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学生们照常来到升旗广场。
初秋的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隙投射在闻畔清身上，树叶的落影打在他的脸旁，在阳光的映衬下，他的侧脸更显轮廓分明。
领导正在台上讲话，往台下看去，却只听十六班的几个学生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短发女生：“唉唉…你看，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被网暴退圈的那个作者，一看长得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说不定私底下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他那年级第一的成绩，说不一定也是——”
她身旁带着细框眼镜的女生闻言，先是用手抬了下眼镜，随即便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认出了闻畔清，愣了几秒，有些怯怯地说道：“郭筱…你要不然小声点吧，闻畔清不是说因为个人原因才退圈的吗，我们再在背后这样说他——就别这样说他了吧。”
“啧，怂货一个。”郭筱翻了个白眼，“说着是个人原因，但实际上是个人都能猜出来他退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而另一个寸头男生却接道：“肯定有关系，不然他那本书根本爆不了，说实在的，我身边人有看的，你们猜猜怎么说的？”
“梁庆豪你怎么还打听过这？”
“四个字。”叫做梁庆豪的那名寸头男生一字一顿道，“垃、圾、一、个。”
“哈哈哈哈——”
“唉唉唉，你们想不想知道闻畔清以前写书之前是干什么的？”
“快说快说！”
“听说啊…他初一的时候他爸和一个女的在外面搞了事，多了个私生子，他妈接受不了，就和他爸离婚了，在那之后他妈又找了个男人，那男人天天对闻畔清动手动脚的，然后在某一天那男人就把他——不然你们想想他那本书是怎么爆的。”
“咦——好恶心，要是我…早就没脸来学校了。“郭筱故意嫌恶地干呕了一声。
闻畔清垂了垂眸，攥着的双手越来越紧，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越来越闷、眼前的地面越来越模糊，他强忍冲动，逼着自己站在原地。
一阵嘲讽过后，他们便又将话题引到了季清洵身上：“你看那，他身边站的是不是咱新来的那个转校生？听说他以前没转来前是咱们市二高的。那是什么，那可是我们市教育资源最好的学校！而且还怎么着，那转校生还是他们那一届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季清洵！”
站在她身旁的梁庆豪接话茬道：“谁知道他为什么转来咱学校——”
季清洵转过头看了看他们那堆说闲话的人，皱了皱眉，双眸微微一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唉唉，别说了，他看过来了——”
“我靠他什么眼神啊，一个转学生拽什么拽——”
随后，便又将目光落在了站在自己左手边的人。
片刻后，季清洵默默移开视线，他垂着眸子，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眼底的情绪很复杂。
闻畔清像是察觉到了他刚刚的目光，轻咳了两声，然后道：“你看什么？”
“没什么。”
话落，季清洵便又回过头继续望着升旗台的位置。
“哦。”
闻畔清或许是因为暑假的生物钟还没来得及调整过来的原因，又或许是加上了起床气的缘故，整个人身上好像都在挂着“生人勿近”的牌子，语气与表情也比寻常更冷淡刻薄了几分。
待升旗仪式结束，十六班的那群小团体故意挡在季清洵身前，其中领头的梁庆豪恶狠狠地发话道：“喂，新来的，我看过你的入学档案了，你——”
但季清洵却只是淡淡垂眸瞥了他们一眼，旋即便从他们身旁走过。
梁庆豪见此，又赶忙拦住了季清洵的去路，他单手用手指推了推季清洵的肩膀，一脸怒气：“你他妈的安分点，放学在操场等着，谁不来，谁——”
“没空。”
“胆子挺大啊，找抽是不是？”
“……”
就在梁庆豪的巴掌快要落到季清洵脸上时，路过的一名老师叫住了他。
“唉唉唉干什么呢？你们哪个班的？升旗仪式结束后不赶紧回班站这干什么呢？赶紧回班去。”
梁庆豪和身边的两名女学生纷纷低下头，装作一副委屈模样，一齐应了声。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抓紧啊。”
“靠…”梁庆豪低低骂了声，“听见没，今天晚上放学，操、场、见。”
“你是聋子吗。”
季清洵说罢，便转身离去。
“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还在我面前有上优越感了，反正今天我的话就放这了，要么我们操场见，要么我们校长室见。”
话落，梁庆豪便和身边的两名女学生回了教室，只留季清洵一人，站在原地。
季清洵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抬腿往楼梯处走去。他的步伐今天格外的慢。
