉这车动过，公交卡在某一站前无法汇入车流，只能一点一点往前蹭，江赢跟着前后摇晃，都快吐了，他想把车窗推开，然而只是开了道小缝，就被前座一位女士回过头恶狠狠瞪着，只好作罢，闭眼蜷在后座中假寐。
公交又不知道走出去多少距离，江赢晕车，难受的真睡了过去，恍惚间听到报站名意识到自己到站了，连忙从座椅中弹起来，连滚带爬下车，走出去很远才想起自己把伞落在车上了。
流年不利，祸不单行。
江赢忽然暴躁的厉害，他在原地做了半晌心理建设，才继续往盛远家走。
也不知道锦绣华府当年怎么设计的，别墅外的涂料非常劣质，一下雨就冲下来一层奇怪的颜色，在小区内走一圈，富丽堂皇褪去不少，看着倒很像荒无人烟的废弃鬼屋群，最角落的盛远家尤其阴森。
江赢一路走过来都快湿透了，他几步跨上台阶，前先把自己身上的水抖干净，抬手按门铃。
锦绣华府静悄悄的，除了门铃在播放走调的音乐声外，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更诡异了。
江赢按门铃按了五分钟。
没人来开。
江赢：“……”
他肋骨以前断过，身上还有不少作出来的伤口，有些恢复不好，偶尔阴天下雨就会疼，本以为夏天到了会好过很多，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变本加厉的不舒服起来。
江赢又耐着性子多等了两分钟，眉头渐渐蹙起，耐心也随时间告罄。
就在他准备最后按一次，再没人应门就回学校的下一刻，防盗门被人从内猛地推开了，差点把江赢拍下台阶。
盛远一脸睡眠不足的从门后探出头，相当暴躁的说：“谁啊？”
江赢扶着门，从后面绕出来，冷淡道：“我。”
盛远皱眉看他。
这人今天的造型远没有昨天那么骚包，穿了一身浅灰色运动服，不知道刚从哪个犄角旮旯滚过，上衣皱皱巴巴掀起来，露出半截腰身，能看出潜藏在皮肤下特有的年轻活力，他头发也像在鸡窝里滚过，乱七八糟缠在一起，一脸肾虚，拿个破碗就能在地下通道安家了。
不过就算盛远去要饭，这张脸都是流浪汉里最出众的。
尤其是脸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脖颈被指甲划出的血痕，简直不能再出众了。
好他妈凄惨的一张脸。
江赢看见盛远先是一愣，内心火气稍微下去点，勉强关心一句：“怎么搞成这样？”
盛远下意识抬手蹭了蹭嘴角，不小心碰到破皮处，疼得当场龇牙咧嘴，随口道：“摔得。”
江赢：“……脸朝地？”
“对。”盛远目不斜视，“滚了二十多级台阶。”
江赢：“……”
怎么不他妈摔死你？
盛远的心情比江赢还差，他靠在门口，想把这人打发回去，但看了看他落汤鸡般的造型与死板古旧的眼镜框，烦躁的揉了把头发，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江赢被盛远领着去他房间，路过客厅时随便打量几眼。
别墅依旧冷冷清清，没有人气，甚至比他前几次来都要少点什么。
如果盛远不说自己是“摔得”，江赢可能要以为他刚遭逢一场打劫。
盛远把江赢推进自己卧室，丢下一句“等会儿”，不知道跑出去干什么，江赢轻车驾熟在他的飘窗桌旁坐下。
盛远的房间还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但似乎被重新收拾过，整洁度提高不少，只有床上乱得要死，被子团成小山包，还能看见床单上有个被睡出来的人形。
江赢大概知道刚才为什么盛远不来开门了。
他默默收回视线，从桌上拿了课本随手翻看。
盛远没过几分钟就回来了，他把干毛巾盖在江赢头上，又在他面前放了杯热水，道：“擦干净再上课，虽然是夏天也小心感冒。”
江赢愣了一下，嘴唇微动，抬手按住毛巾。
盛远把腿伸长，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啧啧称奇：“我该说你敬业还是傻？这也冒雨来上课？”
“我拿伞了。”江赢冷静道，“但是忘在了公交车上。”
盛远又回头盯着他。
两人就那么对视半晌，直到盛远忍不住笑了一声。
江赢擦头发的手一顿：“怎么？”
盛远的腿真的是好长，他拿脚尖碰了碰江赢的膝盖，笑眯眯道：“小江老师，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天然呆？”
还真没有。
敢说这种话的人大概活不过第二天。
江赢没搭理他，把毛巾叠好放在一边，从盛远新购置的墨绿色笔筒里随手挑了根水笔，道：“别聊了，准备上课，之前讲到哪了？”
盛远把蹄子收回去，老老实实盘腿坐好，认真问：“你自己不记得吗？”
