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元旦,林宇早上八点半下楼遛狗。
出门前,他把手机放在客厅的桌上,主动敲了敲两兄弟的房门。
尤昭打着哈欠开门,忍着起床气剜他一眼。步子一转把尤彬的房门拍得砰砰响。
几分钟后,尤彬顶着鸡窝头骂骂咧咧地出来了,看到尤昭时满脸的戾气才收了起来。
“你陪他下去遛狗!”尤昭命令道。
尤彬打了个哈欠,走到客厅向南的窗户前:“哥,不用那么麻烦,从这就能看到下面的破公园,要我说在这盯着就行,那女的都走了这么久了,你再这样全方面看着林宇,他不发疯,咱都得疯!”
尤昭回头看了眼门口杵着不动的人,以及那条怎么看都不顺眼的狗,沉思半晌后点头。
“行吧,你在窗户口盯着就行,老子昨晚陪榜一大哥聊了一宿,回去补个觉。”
说着,他把桌上的手机递给林宇,给了他半个小时遛狗的时间。
林宇牵着耶耶往外走,出门前最后一眼看向了墙上的挂钟。
八点五十八分!
今天小区似乎比平时要热闹很多,从六楼下来,他遇到了很多之前没见过几面的房客,楼梯口出来,那对牵着拉布拉多的老夫妇也在。
他们刚清理了楼道里常年堆积的垃圾,正准备往小公园去,看到林宇时双双停下了步子。
今天的林宇穿了一身最新的灰色羽绒服,胸口还有个小国旗的那种,他快步走过去,从兜里抓了一把糖递给老夫妻。
以前都是老夫妻专门送他东西,吃的喝的,只要是他出现就总能分到一些。而他身上总是一无所有,回礼也是少之又少。这一次,他总算是率先送出了新年礼物,说不出新年快乐这几个字,便双手抱拳鞠躬。
老夫妻一左一右赶紧把他扶起来,老婆婆笑着给他整了整衣摆,白发衬得她越发的慈爱。
“小伙子,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林宇只看见她的嘴张张合合,没理解她的意思。但他知道她在和他说话,乖巧得点了好几下头。
几人同时到了公园里,林宇牵着两条狗走在前面,两夫妻在后面慢悠悠地走。尤彬搬了张躺椅到床边,往外一瞥就看到了楼下的三个人。
那俩夫妻他也认识,好像是三楼的租客,住了好多年,听说他们家独子是个医生前几年抗疫牺牲了,当时还有市里的领导过来发了锦旗呢!
尤彬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困意上来了便躺下打个盹。
可也就是他打个盹的功夫,林宇看到了铁栏杆外槐树底下戴着口罩鸭舌帽的江芷萱。
他看到有人朝他挥手,那个身形,只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一刻他的心跳得很快,又惊又喜。下意识抬头看向六楼窗户。
没有人!
身后的老夫妇也看到了江芷萱,招呼拉布拉多到自己身边。
林宇最后朝他们鞠了一躬,牵着耶耶从隐蔽处的小门往外走。
起初还耐着性子快走,越来越近时便一瘸一拐地跑了起来。
江芷萱牵着他就往路对面的白色面包车跑,后车门从里打开,她弯腰跨上车卯足了劲一把把林宇拉上来。
“刘叔杨婶,咱们快走!”江芷萱还没坐稳,就朝着前排喊到。
车子的引擎启动,下一秒就窜了出去。短短几分钟,就驶上了主干道。
江芷萱看着窗外迅速后移的树影,终于松了口气,这一场计划耗费了她太多心神,为了逼真还专门买了高铁票辗转了好几个站回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刻总算是能心安了。
她摸了摸蹲在中间朝她吐舌头的耶耶,抬眸看向林宇。
林宇也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扑闪,脸上带着笑却不达眼底,双手摆在大腿上,捏着羽绒服上起了褶皱。
他有高兴,但更多的是迷茫和无措。江芷萱能理解他的情绪,毕竟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总归是要勇气的。
【你别担心,我带你回我老家。我爸妈都很好,我也会保护你。】
林宇看到了这串文字,心里的迷茫感才少了几分。手机屏幕上开始不断有消息弹出,尤昭尤彬总算发现他不见了。
他没看消息,从羽绒服内兜里取出录音笔一起交给江芷萱。
这场“逃跑”他们从住院第一天就开始计划了。每次江芷萱练习手语时,就会穿插一两句消息,讲述她的计划。
录音笔是在出院前两天给的,林宇一直带在身上,每次直播的时候就录音,直播后就继续蹲在房门前继续悄咪咪地录。
他听不到,但能强烈地感受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证据,都是强迫他做不喜欢做的事的证据。
那几天,他努力地装出乖巧屈服的模样,录了上百条“证据”,肯定会有能用上的!
