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性太好不是好事,但太差更不是好事。蒋雪的记性向来是很好的,甚至还能记清年少时遇上林顾京的时候。
书香门第和生意人之间似乎是有一道鸿沟,这道鸿沟总是因芥蒂无法跨越。
大多数离别和重逢的场面都应该是夏季,她们不同,第一次知道林顾京的名字是在校园公告栏,而第一次见到林顾京是在慈善拍卖会上。
那天天气不算太过唯美,京华的秋总是带着些凄凉,那是一种凉透浸在骨子里的寒凉,比冬还要透心脾几分。
“最近降温了,怎么穿得这么少?”
裴姨又拿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
蒋雪妈妈走得早,一直都是裴姨照顾着。说来是很奇怪的,她的记性很好,唯独已经在记忆里找不到妈妈的影子。
只有通过照片,那仅剩的一套全家福相册,才能知道些样子。
蒋雪人还没跨进展厅,就将外套脱了下来。
“裴姨,你见过谁的粉裙子搭绿外套?”
“那也不能穿这么少,这裙子是好看,着凉了怎么办?”裴姨跟她一前一后出门,没看着,一转眼就换下了她给找的衣裳。
蒋雪深吸一口气,风度是能抵寒的。
“不冷,我不冷。”
这话就像是在安慰自己,那会儿年纪小,挺抗冻的,她是在这个场合下认识了林顾京。
那一年她十四岁,那一年林顾京年长她一岁。
她们同级不同班。
“听说林家的女儿也跟你一个学校。”裴姨带着她到了休息后场。
慈善拍卖会现场来了不少记者,后场难得安静许多。
蒋雪只是应着,她如果不是在学校听说了林顾京会跟着父母过来,她也不会硬挤这种场合。
今天现场来了很多收藏家、企业家,慈善拍卖会名头好,募捐活动,在京华愿意参加的人不少。
这场拍卖举办是在中式老宅中,长庭院的廊道边有不少的翠竹。
蒋雪在后场领了个纪念品,那是一只大熊猫。
“回家了再买个盒子,我给你装起来放在柜子顶上,你睡觉也能看着。”裴姨拉着她的手,似乎是想用这话哄着她穿外套。
蒋雪手掌带了些熊猫的细绒下来。
“它为什么掉毛?”
“质量不好,你喜欢我给你买个好点的。”
正过转角的位置,蒋雪听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最后一个纪念品被领走了,待会儿妈妈忙过了再问问。”
“没关系,不用。”
声音很熟,这是林顾京的声音......
蒋雪闻声抬眸,迎面正好对上林顾京的双眸,那时候她只是觉得林顾京的眼睛里有星星,像是浩瀚宇宙里的绚烂,又那般冷清温婉。
而在和她对视的下一秒,对方只是轻轻将视线移动到她怀里的玩偶上。
并不窄的过道撞上时微微尴尬。
蒋雪收紧了手,怀里的熊猫压出一点褶皱,她视线移动到旁边的女人身上。
林顾京的妈妈穿着中式的正装,没有繁琐的耳饰,妆容素净,不怒自威,第一眼她觉得很漂亮大方。
和后来长大的林顾京很像。
“是林太太吧?”裴姨含着笑不怯场打了招呼。
林顾京妈妈唇角边上习惯性地带着一丝笑,点点头:“您好。”
她不问是谁,只是打招呼,礼貌且大方,又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就好像习惯了被人认出来。
“阿姨好。”蒋雪打招呼时声线在抖。
林顾京的妈妈抿着笑。
大人之间的交集并不会太多,没有人再主动时,所有的话都只是在客套,只是场合需要。
在她们主动绕开后,蒋雪酝酿着情绪,擦肩而过的那瞬间她叫住对方。
“等等。”
她总觉得自己不算是个勇敢的人,起码在林顾京这儿是这样的。
林顾京转头看着她,眉头微微轻蹙,神色就是询问。
“你是不是要这个?”
她递出怀里的玩偶,问这话难免会紧张得很。她听到了,猜测的对不对不清楚。
林顾京看着玩偶,眉目轻微动了动,就像是被京华十月的风吹开了情绪那般,不用说话情绪尽显。
蒋雪接着说:“送你。”
她手腕往前一递,紧张到不知道怎么说。
林顾京妈妈没有说话,在等林顾京自己做选择。
“不用了,谢谢。”
这是林顾京的选择,并没有因为想要而接受。
而这让在原地的蒋雪尴尬了,手腕浸在凉风里不知所措,只能尴尬地收回。
这件事一记就是很多年。
直到后来,她也没能和林顾京搭上几句话,这辈子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那晚重逢在晚宴上。
“后来那玩偶呢?你还留着没有?”陈轻洱翻看着桌上的书。
蒋雪转动椅子,同时吸管“噗呲”戳破酸奶盖。
“转手就送别人了,我也不是很喜欢。”
陈轻洱看她一眼:“所以你在林顾京面前自卑?”
