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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回宫的路上,朱麟几次欲言又止。

周玉臣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孙奉御的案子,说来可大可小。虽然私自出宫、强娶良家在《太祖会典》中都是罪无可恕的罪行。但这个前提是,贵人不发话。

宦官作为天子家奴,其罪罚无需三法司审判,轻重均由主子说了算。

问题是现在有两位贵人,一欲其生,一欲其死。

太子行二。其母关贵妃深得帝意,是最得宠的妃子,目前代替病弱的皇后,摄理六宫事。

如今圣躬不豫,朝政暂由太子监管。母子二人气焰正盛。

五皇子则是德妃所出。

皇帝迷信,其宠爱的方士说德妃、五皇子有仙命在身,是太上老君炼丹时特意点化了一对子母仙丹,让他们下凡来伺候皇帝。因此,近来德妃母子也颇为受宠。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莫过于此。

快到纪察司时,朱麟再也忍不住了:“前几日东宫醉酒,十几鞭就打残了身边的长随。五皇子频频在御前伺疾,太子心里正不痛快……司正,这孙奉御的案子,咱们断不了。”

这点周玉臣也明白。她把孙奉御关了七八天,却一直没有审他,用的就是“拖”字决。

只要拖到两位皇子忍不住,孙奉御必定会被提走。

届时是死是活,是黑是白,就跟纪察司无关了。

此时,纪察司安静得诡异。漆黑的天幕笼罩着惨白的灰雪,一只猩红的灯笼飘在屋檐下,另一只的灯笼熄了,黑沉沉像瞎子的眼。

周玉臣站定在门外,呼出一口白雾:“把灯笼点了。”

朱麟无法,只得高声叫人去找火捻子。

这时,一个白面皮的青年人迎上前来,哭丧着脸道:“司正,您可算回来了!这孙奉御闹了一整天,一会儿说茶叶太陈,一会儿又嫌被褥太薄,竟像是来纪察司享福的!”

青年人正是纪察司的副使,金不换。他生得像面团,性格也像面团一样软和。

周玉臣抬脚往值房走:“你是问官,他是罪犯,你怕他做甚么?”

金不换缩着脖子跟在后面,呐呐道:“小人哪里是怕他呀!——太子刚刚派人打了招呼,说纪察司要是断不了案子,明天一早就把孙奉御移交东宫。”

“太子的人刚走,五皇子的人也来了,说再审不好就换大理寺审。司正,明天两方人马争抢起来,咱们可怎么办?”

说话间,二人进了值房。

值房并不大,乍眼看倒像是书房学舍,不像是恤罚之地。正中间放着一把黄梨木官帽椅,两旁摆设有矮书架、长条案。

周玉臣打开卷宗:“孙奉御在干什么?”

金不换一怔:“在睡觉,睡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按母亲的计时方法就是60分钟。周玉臣记得母亲说过,人会在入睡45~90分钟后进入深度睡眠。母亲在“空中特勤团”效力的时候,最痛恨的事情就是深度睡眠被打断,这会影响人的反应力。

周玉臣道:“把他叫醒,今晚都不许他睡觉。”

“是。”

周玉臣又看了看漏刻,道:“你先去休息一会,准备卯时问审。”

金不换愣住了。

不是,周玉臣一直没有审孙奉御,他以为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能拖尽拖”。现在怎么突然要审起案子来了?

金不换夹着嗓子用气声说话,好似每个字都烫嘴:

“司正,万一他说出个一二三来,小人是录还是不录呢?”

这意思是:孙奉御要是吐出了五皇子的机密,太子爷肯定是高兴了。事情从纪察司这里爆出来,总比在东宫审出来的更可信,也更好用!可纪察司怎么办?

有些事,关上门是天下太平,一旦开门——倒霉的就是那个开门的人。

周玉臣似笑非笑道:“不如今夜由朱麟替你做笔录。”

这不合规矩。

一场问审,至少需要两个审问官。朱麟没有资格做问官,如果金不换不在,那么整个审讯就全权由周玉臣主导了。

金不换恨不得马上拍屁股走人,可他看着纪察司里忙碌的小火者,个个都还是少不更事的年纪。这要是天塌下来……那可就是一窝端了!

