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园附近车流量明显减少,贺鸣道了声谢想下车,头上飞过来一件衣服,丘犹身上的香味漫天盖地落下来。
“裤子还没干,遮着点吧,下次见面还我就行。”丘犹脱了卫衣,露出肌肉线条,他本身四肢就修长养眼,连肌肉都是完美的竖向线条,贺鸣看了眼就错过头去。
自己也有,不稀罕!
“鸟儿,你在那儿撇嘴干嘛。”丘犹不知道是不是不爽他给水母起的名字,开始鸟啊鸟的叫贺鸣。
贺鸣指指他的打底半袖,“被你的半袖亮到了。”
很难想象丘犹对衣服一定要有漂亮颜色执着到了什么地步,才能在卫衣下穿一件坠满五彩斑亮片的短袖。
丘犹有点不解,“啊?不好看嘛。”他仰头看着站在车外的贺鸣。
“……”
“好看。”贺鸣把粉色卫衣往自己黑衣服黑裤子上一系,痛苦地讲出了真话。
“这就是作用,脱了一件,唰,下一件还是好看。”丘犹打了个响指,扬长而去。
贺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往公园后面的小巷走去。
他没有亲人了,这事儿安静下来又浮出水面,意外的他没有那么悲伤,可能是因为这三个亲戚有不如没有,也有可能是因为和丘犹一路插科打诨,他还没和人这么聊过天。
贺鸣捡起路上一根儿和丘犹腿一样直溜儿的小木棍假装自己是击剑运动员,往前挥舞了两下。
“球球冒险记,生存模式,开启。”
“噗噗噗叽。”
贺鸣给自己打气,球球不明所以也跟着在缸里哼唧了两声。
沿着逼仄的小巷往里走,这几年电线都往地下埋,这里却还在天空中胡乱盘绕着,把本就只有一臂宽的街道压的更阴沉不适,连自行车都没办法正常停放,一摞叠在墙边,最里边的积了一层很厚的灰,最外面的那辆也灰不溜秋,这儿仿佛不允许有什么新鲜的颜色,一切都是褪色陈旧的样子。
丘犹肯定不喜欢。
走到尽头的贺鸣脑子里冒出这句话,拿脚扒拉开了地上被铁皮覆盖的那个牌子,白底红字,当头写住宿两个大字,下面一个右转向上箭头,最底下写单间二十上下铺十块,其他旅馆名字、联系方式、设备情况,通通没有。抬脚往上走去。
“你理解的不对。”
丘犹用触手提起方士诚抖了抖,看他有没有给自己从东城区带回什么好看东西来。
“呔,妖怪……赎身钱在此!”方士诚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指节大小的青金石扔了过去。
丘犹捏住石头两端,放在阳光下查看,这是最古老的颜料,深冷调的颜色在跨过浓郁的阈值后通常就会奔向黑色,而青金石越浓则越呈现出一种极深的紫色,明明是深色却亮的扎眼,闭上眼脑海里还会呈现出颜色构成的形状,像是一片狂怒的深渊吞噬了太阳。
“这些石头,看一万遍,还是觉得藏着一个灵魂。”他声音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东西。
“无金无白,也就你舍得拿这种品相当颜料。”方士诚是宝石贩子,早年亲自国内国外两头倒腾的时候认识了丘犹,熟悉之后发现丘犹暴殄天物的行为,又开始苦哈哈给当中间商帮丘犹卖他那些浮翠流丹的艺术品,刚开始挣得少的时候钱都不用转回丘犹口袋就被方士诚揣着去寻宝了。
方士诚,一个全自动可循环模式钱袋子。
“那个老头收了你一盏陶瓷杯,想凑一对,愿意出这个数。”方士诚比划了一个五。
“不做一样的。”丘犹懒洋洋给自己盖好沙发毯。
“他说你如果愿意在上面随便画什么,愿意翻十倍,五十万买下。”
楚穆听到已经噔噔噔往出冲,丘犹翻了个大白眼,拿触手怒怼方士诚的肚子。
“不卖画不卖画!那是讨老婆用的!再问把你肠子掏出来。”
丘犹的种族特性让他对色彩十分敏感,能够识别到人类眼睛以外的颜色,因此经他手上色的陶瓷仅靠釉色就引起轩然大波,但他从来只做色块撞击,连用笔画几笔线条也不肯,作品的追随者不乏有猎奇心态者,争相出高价希望能得到罕见的制品。
方士诚对于这种威胁无动于衷,“嘿嘿,这不是说让你攒点老婆本。算了算了聊今天的事情。”他吸吸肚子话锋一转,“你说你丢的腿变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嗯。”
“然后被一个帅气小男生捡到当宝贝养。”
“是。”
“霸道水母:火辣小子带球跑!”楚穆一拍桌子,盖棺定论。
“理解完全正确!”方士诚跟的这一句降低了楚穆高昂起得头颅所带来的气势。
触手们很满意这个结论,有的两两鼓掌,有的叭叭叭拍两人后背,只有一根最为忠诚的触手用力在楚穆的头上狠狠模仿吸尘器,让丘犹过了把心瘾。
等触手收回来排着队让丘犹擦的时候,他才发现手帕忘了要回来。
“呦,洁癖好转?”
