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世态如何演变,南荔所在乎的都不是这些,她感受过绝望,那是从陈轻洱被带走那一刻起感受到的。
京华飘雪了,千里荣华覆盖住整座城市,南荔所居的位置飘窗正好能看到远处的古楼。
“老师,那我先走了。”学生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手心在褶皱的衣服上擦了擦汗。
南荔的长相是温和型的,不过是眉宇间的疏离感,总是在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严肃。
她眼撂桌上的琴谱,提醒:“东西,别忘了。”
“是。”对方抬眼也只敢看她一眼,“谢谢老师。”
“鞋套丢门口的垃圾桶里。”
玄关处的壁画下放置的垃圾桶里还有好几双没穿过的鞋套,学生临走时还将垃圾袋一并带出去了。
门口碰上刚来的徐冉,也只是敢点点头算做礼貌地打招呼。
徐冉打量了她一番,最终视线在那个旧的古筝包上收了回来。
徐冉进门时将带来的东西给了阿姨。
“今天还有学生上课吗?”
南荔将手里的茶杯搁桌上,后腰靠在壁柜边。
“没了。”
“我前两次过来碰见的是不是她?”
南荔眼神掠过徐冉头发丝上带的残雪:“是她。”
昨晚的狂风就注定了今日天气不会手下留情,南荔窝在沙发上,用绒毯盖住脚踝。
徐冉说:“岑舒在你这儿上了两年,你今天就让她去秦老师那儿,怎么这一个就自己带,你不是想休息吗?”
“不一样。”南荔接过阿姨新泡好的茶。
杯子是新的,花茶和冬天总是莫名的突兀,但在南荔这儿总是觉得很搭。
“哪儿不一样?”
南荔看她一眼,倒也没有回话。
徐冉又接着说:“你这么帮,到最后她也不一定能在这行出人头地,岑舒底子差了些,悟性不高,但好歹后边有人铺路。”
这话似是在点南荔。
南荔手里的杯子一搁,看她。
“我不是在说你,你别往心里去。”徐冉解释,随后端起茶,也没吹一口就往嘴里送。
对于徐冉这番话,南荔自然是不放在心上,只是话说出口了,就收不回去了,她像是透过这些话在看当年的自己。
“大学那会儿,韩老师带着我去拜访她的恩师。”南荔后背离了沙发,手腕落在膝上,嗓音透着沧桑感,像是在讲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
那时候的事情,徐冉自然是记得的。
南荔的老师那会儿还是学院副教授,只不过在毕业那年韩老师患了重病离世,此后南荔的路就没有再一帆风顺。
“她很严格,每一次上课我都很怕出错,只要出错我便会听到一阵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叹息。”
徐冉喉头紧了:“韩老师她的脾气是这样。”
“对啊。”南荔微笑,“她把所有的机会让给我,我在每一项比赛中能得到公平的待遇也是因为她。”
“她说,同样的路我走得比别人难,不是最有资本的那一个,但我一定是最适合那个奖杯的人。”
“虽然我到现在还不太理解,什么叫最适合,不过。”南荔下巴朝着门口抬了抬,“刚刚你看的那个,所有的学生中,我最看好她。”
徐冉不再往下说了,低头抿着杯子里的茶。
欧式复古的茶杯跟屋子里的布局很相称,南荔的审美喜好是能一眼瞧见的。
“不说这个,你找我做什么?”南荔给徐冉添上茶。
徐冉撇开面上的头发:“我正要说这事儿,有人联系到我,想让你带个学生做赛前准备,你猜是谁?”
“什么比赛?”南荔刚问出口立马反应过来,“青莲国乐竞演赛?”
南荔记得这场比赛,前世这场赛她作为参赛评委,算时间邀请函应该已经发到了徐冉这儿。
“重点是什么比赛吗?重点是联系我的这个人。”
南荔视线飘向她:“林顾京?”
没想到刻意躲开林顾京,但命运的齿轮还是转到了这儿,不过这也让她知道了,某些东西是躲不掉的。
她记得林顾京有个妹妹年龄不大,也参加了比赛,最后夺冠。前世刚见那会儿那小姑娘生的明眸皓齿,像是古画中的皇室贵公主一般。
第一眼她只觉得那姑娘的冷清冷情,直到看见长腿下的假肢便明白那种清冷源自于何处。
按照昨晚在陈轻洱车上听到的,联系她的那就是林顾京,无疑了。
“你怎么知道?”徐冉的语气所带的惊讶并不多。
“猜的。”
她就这么回了,阿姨又端来洗好的水果,南荔往徐冉那边推了一下。
徐冉说:“主办方发了评委邀请给你,林顾京大概是知道了。”
“什么时候?”南荔咬提子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略有缓和。
“今天一早。”
徐冉轻笑一声说:“林顾京这样的人,没想到也想开这样的后门,她把妹妹送你这儿上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为了这场比赛。”
“不,她应该不知道我接了评委邀请。”
以她对林顾京的了解,林顾京不是这样的人。
当初也是她主动告诉林顾京,林顾京才知道了这事情。
林顾京这样的人,想让妹妹高兴,也不会开后门,最多请个大师好好指导,从林顾京身上,南荔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淡越真的人越容易让人难忘。
南荔将提子放进嘴里,问:“那我这课上还是不上?”
