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飞机降落到辽城的机场,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飞机上乘客很多,他们等着人都下完了才准备起身。空姐推过来一个小小的机上轮椅,陈铭生扶着扶手和前排座椅的椅背,艰难的起身。杨昭看到,陈铭生的腿和胯,都在微微的颤抖,她感觉陈铭生就要摔倒了,赶紧托住他的身体,“没事吧。”
“没事,腿有点麻了,我慢一点。”
杨昭很仔细的关照着,到达行李转盘,他们的两个箱子和陈铭生的轮椅,孤独地在行李转盘上转圈圈。
下飞机耽误了一些时间,此时,偌大的机场,只有他们两个人,杨昭走过去,准备从行李转盘上取行李。这时候机场的工作人员走过来了,“女士,请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杨昭很坦然地回绝了工作人员的帮忙。然后很从容地拼装折叠的轮椅,陈铭生坐在一边看着他,他很感慨,这个女孩子真的是很不一般,不管在什么场合或者情况,他都能情绪稳定地走在自己的节奏里,不会受别人的干扰。她很清醒地活在自己的节奏里,不会被世俗干扰,勇敢而又桀骜。
等他们取完行李出来,人流已经散尽了。刚刚步入到达大厅,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哥——姐——”是杨锦天,他来机场接他们回家。
杨锦天接过杨昭的手中的行李,让杨昭去帮陈铭生推轮椅。隔了几个月不见,感觉杨锦天又结实了几分。
“哥、姐,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这样方便一点。”
“小天都拿到驾照了?”杨昭有点惊喜。
“我在学校学的,上个月才拿到。姐,我开的是你的车,刮了蹭了,你可别怪我。”杨锦天脸上洋溢着青春期男孩特有的神采。
“没事,有保险,就当给你练练手。”话还没说完,杨锦天就消失在机场尽头的玻璃门外。
杨锦天速度很快,杨昭没等多久,杨锦天就把车开过来了,车子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
“不错啊。”杨昭拍拍杨锦天的肩膀,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还行还行,姐,你们上车,轮椅我来收。”
杨昭扶着陈铭生上车,杨锦天很熟练的折叠轮椅,这是他在美国的时候学会的本领,现在依然很熟悉。
“小天真的是长大了。”陈铭生忍不住夸赞。
“嗯,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
车,平稳地行驶在机场高速上,杨锦天侧过头跟杨昭说,“姐,你周二跟我说回来,我找人把房间打扫了一下,你们回去就可以直接住了,我买了点吃的,放在冰箱里,还有一些在厨房。”
杨昭笑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明天晚上坐高铁回去。对了,今天晚上我就不住你那儿了,你们好好休息。”
杨锦天把杨昭他们送回家就离开了,他想给姐姐他们留更多彼此相处的时间。
杨锦天走关门离开的时候,杨昭看到陈铭生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其实在飞辽城的飞机上,陈铭生的左脚就开始疼,那是一种蚀骨的神经痛,他感觉到左脚的脚掌仿佛针刺,无数根针,带着很强的力度,从皮肤到肌肉,再到骨头。慢慢的,这种疼痛开始蔓延,从脚掌到脚面,再到小腿。最后,他的整条左腿还有右腿残肢,都被这种痛包围,他感觉自己的下半身,疼的有点麻木。
他坚持了一路,但是这一刻,他真的有点坚持不了了。
杨昭看到陈铭生的胯连着腿,都在颤抖,他的脸因为疼痛,有点狰狞,她知道陈铭生的神经痛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陈铭生用尽力气,挤出来几个字,“杨昭…找…找止疼药。”
她开始快速回忆医生给他开的止疼药的位置。打开箱子,拿药,从背包侧面拿出路上喝剩下的矿泉水,给陈铭生吃药。
然后她基本上是半抱着,把陈铭生弄到了床上,陈铭生的身体因为疼痛缩成一团,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杨昭跪在床上,给陈铭生按摩腰和腿,慢慢的,陈铭生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他们两都累得躺在床上,喘着气。
陈铭生摸摸杨昭的头发,“没事了。”
“很疼吧?”杨昭的眼睛里都是心疼。她想,这次应该是太累了,陈铭生的神经痛这半年基本没有发作,她开始自责,不应该着急从浦东飞回来,应该在上海住一晚上,让陈铭生好好休息。
陈铭生看杨昭没说话,他摸了摸杨昭的头发,“没事,吃了药,已经好了。”陈铭生说着坐起来,准备下床。
“怎么了?你要什么,我帮你。”
“这……你可能帮不了我,我想上个厕所。”陈铭生笑了。
“你等我一下,”杨昭光着脚跑到门口,给陈铭生拿了一只拖鞋,她想到自己家厕所里没有装医院的那种扶手,怕陈铭生站不稳,“我扶着你,我怕你摔了。”
“我什么时候摔过,”杨昭扶着陈铭生,进了洗手间,陈铭生准备上厕所,杨昭还在扶着他,“杨昭,你……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怎么了,你不好意思了?”