“季清洵——！”
“你人呢——？”
他刚走到班门口，便听方濯和翟毅那穿破宇宙的声音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是孟玥辉的骂声：“方濯翟毅你能不能小点声！”
闻畔清：“他上来了。”
下午阳光正浓，苍穹湛蓝无比，显得高深而悠远。金色的秋阳高悬空中，照得操场耀目生辉。
下午第二节是十三和十六班的体育，因为是刚开学，所以体育老师让学生们跑完三圈热身后，就让自由活动了。
就在自由活动期间，梁庆豪和郭筱来到季清洵跟前，只听他一脸不屑道：“记住了，不然——。”
“嗯。”
梁庆豪见状，“呵呵”地笑了几声，内心的骄傲得到了大大满足，随即便和郭筱趾高气扬地走了。
梁庆豪与郭筱走后，季清洵的脸色依旧很平静，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般，继续坐在草坪上看对面的人打球。
站在操场边的翟毅见状，歪了歪头，随即便朝他的方向走去。
“季同学，你…真同意了？”
“嗯。”
“那你要小心点啊，那个领头的寸头男生叫梁庆豪，是校长的儿子，他仗着自己的背景，没少威胁过新来的学生，有一次甚至把刚转来两天不到的学生给逼的又转到其他学校了。”
“对了，还有他旁边站着的那个女生，那个短发的，她叫郭筱，家世过硬，也不建议招惹；其实他们几个之中还有一个人，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我没探过底，只知道她叫许温静，人如其名，很文静，不怎么惹事，只是跟在郭筱和梁庆豪身后，名声多少也不怎么好。”
“嗯，谢了。”季清洵面无表情，淡淡道。
“嘿嘿，不——”
“翟毅！跟人家说什么呢？”
闻畔清刚打完球，身上汗如雨下。
“水，给你。”季清洵递出刚刚拧开的矿泉水，旋即又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问，“要擦一下么？”
闻畔清接过水和纸巾：“好。”
闻畔清：“听人说梁庆豪他们几个刚刚来找你了。”
季清洵：“嗯，我答应他们了。”
闻畔清闻言，突然被水呛了几下，扶着膝盖咳嗽了两声后，便直起身子，一脸不可置信道：“咳咳…你你你…答应了？！”
“嗯。”季清洵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应道。
“你不是说不去——。”
“嗯。”
“那你还——”
“我只是觉得去逗逗他们也挺好玩。”
“太心机了，以前怎么没发现。”
“嗯，陪我。”
“凭什么？”
“我相信你的能力。”
“……”闻畔清捏着矿泉水瓶的手越来越紧，他的眼皮跳了两下，盯着季清洵，仿佛想要从季清洵的脸上读出点什么。
季清洵也不躲闪他的目光，直接迎视着他的视线，嘴唇微启，一字一句认真的开口道：“我相信你。”
“……”
“我看出来你很认真了，但是——”
“闻畔清小学三年级穿女——”
“停停停！！！”闻畔清闻言，连忙伸手要去捂季清洵的嘴，“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
晚自修下课，星子点点，夜风微寒，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校门，季清洵走在去操场的路上，身旁是闻畔清。
他侧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闻畔清的侧颜。
闻畔清低着头，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眼睛看着脚尖，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没有对话，像是朋友间在闹别扭后的求和。
忽的，一道男声传入两人的耳畔。
“还以为你真有娘生没娘养呢——”
闻畔清闻言，抬起头，神情严肃地看向梁庆豪，又转过头看了看季清洵。
季清洵听着梁庆豪的调侃，面无表情，但眉毛却是皱成一团，双拳也握得更紧了些。
“啧，嘴巴放干净点。”
闻畔清听着梁庆豪对季清洵的嘲讽，一张脸瞬间黑如锅底。
“闻畔清你怎么说话的？别以为你考个年级第一我们就不敢揍你，谁知道你那成绩是自己考出来的还是什么…我想你自己最清楚。”说话的是郭筱，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双手环胸，嘴里还叼着一支刚点燃的烟，“还有你那写的书……哦，对了，我忘了，你已经退圈了，我想…那退圈的原因，你比大家更清楚吧——”
“首先，不就是因为人家季清洵看了你们一眼吗有必要那么敏感吗；其次，你个年级榜上常年倒数的人还给你考出优越感了来我面前挑我的刺？；最后，我退圈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你连官方发的公告都不信，那说什么你才会信？是考试时的小抄？还是高价收的高仿？”闻畔清反击道，“还有，你抽的烟是假烟，少抽点，别把脑子给抽坏了。”
"你......！"
闻畔清这段话，直接将郭筱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脸颊通红一片，憋得满脸通红。
季清洵见此，垂了垂眸看向闻畔清，唇角微微勾起，喉结上下滚了滚，随即便抬眸用着犀利异常的眼神看着对面。