江赢：“……”
最近事情太多，他还真不记得。
不过不记得也没关系，江赢从一旁拿了叠稿纸，又翻开书，不一会儿就出了套综合性很强的数学小测题，推在盛远面前：“还有半个月就该期末了，我期末前有竞赛，下周日估计是最后一节课，趁这点时间我给你压压题，好让你期末成绩好看点。”
盛远皱眉看他。
江赢把笔塞在他手里：“快做。”
盛远抄着笔，不情不愿低头看题。
江赢浑身不舒服，看书看不进去，只能监督盛远做题，不让这人开小差。
雨越下越大，声音隔着落地窗也听得一清二楚，泄洪似的，天色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变暗，明明不到五点，却黑得像半夜。
盛远做个题也不老实，淤青的眼角还有些肿，他感觉又疼又痒，总忍不住伸手去碰，碰完了又抽半天鼻子，然后再碰第二下，继续抽，反复好半天，江赢都看不下去了，在他又准备抬胳膊的时候一把攥住盛远的手腕。
盛远条件反射，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你干嘛！”
“嘶……”江赢皱眉，忍着没发作，“别碰了，越碰越肿。”
盛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懵着应了一声，江赢松开手。
但是他消停了不到两分钟，又去抓脖子上的伤口。
江赢：“……”
江赢把他做了一个多小时还停留在选择题的数学卷抽出来，让盛远抬头看自己：“你再抓就扣到大动脉了。”
盛远连忙把手放下，丧着脸说：“太痒了……”
“……”江赢低声道，“抬头。”
盛远：“？”
他难得关心一下别人，耐心不是很足，催促了一句：“快点，我看看是不是过敏了。”
盛远默默抬起头。
江赢看了半晌：“……把头发撩起来。”
盛远：“……”
盛远头发长得快，最近又长了，没去染那些乱七八糟的姹紫嫣红，原生发色就和落地窗外的夜一样浓郁，更衬得皮肤和手指无比白皙，显得脖颈上那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昨天这人去找他的时候还人模狗样，今天就仿佛被胖揍一顿，江赢看着，忍不住皱起眉。
盛远娇气，没一会儿胳膊就酸了，小声道：“行了吗？”
江赢“嗯”了一声，说：“伤口边缘有点红，应该是有些过敏……这是摔得？”
盛远依旧撒谎不眨眼，编也不编的靠谱点，迅速应道：“这个是过铁丝网划得，我们学校操场那边被人剪了个洞，钻的时候没注意。”
江赢：“……”
前任校霸身经百战，虽然自己受伤次数屈指可数，然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盛远说那是让猫挠的都比说钻铁丝网不留神听着可信度高。
但江赢懒得刨根问底，问道：“你家里有医药箱吗？”
盛远表情忽然不太好：“没有……”
江赢又问：“那周围有药店吗？”
盛远报了最近一个药店的方位。
江赢重新把数学小测卷拍在盛远面前，自己则站了起来：“你做着，我一会儿检查。”
盛远：“？”
他一句询问的话还没出口，江赢已经迅速离开卧室。
门开关的声音响了两次。
盛远：“……”
窗外大雨倾盆。
听那动静，今天过去，他们家花园里种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草大概不是被浇死就是被砸死。
盛远盯着手里的试卷半晌，猛地站了起来。
日……小江老师的雨伞不是落公交上了吗？！
他掏出手机给江赢发消息，提示音下一秒就在飘窗桌底响起。
盛远：“……”
他虽然热衷于自作多情，但这次显然没有抬高身价，江赢应该的确是给他买药去了。
但是这人又没拿伞，又不带手机，是想买个什么？
他买个几把。
盛远头都大了。
江赢：失策。
盛远：这人脑子不太好使。
江赢：……你看你下次被打死我都不管你。
盛远：略略略。
就在不到一小时前，我忽然就听到某会议传来一句：“xxx，来翻译一下后半句话。”
慌张的我只好打字说：“老师，我麦克风坏了。”
请大家引以为戒，好好听课，呜呜呜呜呜呜
ps.明天更驯猫的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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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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