“不是,”陈铭生挠挠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你在这,我上不出来。”
杨昭噗嗤一声笑了,刚刚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好好好,我出去,等会你上完喊我,我过来扶你。”
杨昭关上洗手间的门,她在想,明天一早要去给陈铭生买个拐杖。还有,洗手间要装上扶手,这样放心一点。
陈铭生简单洗漱一下就先睡了,杨昭把行李收拾了一下,归置行李,又洗了一个澡,收拾完了,已经四点多了,她一点也不困,就坐在床边上,点了一根烟,火苗一明一灭,烟雾中,她看到了卧室墙上的那张照片——是她和陈铭生在金门大桥前拍的,杨锦天给它洗出来,挂在了对着床的墙上,她夹着香烟,移步靠近。淡淡地青烟中,借着床头台灯淡橘色的光,他摸了摸照片中陈铭生的脸,他的笑脸带着一丝轻松和不羁,她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以后,希望你每天都能这么笑。”
指尖中的烟燃到了尽头,她又续上一根烟,房间里很安静,她静静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时间,不知不觉的,天已经亮了。
杨昭出门吃了早饭,然后又去旁边的药店给陈铭生买了拐杖,回到家,她才感觉到累,她掀开被子,紧贴着陈铭生温暖的身体睡着了。
快到中午,先睡醒的是陈铭生,他看到杨昭缩在他身边,睡得很熟。他翻身坐起来,发现了放在他床边上的拐杖,外面的塑料皮还没撕开。
他拄着拐杖来到洗手间,冲澡。
洗完澡,他对着卧室杨昭的穿衣镜,撕开自己锁骨下面手术伤口的防水贴,他紧贴着镜子,一点一点撕。
就在这个时候,杨昭睡醒了,他看到了陈铭生穿着一条内裤,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背对着自己站在镜子前面,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地热气,头发上的水珠颗颗分明,那氤氲着薄荷清芬的身体,在一瞬间唤醒了杨昭很多的记忆。
她没有任何犹豫,冲下床,光着脚,从后面抱住了陈铭生。
陈铭生被巨大的力量一拥,没有撑拐杖的他有些失去平衡,他用手掌扶了一下面前的镜子,然后侧身对杨昭柔声说:“睡醒了。”
“嗯。”杨昭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丝娇嗔。
陈铭生继续对着镜子撕自己胸前的防水贴,杨昭看到问:“伤口怎么样?没沾到水吧。”
“没有,这么小的伤口,毛毛雨。”陈铭生撕完防水贴,团了一下,捏在手里,他准备扔到垃圾桶里,杨昭却把他抱得死死的,她温暖的指腹反手摸着他腹部的那根长长的伤疤,然后顺着伤疤向下,抚摸他右腿的残肢,那是一种充满了暧昧的抚摸,温暖缠绵而又意味深长,陈铭生的身体跟着微微一颤,然后他偏过头,淡淡地说:“去床上。”
………………
良久,陈铭生有些脱力地倒在了杨昭的身侧,他略带紊乱地呼吸,在这个静谧的房间里,不断地放大,直到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属于陈铭生特有的味道。杨昭感觉到陈铭生就像一盏灯,于无声处,于黑暗见,两期一盏灯,把自己的心房全部填满,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间。她想到这,偷偷地笑了。
看到这个微笑,陈铭生喘着气问:“想什么呢?”
“想你。”杨昭看向陈铭生。
“再来?”陈铭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来什么?”杨昭暗笑。
“你说来什么?”陈铭生一骨碌爬起来,“来一顿午饭,我都饿了,我去做饭。”
杨昭赖在床上,半天不想起床,等家里慢慢升腾起饭菜香味的时候,她才走出卧室,她看到餐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西红柿鸡蛋汤、糖醋鱼,然后进厨房,陈铭生正在炒土豆丝,炉子上的灶火熊熊燃烧,空气中浮动着土豆丝的香味。
“起来了?洗手准备吃饭,菜马上好!”
杨昭没有去洗手,从后面抱住陈铭生的腰。陈铭生感觉一双温暖的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他扶了一下灶台,稳一稳平衡,然后带着笑,微微侧身,“去洗手吧,马上好了。”
身后传来杨昭糯糯的声音,“陈铭生。”
“嗯。”
“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华丽丽的那种。”
陈铭生笑了,继续翻炒土豆丝,“给我拿个盘子。”
“在哪?”
“你右边的抽屉里。”
“好,等一下,再抱一下。”
“等会糊了。”
杨昭满不情愿的撒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盘子,放在灶台边上,“我去洗手啦。”
“嗯。”
杨昭洗完手,陈铭生一手撑着拐杖,一手端着土豆丝往外走,杨昭准备过去接,“没事,你去盛米饭。”
杨昭转身去厨房,过了好久还没出来,然后,厨房里传来杨昭懒洋洋的声音,“陈铭生——”
“嗯,”陈铭生坐在餐桌边上,笑个不停,“怎么了?米饭没看到吗?”
“看到了……盛米饭的勺子呢?”
“就在放筷子的地方。”
“放筷子…”厨房里杨昭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然后突然抬高了声音,“没有啊。”
陈铭生笑了,然后撑着拐杖起身,往厨房走,他拉开一个小抽屉,“在这里。”
“怎么你一找就找到了。”
“你找的不是放筷子的地方,是放调味品的,”
陈铭生乐了,转身去盛米饭,“你说这是不是你家。”
“当然是啊。”
“那你怎么东西找不到。”
“我又不做饭。”杨昭接过陈铭生盛好的两碗饭,往门口走。
等坐好了,她发现陈铭生还没出来。
“陈铭生,你还在干嘛。”
厨房里传出陈铭生带着笑的声音,“我拿筷子。”
杨昭看看餐桌,才发现,桌子上没有筷子,她也笑了,她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开始依赖陈铭生了。
省略号部分发不上去,自行脑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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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故乡·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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