这眼神看得郭筱与梁庆豪的内心生出一阵胆怯。
“还有谁要来补充刚刚她说的话？我带着一起骂。”
闻畔清又道，可这次迎来的却是一片沉寂，耳边只传来知了与秋风呼啸的声音。
就在这时，站在最后方的李温静低声靠近郭筱的耳边，拉了拉她的衣角说道：“郭筱，我们走吧，这…这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做一场闹剧好了，不然一会儿被来巡察的主任发现就完了……"
“你闭嘴，怂包一个。”郭筱骂道，“想回家就赶紧滚。”
“……”李温静低着头，双手紧扣着书包带。
郭筱转过头瞪了她一眼，李温静吓得一缩脖子。
梁庆豪被气得不轻，用手狠狠推了一把闻畔清，骂道：“丑小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
闻畔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季清洵伸出手，闻畔清便稳稳当当地跌在他的胳膊上。
“没事吧？”
闻畔清摇摇头，随即便挣脱出季清洵的胳膊，冷眼睨向梁庆豪，
梁庆豪见状，脸上挂不住了，伸手就是要给一巴掌，却被季清洵死死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就这水平还来堵人，先回家练十年再来堵吧。”
闻畔清挑了挑眉，一脸不屑，随即便一脚踹向梁庆豪，从口袋中拿出一支烟。
“对了郭筱，你看，这才是真烟。”
说罢，闻畔清便“顺便”把刚点燃的烟头按在了梁庆豪的手臂上。
烟头瞬间燃尽，烧焦了梁庆豪的衣袖。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校园。
梁庆豪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捂着伤口痛苦不堪的叫喊着。
“啧，叫什么啊？仗着自己爹是校长还真以为自己是少爷啊。”
“臭小子，老子明早儿弄死你。”
“你试试看。”
闻畔清挑眉，不屑地斜瞥着梁庆豪。
季清洵却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梁庆豪。
梁庆豪：“你妈的......”
闻畔清：“不想被烫死就赶紧滚。”
梁庆豪被噎了个半死，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闻畔清，心里的怨恨与嫉妒交织着，简直恨不得杀了他。
闻畔清：“看你妈呢。”
闻畔清：“走吧。”
季清洵：“好。”
在临走时，季清洵淡淡地斜瞥了一眼梁庆豪，眸中带着一丝轻蔑，像是在藐视着失败者。旋即又抬眼看了看刚刚被呛的郭筱，只见郭筱靠在操场的栏杆上，不知在和李温静说些什么，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应该是在骂人。
没过几秒，郭筱便朝闻畔清离去的方向看去，恰巧与季清洵四目相对，她有些错愕，刚刚还举着的手停在半空。
季清洵见状，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收回了视线，拉着闻畔清离开了校门。
回家的路上。
季清洵突然开口问道：“闻畔清。”
闻畔清回头：“怎么了？”
季清洵：“你抽烟？”
闻畔清：“不抽。”
季清洵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那你口袋里的烟——”
闻畔清：“借方濯的，装B用。”
季清洵点了点头。
翌日，晨光熹微，学生们陆陆续续进入校园，而在校园的不知名角落中，却隐秘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嘭"的一声巨响，是梁庆豪带着一群人，拿着椅子砸向季清洵的画面。
季清洵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用手微微挡了一下。
“怎么不拽了啊？是不是因为没有大佬哥哥在身边了啊？”
梁庆豪边说着，边伸出手打在季清洵脸上。
季清洵：“找茬是吧？”
“那又怎——”
梁庆豪话音未落，衣领却被季清洵死死攥住，轻轻松松便把他拎了起来。
“找茬是吧。”
“我错了…哥，放了我吧，我让他们都退下。”
“滚。”
“好的。”
梁庆豪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走了，其余一众混混也都灰溜溜的离开了。
欺软怕硬的东西。
回到教室的季清洵，默默地坐在位置上，“不经意”露出刚刚被椅子砸到的伤疤。
闻畔清微微偏头，便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痕，问道：“梁庆豪他们又找你了？”
“嗯。”
“我给你打回去。”
“不用了。”季清洵拉住闻畔清的袖口，淡淡道，“他们不会来了。”
“为什么？”
“因为......”季清洵顿了一下，随即道：“有人替我出头了。”
“…谁？”
闻畔清的笑僵了僵，几秒后又恢复正常。
“......”季清洵沉默了片刻，随即道：“一个......朋友。”
季清洵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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