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本就想从尸体上得到些信息,除了有些突然,这尸诈的正是时候,也省的时霁去招魂来问。
但这东西本就是鬼怪,招魂倒不一定能招出什么东西了。
梁月不合适,时霁靠太近怕它又发疯,审问这活自然而然落到了浮戈头上。
锁链将薛姐头颅往上吊,强迫它仰头看着浮戈。尸体仍在异变中,獠牙已经有一个指节长,突兀地龇在嘴唇外,循着血气胡乱攀咬。可惜被锁链牢牢锢着,脖子伸出二里地也只能咬西北风。
“安静些。”浮戈一指悬空点在它额心处,一时如群山间煦风轻抚,薛姐眼神放空了片刻,竟真的平静下来,蹲在原地茫然地等待指示。
不错,看来自己技术还没生疏。
浮戈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你只需用点头或摇头来回答我,不知道就叫两声,明白了吗?”
薛姐迟缓地眨眨眼,自喉咙深处“呼噜”一声,忽的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是你指使小周拿走黄梦的信的吗?”
点头。
“你有打开过那封信吗?”
摇头。
浮戈眯了眯眼睛,“是你做主造谣那封信是黄梦写给刘大的情书?”
点头。
“黄梦缺考周考与你有关吗?”
摇头。
浮戈一挑眉,怀疑道:“当真?”
它重重点头。
“是小周杀了你吗?”
薛姐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
是又不是?浮戈正要追问,梁月提醒二人:“有老师过来了!”
她面色一紧,抬手劈在尸体后脖颈处送它一觉好眠,又命令锁链将尸体摆回原样。完事后捏着时霁再次发下来的匿身符离开了小树林。
她们本想等前来查看的老师离开再仔细问问,梁月却眼尖地发现有部分老师向着教学楼走去——
他们要去教室清点每班的学生。
不得已之下,三人只能放弃,赶在老师之前回到了教室。屁股还没将座椅捂热,一名老师就走了进来对着花名册开始点名。
“小周。”
“……”无人应答。
“小周呢?”老师锐利的眼神扫视过每一个学生,像是要从他们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可惜小周实在不起眼,人际关系浅薄又单调,失踪半天也无一人在意她去向。学生们面面相觑,任老师将眼镜盯穿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今早就没有来。”身为同桌,时霁还是出声打破了寂静。
老师满是质询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实处,咄咄逼人:“早上就没来,身为同桌为什么不及时报告?”
眼皮抬了抬,时霁讽道:“我不是她母亲,也不是她老师。”管不了她去哪,更没必要计较一个学生为什么缺了一两节课。
检查班里学生是否按时到校本就是校规规定的老师义务。
听懂她弦外之音,那老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也自知不占理,只能瞪了眼时霁与其他憋笑的学生,继续点名。
待确定除小周和薛姐外每个学生都乖乖地坐在教室里,老师言语间暗含警告:“学校这两天发生了一些小事,各位同学既然在育华念书,就要遵守校规,不要乱传不实言论,明白吗?”
“明白——”稀稀拉拉几声松散的回应,很是不走心。
那老师眉毛一竖,“砰”的一声拍在讲桌上,佯装愤怒:“再说一遍,明白吗?”
“明白!”好几个没准备的学生被吓得一激灵,不自觉就随大众喊了一句。
对恐吓效果很满意,老师施施然离开教室,准备上报小周缺课。这头学生各自对视一眼,有不屑地翻白眼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嗤笑。
可见不得民心的不止薛姐,还有与学校狼狈为奸的部分老师。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班里气氛终于活跃了几分。而小周仍未归来。
校园里出了命案,管理上只会越来越严。现在上面应该是已经知道小周缺课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学校都要大力搜寻。偏偏到现在人都还没回来,说明要么已经遇害要么藏得太深学校还没找到。
时霁更偏向于后者。
尽管就连梁月都怀疑薛姐的猝然惨死与黄梦有关,她却直觉小周才是真凶。自从上周小周说她已经报复回去,这个一直怯懦的姑娘就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不仅再没有向她寻求过帮助,也敢于和小团体正面硬刚了。
更有意思的是,薛姐还真就有意无意躲着她。薛姐一行的确欺软怕硬,但没道理只报复一次他们认为的软柿子就突然变铁打的了,若真如此黄梦后面遭遇的捉弄又算什么?
小周手里应当是有些把柄在的。
至于为什么怀疑是她杀了薛姐,很简单,游戏时长已过半,黄梦身为副本boss至今未曾出现,没道理突然现身就为了出口恶气。只要薛姐还在鬼域里,这口气什么时候出都可以。
小周不一样。长久以来的欺辱早就将她磋磨得失了本性,一朝登上高位后必然会迎来山崩土解式的报复心。
尸体脖子上的青紫伤痕便是证明。
她定是恨极气急,才会将人活活掐死。
听完她的解释,即便梁月对小周颇有些不满,此刻也只剩下感慨。
其实这番话时霁并未同浮戈讲过,偏偏这人就精准地问到了她想问的问题。
共生契真的无法读心吗?