“当然,在你这儿上课有什么问题,秦老师不也接了评审邀请?她的学生一样参加比赛,你不要想太多。”
南荔心思没在徐冉的话上,她反倒是在猜想,是不是因为她在晚宴刻意躲开了林顾京,所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如果说节点不会变,那赢的还是林顾京的妹妹。
南荔咀嚼得慢,眼神微沉。
“她和林顾京能一样吗?很明显有人在给林顾京下套,要给她扣上滥用职权的帽子,到时候我一样得摊上事儿。”
徐冉抽回视线:“那你怎么打算的?”
南荔拿过手机,轻松回:“评审邀请帮我拒了。”
如果非要给个理由,那应该是为了前世的那份友谊,还有后来林顾京的奋不顾身。
她和林顾京之间的感情崩塌就是在蒋雪死的那一刻,活着的时候,她不太能看出来林顾京有没有对蒋雪动情。
也是死了才林顾京所有的情绪才展现的那么明显。
如果蒋雪没死,那后来的她们应该能共度余生。
同时南荔并不会因为重活一世而感到轻松,相反,从她醒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能置身在事外。
..
元旦前后的雪一下就没有要停的意思,南荔在回南城看奶奶前,专程去找了一趟陈轻洱。她重生的时间点很好,奶奶还没有去世,还住在歇湾街的小巷里。
到东滩湾二十四号时,是下午三点,对这个地方她很熟。
有几个学生就是住这儿,还有陈轻洱回国后也一直是住在这里。
大雪盖住了植被,茫茫一片压住新挂的红灯。
有人在清扫道路的积雪,为了映衬元旦做了雪人在角落,即便如此过节的氛围还是不能体现的很足。
寒风割面,南荔将下巴掩进围巾里,黑色的大衣上积了几颗雪融成的水珠。
直到陈轻洱出来接她,她才抬起头在冻红的面上露笑。
“衣服不用着急还我,等你空了我过去取就好。”陈轻洱绕到吧台前倒了一杯热水。
“没关系,我就来看看你住哪儿,顺便还你衣服。”
南荔进屋后打量着四周,屋子的布局没有变。
壁挂石英钟,适合的地方都会放摆件来做装饰,书架摆满了书籍。
“喝水。”陈轻洱的声音将她拉回神。
玻璃杯冒着热气,透过上升的氤氲水雾,南荔看到了客厅的桌上放着一副未拆的挂画。
“那是一个老师送来的。”
“怎么没拆?”南荔知道陈轻洱说的老师是谁,所以不会过问。
“刚送到。”
南荔岔开话,后腰靠着桌,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润的。
杯子里的水她就抿了一口,随后便放到了桌上,桌角是香薰蜡烛,装在六角玻璃蓝的杯子中。
她闻了一下,栀子花香味。
“怎么不点?”南荔问。
陈轻洱视线透过眼镜落在她的脸上,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微有定格,移开后摘了眼镜搁在桌上,摸过盒里的火柴。
火柴“嚓”一声燃起,空中漫了一秒的火药味,并不难闻。
南荔捧着蜡烛,看陈轻洱的指尖被火光照得半透明。
她问:“烛光的引导效果好还是怀表?”
在火团传递至烛心时,陈轻洱视线一沉,在她脸上停了半秒,微迟疑。
“引导效果的好坏不是由物件决定的。”
火柴靠近烛心,慢慢燃至两团火焰。
陈轻洱手腕轻甩,剩下的半截火柴熄了。
“你好像很懂。”
陈轻洱的声音和状态始终保持在一个调上,没有特别的质问,也没有刻意的聊天。
“也不是特别懂。”南荔脸上印着火光,在这一束小火苗下,她眼里似乎生出了一丝暖意。
她不是很懂,所有的都是陈轻洱教的。
“和语言的引导比起来哪个更快?”
陈轻洱手里的火柴扔掉后目光扫向她,眼神有缓和,有酝酿。
“物件主要是起到让注意力凝视聚集的作用。”
她慢慢靠近,南荔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烛光。
“注意力聚焦更容易进入潜意识的状态,会感觉到身子慢慢沉下,以及.......”
陈轻洱话音顿住了,她看着南荔眼里的烛光跳动,心口一瞬间轻微起伏。对方很认真地在听她说话没有一点走神。
只要她再往下说几句,对方就能陷入催眠状态,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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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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