这话冰冰冷冷地戳破心事,蒋雪心口起伏将嘴里的东西艰难地咽下去,透明吸管处的酸奶停在中间又滑落回原位。
陈轻洱慢慢合上书,轻缓缓地继续问:“你自卑什么?”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自然是不会继续追着让她回答。
“喜欢林顾京的人很多的。”蒋雪说,“我也在想,我差在哪里?不过这几年我想明白了,是她太优秀,不是我太差。”
“优秀在哪儿?”陈轻洱在林家走了一趟后全然没看出来。
比起林顾京,她更觉得林绮这样的人才是赢家。
“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
“那是你刚回国,不了解。”蒋雪在为林顾京争辩上做到百分百极致。
陈轻洱自然是不会揪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
她转向蒋雪,轻松地抱着双肘问:“你那个裴姨呢?这次回来怎么没见着。”
从她认识蒋雪以来,关于蒋雪以前的故事,知道的大差不差。
因为陈轻洱要治疗蒋雪的恐惧症,还是要从根源出发。
“我爸说,裴姨回老家了。”蒋雪长吁短叹,“我出国没多久人就走了,回来后我也联系不上,电话也给换了。”
陈轻洱一面听着,又问:“为什么走?”
蒋雪提到的裴姨在蒋家做了很多年,蒋雪也是她带大的,有感情,再怎么样也不会联系不上。
“不想做了。”蒋雪眸光里带着些暗淡。
提到这个名字总是能在这姑娘脸上看到些不一样的。
“陈轻洱,你要不帮我打听打听?我还是想见见她。”
陈轻洱淡淡地应:“我做不到。”
“你小姨可以,你让她帮帮忙。”
岑阅的确能办到,她的人脉圈子广,即使从岑家出来,这些年各行各业都有熟人,大家不是因为她是岑家的人而有的滤镜。
“不帮。”
陈轻洱拒绝得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话落,她到椅子上坐下。
蒋雪不死心:“为什么?”
陈轻洱不回答,手搭在扶手上,一团黏糊糊的异感似是钻透手心,她手掌翻过来一看,白乎乎的奶油。
她脸色瞬间沉下去,镜片挡住了多余的深沉。
桌上是剩下的零食、饮料,沙发上还有薯片碎,包括装饰带都还未拆下。
这里昨晚经历过一场聚会。
蒋雪连忙抽出几张湿巾,不好意思地说道:“钟点工还没到,对不住,今天起太早了。”
因为陈轻洱过来,她起了个大早,蒋雪没什么事情做,她的恐惧症对生活影响挺大的,蒋爸爸也没有想法让她出去做事。
“林顾京家很干净。”陈轻洱就撂了这句话,起身去了洗手间。
蒋雪手愣在半空,面容僵住。
对着陈轻洱背影喊:“我平时不这样的。”
陈轻洱没有理。
她又不服气喊了一句:“我真不这样。”
仍旧是没有回应,她呼出一口气将多余的解释咽到肚子里,随后用手里的湿巾擦拭着椅子边缘残留的奶油。
水流声哗哗冲过手背,陈轻洱压动洗手液,清洗手心时目光瞥见了台上的香薰,瓶子上有一朵小栀子花做装饰。
陈轻洱目光凝在上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在手上的滑腻感冲干净时,她关上水龙头,水渍从指尖往下滴落,人闪出了洗手间。
因为陈轻洱那句话,蒋雪等不到钟点工过来,开始清理桌上的垃圾。
见人出来,她说:“坐吧,椅子我擦干净了。”
陈轻洱就站在她后边,指尖的水珠落在地板上,冷水冻得指节泛红,她平静地问:“她老家是哪儿的?”
蒋雪转头看她,眉梢轻拧着:“你是问裴姨?”
“嗯。”陈轻洱往里收了收指节。
“你是要帮我查了吗?”
不乏看出,蒋雪是兴奋的。
陈轻洱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到桌边抽了一张纸巾,指尖的湿润立马浸在纸张上。
“有条件的。”
蒋雪问:“条件?”
“南荔之前接受过催眠治疗,我要知道催眠师是谁。”
陈轻洱不需要在蒋雪在这儿隐瞒这些,她了解蒋雪,没什么脑子,心思单纯也不会问她多余的。
“那你怎么不直接问她?”
陈轻洱不紧不慢地擦着手心:“她不说。”
“那我怎么查啊?”蒋雪把垃圾桶往前伸,示意让陈轻洱扔垃圾。
捏成团的纸巾抛进桶里的时候,陈轻洱看向她,慢慢道:“跟她学古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