金不换犹豫了好一阵,才道:“还是您作主审,小人记录罢。”

孙奉御被提进来的时候,还在打呵欠。

他五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魁梧,脸上泛着油光,有几天没洗澡了,稀疏的头发像梳过发油一样成条成缕,头上顶着个歪歪斜斜的发髻。一双三白眼泛着血丝,警惕又愤怒地盯着周玉臣等人。

看来他这一晚熬得很难受。

审问室里,只见周玉臣、金不换一左一右地坐在三角桌前。宫里都说这种奇形的桌子,是周玉臣特制的“审讯桌”,他们还说这桌子有种诡异的法术,让人坐在案前就忍不住想开口。

孙奉御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什么法术桌?看起来也很平常嘛!三方夹着三角形的桌子而坐,不像是审讯,倒像是面对面地聊天。只不过,孙奉御这一面的椅子,离桌子有段距离。

孙奉御刚刚坐下,就听见周玉臣道:

“抬起头来,你认得咱家吗?”

孙奉御冷笑道:“不认识。我在德妃娘娘跟前伺候,如何能认得周司正?”

周玉臣吊儿郎当地靠着椅子,笑眯眯道:“不认识?抓你的那天,你不是指名道姓地骂过咱家吗?”

孙奉御冷哼一声,不作言语。

周玉臣转头对金不换道:“开始吧,马上卯时一刻了,别让殿下等太久。”

殿下?哪位殿下?

金不换有些茫然,但是孙奉御却猛然抬头!

早年太祖虽有“宦官娶妇,受剥皮之刑”、“私自外出,杖一百,发边远充军”等禁令。但是天授帝登基时,内府禁令早已松弛。再加上皇帝对宦官的信宠,使刑律是严于府而宽于宫,对近贵更加宽容。以至于年轻的宦官都忘了——

卯时,是处决罪奴的时间。

孙奉御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皮笑肉不笑道:“周司正,你用不着吓唬我。一没有伏状文书,二没有勾决令牌,你凭什么动我?纪察司好吃好喝地伺候了老子几天,不就是怕……”

“吃早饭了吗?”

周玉臣打断了孙奉御的话,头也不抬地问道。

孙奉御给弄懵了,没好气地答道:“没有!”

周玉臣向朱麟使了个眼神:“去弄点蒸饼来。金不换,给孙奉御把绳索解了。”

须知,三角桌比寻常的矩形长方桌,更容易拉进审问官与被审者的距离。不必转头,也能看见对方神情的细微变化。

孙奉御的脊背渐渐松弛下来,任由金不换给他解开了绳索。

这时,周玉臣忽然道:“孙奉御,这几天咱家除了公务,就是在看你的案卷。你是自阉进的宫,进宫前也读了两年书,自诩是孔孟圣人的学生。孔圣人之[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这话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孙奉御一愣。

“没有殿下的宠信,你哪来的钱给令尊修坟呢?说白了,令尊在九泉之下都得给贵人叩首谢恩。”

朱麟再次推门进来,在桌上放下一碟白雪雪的炊饼、一盘油汪汪的脯腊羊肉,还有一壶酒、一块生肉。

生肉。

孙奉御死死地盯着那块血淋淋的生肉,这是给死囚用来贿赂黄泉恶犬的肉,以便死后能通过奈何桥。换而言之,这是一顿断头饭。

周玉臣宽和地笑道:“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谈。 ”

这顿饭吃得极其艰难。

孙奉御神思不属地往嘴里塞肉喝酒,吃吃停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周玉臣。

金不换捋着记录簿的边角,实际上这本簿子整整齐齐,不仅没有翘边,甚至一个字也没有。但他心里却记着周玉臣刚才的话——

殿下的宠信。

孙奉御受五皇子差使,五皇子给的恩赏自然不少,否则他也没钱在宫外置办宅子。但是,孙奉御父亲的坟地,是在他被抓的这几天开始动工的。人都被抓了,谁帮忙督促修坟?谁替他给了银钱?