方士诚和触手玩得气喘吁吁,坐在沙发上,拿了杯喝的,今天是火龙果胡萝卜汁。
“那小玩意儿根本不理我,连基本的脑电波沟通都不行,我打算先和那个男生想办法接触看看情况。”
两人看丘犹说正事儿,神情也严肃起来。
“再说了那是我掉的崽,为什么不是火辣水母。”
“呸。”
老板娘往柜台外边吐了一个瓜子皮,没落贺鸣脚上,对他沾着血的样子眼皮都懒得翻,沾沾口水翻开新的一页登记簿,薄脆的纸张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圆珠笔写得字鼓出逶迤曲折的痕迹。
“住双人间还是单人间。”
“单人间,一天。”
“二十五,小帅哥你不多住几天小心没房子了。”
“不是二十?怎么涨价了。”
“呦,这什么年代了?上哪找这么便宜的房子,你出去看哪个不是几百块一晚上”
贺鸣笑了下从柜台上面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老板娘,这街上就还有三家,张叔那儿的一样价格还宽敞,我是嫌弃那全是情侣进去睡。”
“我这片长大的,你忘了?你娃小时候找不到家还是我给领回来的。”
老板娘狐疑得看着姿态放松的贺鸣,对方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还原十年前春风拂面的善良大哥哥形象。
“去去去去,二十就二十,二楼尽头219,给你安排个有窗的,住了你就知道我这儿比其他家良心。”
贺鸣拿钥匙摁下开关,看着里面的情况松了口气,还算干净,就是有股潮湿带来的味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个单人间,四面是墙,所谓的有窗,只是在接近房顶的地方开了一扇两本杂志大小的窗户,房间只有一张床那么宽,木板正好卡在三面墙之间,房型窄长,靠脚的地方算是富裕,贴墙摆了一面组装的简易衣柜,他拉开看了眼,塑料管子搭起来外面罩了层印着夏威夷沙滩椰子树的防水布。
他先脱了鞋上床站直,把鱼缸放在窗沿,“球球看看我们的一线垃圾场景房,窝给你放这儿透透气。”
球球不领情小炮仗一样冲到枕头上把自己弹了弹,示意要睡床,贺鸣又无奈搬下来。
“老板,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便宜房子租啊。”
贺鸣说话时候手上动作也没停,快递分拣这种活现在少有人愿意干,毕竟是真有人横跨半个中国买石墩子的,这是个站点不大,这一组的班长都在旁边不时得帮把手,看贺鸣勤快也愿意多说两句。
“等会儿下班你坐3号线往前走三站,去那个……十里后站,那边儿便宜房子多,你问问坐着聊天的大妈。”
贺鸣拿袖子擦了把汗,“好嘞,谢谢老板。”
这儿的人都叫他张哥,贺鸣左一口老板右一口老板叫得心花怒放,结账时候还多给了二十凑了个整。
去了目的地已经快六点,贺鸣插着兜找闲聊的大娘情报组织时候,犹豫着退了几步。
有个穿着裙子的男生在那儿气急败坏坐在马路牙子上对着自行车喊,一眼能看出是男生除了嗓音还因为他剃了个寸头。
“给我留半条老方做的鱼,我马上就杀过去!”走近些发现是打电话,对方看样子是想打车把自行车扔后备箱扛回去。
楚穆一抬头发现有个瘦削的男生站在自己车子前面打量,也是贴着头皮的圆寸。
啧,后脑勺看着比自己圆乎。
他生平最爱比美,除了丘犹,不论男女,都得被他从头到脚打一轮分。
贺鸣瞅了他一眼,把手从口袋里拽出来伸到面前,“五十。”
“什么?”他还沉浸在被路人比下去的悲伤里。
“修你的车子,五十,等会儿就能骑着回家,修不修?”
“我这车子……比较不一样,能行吗?”楚穆不好意思直接说,这车确实贵,他怕小哥没个轻重两边都不舒服。
吗
“闪电sl8,这个车架还挺好看……”
“小哥你也玩这些?这涂装是我自己设计的,好看吧。”楚穆一高兴就想拽人胳膊。
“不是,我骑共享单车,去山里玩时候经常能碰上车队休息,聊来聊去就知道了,你修不修,这点儿你想找修车的不容易。”
贺鸣往后退了两步,他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
“修修修,能微信付吗?”
“你没现金?我不用微信。”贺鸣脸色微变,他挣钱心切,忘了这茬子事儿。
“什么啊,我又不是要加你微信,还好我迷信。”楚穆从手机壳背后揪出一张红票子。
贺鸣掏出钥匙蹲在车子侧边,摸兜里发现只有丘犹的手帕,顿了顿问楚穆要了张纸巾,心里琢磨男的为什么需要要另一个男的微信,然后包起钥匙头手腕用力,把链子挑起来放在压盘上,起身蹬了一脚踏板。
“好了。”
“好了?”
“下次上坡别变速了,这五十附带一句忠告,不亏。”贺鸣心情不错的掏了五十放在坐垫上。
好心情只持续到了路灯亮起,房子找的不顺,反而被大娘拉住介绍了半天对象,最糟糕的是,他回去就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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