浮戈对她的怀疑无知无觉。
“现在要怎么办,小周杀了薛姐,那黄梦呢?她会和黄梦的死有关吗?”许久不得进展,再加上意料之外薛姐的死亡,梁月不自觉的焦虑,事情发生得太快,就像黄梦那时一样,等她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怕这次又赶不上。
“其实已经很明了了。”浮戈见她困惑的表情,细细解释:“‘情书’事件只是一起再寻常不过的霸凌,黄梦及时抢回了信件,内容也没有流出。”
“你若是在意那封信,不妨想想站在黄梦的角度想想,后续要将信藏在哪才能避免再次被翻出来。”
“现在唯一没什么线索的反而是缺考那天以及之后的一周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时你不在学校,但小周在啊。她能从黄梦那拿到信,至少说明黄梦对她还是心软的,更何况,她还天天待在小团体身边,不就是最佳的目击者?”
“不仅如此,薛姐能指使小周偷一次信,就可以再偷些别的,恰好黄梦一周不在教室,很好的机会。”
“她有什么很珍视的东西吗?就像那封信一样,你给的或者家里人送的。”时霁接过话头轻声询问。
梁月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只给过笔记之类的,她看完就还回来了。至于亲人,黄梦家境不好,只有一个奶奶。”
……
“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要是我走了,奶奶怎么办呢?”
“那就把奶奶一起接过去。”
“大城市租房很贵的。”
“怕什么,我们一起啊!”
“好,一起!”
……
回忆闪过,梁月眼眶微微湿润:“她离开后我一直没时间去她家看看,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
时霁与浮戈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言语,留给她足够多的时间沉湎哀伤。
待梁月情绪稳定下来,她抹了抹鼻子,不好意思道:“抱歉,又失态了。所以我们现在是要找到小周对吗?”
时霁点点头,“其他地方学校可能都找过了,但有一处,老师不一定能想到——”
灵光乍现,梁月脱口而出:“废弃教学楼!”
“没错。”浮戈赞许地笑了笑,却不知是对谁。
要进入废弃教学楼,恐怕还得需要梁月的帮助,因此接下来的行动,梁月也必须参与进来。
她紧了紧拳头,想到真相即将解开,不由得兴奋起来:“今晚我就可以带你们进去。”
浮戈点头,约定了行动时间,目送梁月回到自己座位。
“为什么让她去找那封信?”
“嗯?”目光移回前桌,见时霁面带质疑,浮戈两手一摊,无辜道:“你看她那副要陷进去的样子,我只是提点提点。”
时霁不语,只继续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点撒谎的痕迹。
“……”浮戈受不了这表情,让她想起被莫名其妙拎起来干活的经历。她“啧”了一声,手往时霁脸上虚虚一盖,妥协道:“行了行了,我说还不行嘛。”
时霁嘴角一勾,这可是你自己忍不住的。
“你觉得梁月是鬼怪还是npc?”
两人一个道士一个地府使者,要分辨鬼怪很容易。小周上次从操场回来后时霁就察觉到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鬼气,而那些会变成怪物的无脸npc,是没有鬼气的。
在梁月身上,她们也没有发现鬼气存在。
这不是很明显?时霁挑眉,用眼神表达不解。
“据我之前的观察,除了……分身,npc一般都是游戏创造出来补全副本的。”说到分身时,浮戈一顿,手指朝上指了指。
“npc有好有坏也有中立的,但他们无一例外没有太强的自我意识。就像是一段设定好的程序,不懂变通,只会机械地重复某些话或是某些事。”
可梁月不一样,她有着堪比人类的充沛情感,光是这一点就远超其他npc,更不要说来自副本boss的偏爱。
时霁眸光微动,“你的意思是,她不是游戏npc?”
浮戈忽然凑近,那张昳丽的脸与她相距不过一公分,近到以她的视力,可以看清苍白皮肤下隐隐的青色血管。
她忽然冒出一个有些无厘头的想法:浮戈也会受伤流血吗?她的血,是和自己一样的鲜红色吗?
“梁月太鲜活了,鲜活到像是从某个人的记忆里抠出来的一样。”
脱缰的思绪被扯回现实,时霁垂眸“嗯”了一声。
嗯?嗯是什么意思?
“你有听我说什么吗?”浮戈语气稍显不满,想把眼前这张波澜不惊的脸揉圆搓扁,好叫她知道走神的后果。
“听到了。”时霁应着,目光却撇到了别处,眼见对面人脸色越来越臭,才笑道:“你想说梁月不是游戏创造的,而是黄梦基于自身记忆与印象捏出来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对这个梁月的感觉如此怪异了。不同的人对同一个人的认知也是有区别的。
“没错。”看来小木头还是有好好听她讲话的。
她摇头晃脑,接着解释道:“黄梦不愿现身,也许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的大部分力量都用于维系梁月的存在,真身不得不躲在某个地方或依附于某个物件休养。”
原来如此。
生命总是眷恋安全与温暖,她们不了解黄梦,自然很难找到她,梁月可就不一定了。
窗外阳光炫目刺眼,时霁不禁喟叹。
这个副本也要结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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