还有孙奉御被抓的那天,说他“自有贵人相助”。

这贵人是五皇子,还是太子爷?

孙奉御吃完饭后,周玉臣还贴心地问:“要来一壶热茶吗?”

一夜没睡的疲惫,再加上这时而恐吓、时而柔怀的打法,孙奉御开始迷糊了。

他犹豫地摇头:“不用了。”

周玉臣笑道:“何必客气?咱家也是替殿下做事。”

孙奉御忍不住问道:“哪位殿下?”

周玉臣反问:“你希望是哪位殿下?”

孙奉御顿时沉默。

一旁的金不换则暗暗叫苦:完了!看来周玉臣是铁了心要替太子爷审问了。

周玉臣不紧不慢地问道:“说说吧,你都替德妃办了什么差事?”

“替娘娘回府请安、去道观挂香,都是些寻常的小事。”孙奉御回答道。

“具体哪个道观?”

孙奉御犹豫片刻,眼神游移:“城东的三清观。”

看来这个三清观有些问题,周玉臣与金不换对视一眼,又问:

“什么时候开始去的?京城的道观不少,为何只拜三清观?”

“腊月初一开始的。林道长说皇上生病,是受燕云怨气所侵。三清观供奉的华光大帝,是驱邪逐疫的傩神,所以娘娘要小人去此处。”

听到“燕云怨气”四个字,周玉臣心中一沉。

去年北虏再犯,云州被占,燕州被屠得十室九空……可到了贵人口中,这万万人的死亡就成了“怨气”二字,是要被驱逐镇压的邪祟。

她捏了捏眉心,压抑住烦躁:“一个月出宫几趟?”

“两趟。每月初一和十五。”

周玉臣颔首道:“还挺讲究,都是道家阴阳转换的时间。”

孙奉御渐渐不再紧张,也笑道:“是,娘娘一向虔诚。”

周玉臣转头对金不换道:“时间对吗?”

金不换顿住笔尖,疑惑道:“不对吧,你是正月初三在耗儿巷被抓的,耗儿巷在城北,你去那儿做什么?”

孙奉御浮出暧昧的笑容:“小人刚娶了新妇,大节下的,总不好让新媳妇独守空房吧?”

“你媳妇是何日娶的?”

“腊月二十五。”

“我听说你那媳妇才十四岁,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她是自愿跟你的?”

孙奉御挺了挺将军肚,很有些得意:“周司正有所不知,小人这媳妇本是暗娼,见小人有些银钱,才巴巴地贴上来非得嫁给小人呢!”

金不换见过那小女孩的伤,忍不住道:“她自愿嫁给你,如何是一身伤痕累累?!”

孙奉御撇撇嘴:“小人也是上当受骗了呀!这淫·妇爱慕虚荣,受不住冷清,还想跟她姐姐一道继续做窑姐儿呢。人道是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寻常民间人家谁不打老婆?不打不成样呢!”

金不换的面皮气得涨红,待要说话,周玉臣却按住他的手:

“与案情无关,这段不用记。”

金不换心下一冷。

这位刚上任不到一年的司正官,果然一心一意只想攀附太子爷。那小女孩分明是被强娶的,她却不让自己记录在案,摆明了是要给孙奉御留一条活路!

见此情形,孙奉御也彻底放松下来,笑道:“司正还跟小人打哑迷呢!嗨,小人都明白了。”

周玉臣也不问他明白了什么,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你腊月二十五娶妻,正月初三又在陪媳妇,再加上初一十五上香。孙奉御,这不只是一个月出宫两次吧?”

孙奉御语塞,仍有些犹豫不决:“这……私事是私事,公事归公事嘛。”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朱麟在收拾碗筷了。

不知为何,所有的碗碟都撤下去了,唯独那一块生肉留了下来。

周玉臣的视线也落在生肉上,她平声静气道:“这是另一位贵人让咱家送给你的。他说你有心疾,怕你受不住风寒。”

砰!

孙奉御一把将碗掼在地上,血糊糊的肉块在墙上砸出一连串的血点!