江芷萱戴耳机播放了几条录音,脸色越发的冷了,她眉间蹙起,嘴唇抿成了直线。
录音的内容是直播时,尤昭尤彬强迫林宇出声说话的场景,还有尤彬谩骂威胁的话。
实在听不下去了,江芷萱掐断了录音。视线扫向旁边的林宇。
他坐得笔直,扭头看向窗外。眼睛半阖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芷萱想到了之前找他要直播号的场景,这一刻明白他为什么拒绝得那么干脆了,
收回视线,她选了几条威胁性录音传到手机上,准备晾他们半小时,等车子驶上高速再发过去。
他们不是喜欢威胁人吗?那她也让他们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这些证据虽然只够让他们吃几天牢饭,但足够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直播间封掉。
江芷萱摘下耳机,深呼吸平缓怒气时,视线不期然与前面后视镜里的眼睛对视上了。
虽然那双眼睛很快移开,但她还是捕捉到了里面的欲言又止。
“刘叔,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刘叔犹豫了几秒,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林宇身上:“小萱啊,刘叔还是得在再问你一遍,咱没做违法犯罪的事吧?”
江芷萱笑了:“叔,我真没绑架他,他自愿跟我走的,他虽然身体上有一些缺陷,但不妨碍他也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说着,她拍了拍林宇的肩膀,后者后头看向她。
江芷萱示意他看着自己的嘴巴,一字一顿地吐字:“你是愿意跟我走的对吗?”
这句话她之前比划手语的时候说过,林宇记下来了,点点头。
【愿意的,耶耶也愿意。】
江芷萱把他打的字递到前排,刘叔爽朗的笑声传来。
“那就好,咱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和你爸那是比铁还硬的交情。只要不违法,咱就来帮忙!”
杨婶这时候也发话了:“是啊,想当初你俊哥在外地打工被车撞了半条命过去,对方又是个穷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不是你爸妈二话不说就借给我俩二十万救命钱,你俊哥哪能活到现在!”
江芷萱搂着副驾驶座椅,身子向前倾和杨婶靠在一起:“别这么说,我小时候一闹离家出走可都是杨婶收留我。我还记得有好几次离家出走都是为了去您家光明正大摘枣子吃。”
“看出来了,屋门口那棵枣树一结果,你就三天两头跑过来!”
林宇看着江芷萱眉飞色舞地说话,唇角也跟着上扬。他们一定在聊很开心的事,不知不觉中他也被感染了。
笑闹声中,车子驶上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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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尤氏兄弟找林宇都快找疯了。
尤彬捂着被打肿的脸,还在为自己抱不平:“哥,这真不能怪我,我也是太困了,你不是也被他这几天的表现蒙骗了吗?”
“闭嘴!”尤昭恶狠狠地瞪他,见微信迟迟没有回应,只好下楼找人。
尤彬跟着他一块下去。
公园里,老夫妇还坐在木椅上晒太阳,拉布拉多趴在脚边睡觉。
尤彬看到他们,也顾不上遮住肿起的脸,赶紧跑上去询问:“大爷大妈,你们看到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牵着条狗的男人往哪边去了吗?”
老婆婆上下扫了他一眼,点头:“看到了,他还帮我溜了会儿狗,后来好像从大门口出去了。”
她往北边公园大门的方向指了指,老爷爷回头看了她一眼,附和着点头:“是啊,挺好一孩子,就是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尤昭追问了一句有没有看见其他人,老夫妇都默契十足地摇头。
尤昭脸上闪过狐疑,但还是跟着尤彬从北门追了出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路口,爷爷才回头问道:“为什么要骗他们往相反的方向找?”
“我见过小宇那孩子被他们踹过,走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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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寻人无果,尤昭正打算去调监控,林宇的消息发过来了。
【我不会再跟你们待在一起了,如果执意要找,我会选择上网揭露你们的罪行,让你们混不下去。】
后面传了几条录音过来。
尤昭一听气得一脚踹在路边的树上。
“怎么了哥?”
“怎么了?”尤昭脸色阴沉得厉害,看到面前的尤彬像是看到了出气筒,一脚踹向他的肚子。
“还不是你这个蠢货,他一个弱鸡你都看不住,还能让他跑了!”
脑子气得嗡嗡直叫,尤昭突然反应过来:“肯定是姓江的泼妇干的,她肯定又回来了。老子真他么应该弄死她!”
尤彬抱着肚子缩在地上,他不敢从地上爬起来,怕又挨一顿揍,只能怨恨地盯着眼前暴怒的大哥。
尤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查了手机定位,但最后追踪到的地方是高速路上的一个垃圾桶。
林宇彻底逃离了他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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