自己患有心疾一事,才刚刚确诊,除了五皇子和德妃就没人知道。

孙奉御阴沉着脸,恶狠狠道:“说什么[臣事君以忠]?还得先有[君使臣以礼]呢!老子替他做了这么多事,他不想着捞我就算了,还想要我命!”

金不换脸色微变。

周玉臣却像是没听见这大逆不道的言辞,敲了敲桌案:“所以你多次外出,到底是私自出宫,还是另有命令?”

“回周司正,小人虽是私自出宫,却也是担着贵人的差使出去的!”

孙奉御咬了咬牙,狠下心道:“不久前,太子爷从民间得了一对百年的白玉龟,想在元宵节献给皇上。五皇子得知后,打算对此下手。”

“怎么下手?”周玉臣逼问道:“东宫戒备森严,难不成五皇子还能买通太子身边的人?”

孙奉御摆摆手道:“那倒没有!”

极度的疲惫,催化了极端的愤怒。他开始还有些犹豫,后面越说越利落:

“五皇子命小人也弄了一对羊脂玉做的玉龟,在龟腹上刻了[青宫有德,当承大宝;休征嘉瑞,咸受厥福],眼下就埋在三清观里,只待太子献瑞时,一道挖出来!”

金不换一听脸色大变。

东方属木,于色为青。青宫,代指太子的居所。

须知,太子和关贵妃之所以有今天,另有一番故事。在太子还只是二皇子的时候,关贵妃也只是个小贵人。那时,皇帝的嬖宠有淑妃、贤妻有皇后。

淑妃生皇长子,出生即封卫王,又抚养了丧母的四皇子。

皇后有嫡出的三皇子,虽然年幼,但样貌最肖皇帝,深惬帝意。

宠妃和贤后齐全,压根就没有关贵人什么事,二皇子也只是个不受关注的皇子。

直到皇帝北狩,朝野动荡。

皇后一边派遣使者与北虏交涉,商榷条约;一边立三皇子为储,卫王协同监国,让北虏无可要挟。

司礼监周炳与首辅闻人决内外相合、表里夹辅,共同稳定朝局。

而关氏在后宫哭得病到,不肯进荤腥,直至皇帝归来。

如今已是天授二十二年了。卫王、三皇子、淑妃故去多年,闻人决被罢,周炳失宠,皇后病重不理事……

但凡是沾过权柄的人,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现在皇帝龙体欠安,朝局由太子暂为摄政,可皇帝只是欠安不是病重!况且,这位君父一向迷信道术,如果三清观的玉龟,和太子献上的祥瑞一道出来,你让君父怎么想?

良久,周玉臣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记下来了吗?”

金不换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匆匆写完最后几个字,艰难道:“都记下来了。”

“把这封供词送去东宫,你亲自送。”周玉臣又道。

金不换刚想说这供词还没有签字画押,但是一看周玉臣的眼神,他便打住了话头。

孙奉御听到这,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不多时,审问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朱麟打开门听了几句,对周玉臣道:“太子爷的人来了,说是现在就要提人。”

孙奉御一时亢奋不已,一时又觉得有些古怪,这金不换才刚走,怎么太子就派人来了?

周玉臣颔首道:“告诉他们稍等片刻,还有,让老黄过来。”

朱麟也点头去了。

现在,审问室里只剩下周玉臣、孙奉御二人。

孙奉御呵着笑脸,谄媚道:“司正年轻有为,小人们还在揣测您如何不在东宫效力呢,原来您早就是太子爷的人了。”

这是一句没话找话的阿谀,也是一句试探。

熟料,周玉臣浮出一个放荡不羁的笑容,反问道:“你有母亲吗?”

孙奉御一怔。

周玉臣又自言自语道:“自然有,没有母亲就没有你,我也一样。母亲曾告诉我:[当你感觉某些人是暴徒的时候,在射杀之前,要先鸣枪警告]。老实说,这话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母亲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所以——”

“孙奉御,你想怎么死?”

注意,这有个作者,正在努力往你手心里钻。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孔子·《论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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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母亲(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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