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瞬间，霍焦被身侧的力量推倒在地，滑行了数米。
简承澜替代了他的位置，被S级天使液化身体的白浆包裹。
那团白浆仍在发出一声声变调了的“妈妈”，疯狂地裹挟着已经抽搐摔倒的简承澜，意图完成回归本源的融合。
霍焦眼睁睁地看着简承澜发出极度痛苦的闷哼，身体像被一张缓慢且有力的白色网布渐渐收紧，浆液顺着口鼻强行侵入身体内部，手里的白焰明了又暗，终还是没下得去手。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攻击不值得，霍焦知道简承澜的野心和自信。
“芯儿？……叶芯儿！”
这边的危机还没解除，另一边的喊声又把霍焦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叶芯儿胸口被已经抽离的天使白刃开出了血洞，倒在郭萌的怀里。
“怎么回事？”目睹全程的李行表情在惊讶上定格，瞬间两名队友生死未卜，他的瞳孔不住地来回颤动，根本看不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霍焦把刚才的画面记得清楚，持枪的郭萌离天使的手刃最近，现在却是叶芯儿承受了那一击，原因只可能是——叶芯儿发动了异能，把自己和郭萌的位置交换了。
“芯儿你别说话，再坚持一下。”
枪口和声音一齐颤抖着，抬起又放下，S级天使正纠缠着简承澜，郭萌根本没有目标发泄，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叫喊，枪托狠狠砸在地上。
“再撑三分钟，救援队马上就到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郭萌用手死命地按住闺蜜身上那不断涌血的伤口，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无线电里刚刚明明说了，GPC的增援距离景海城还有十公里。
三分钟，怎么可能？
就算是真的，如此大的出血量也撑过不过三分钟，急救用的止血凝胶也封不住这么大的开放性伤口。
唯一的医疗辅助被重创，其他人根本毫无办法。
“小萌……”叶芯儿无力地松开了郭萌的衣角，伸手去够闺蜜的脸颊，“别哭啊……”
训练再苦再累、其他同期男队员都被教官给训练哭了，一同受练的郭萌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她明白自己先天条件不占优势，只能凭着坚持和内心的强大才能达到那极其苛刻的及格线，才能成为GPC执行组的一员。
当初就是因为叶芯儿在，她才想来试试看的，后来倒也明白了，她想要的认可与归属，只有这里、GPC机关可以给她。
可叶芯儿现在却倒在她怀里，手被温热包裹，全是血。
叶芯儿使出自嘲是废材的异能救了她，明明平日里再怎么训练也只能转换有限重量，现在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异能，只为了替她挡住天使的手刃……
怀里的叶芯儿已经阖上了眼，像娃娃一样睡熟了。
只要有温度在，郭萌就无法说服自己那不是真的睡着了。
“还有救。”
霍副队正蹲在她面前，莹白到透明的手的周围凝聚着一层薄薄的寒气，悬在伤口的上方。
“把她交给我，能撑到增援到来。”
听到霍副队的话，郭萌在发懵，沾满鲜血的手仍死攥着闺蜜摸向自己脸颊的手掌，神情呆滞地看着他。
“放心，把她给我。”
霍焦把按在伤口上的僵硬的小手拨开，用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熵减的一种表现形式是将水汽凝结成冰，更根本的原因是将无序的状态恢复成有序。
所以霍焦只要让伤口处血液凝结，就可以保住叶芯儿的性命。
但也只是暂时，因为这只S级天使就是由白色血液凝聚而成的，残留在叶芯儿体内的物质对于人类细胞来说就是剧毒。
霍焦做了能做的，接下来就要看叶芯儿的求生意志了。
血很快就止住了，一声垂死的哀叫使得霍焦抬头看向另一边的战场。
人鱼同简承澜一样，身体正被液化的S级天使束缚着，可他的模样已经不像个人了，堕落产生的影响让那张漂亮的脸蛋变成了可怖的恶魔，再加上离开箱子太久，鱼尾还在飞速地溃烂，融化的血肉露出白骨，与白色浆液混在一起，画面着实让人反胃。
他叫着张砯的名字，再也没了攻击的意图，而是满眼绝望，只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爬向泳池。
张砯的身体和枯叶一起漂浮在水面上，随着破烂不堪的人鱼滚入泳池所激起的涟漪荡了荡。
如果没记错张砯的异能的话，或许还……
“别去。”李行的手掌搭到了霍焦的肩膀，“人鱼已经堕落了，现在疯子一个，你过去说不定更糟。”
“可是张砯还……”
“那是张砯自己的选择。”李行打断了霍焦的想法，“他不是第一个背箱子的人。你进GPC比较晚所以不知道，但张砯却是时间最长的一个。”
“为什么？”霍焦追问。
“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人鱼因为爱情而放弃大海，他们天生就是一种极其感情用事的生物。”从知道箱子里是人鱼起，李行便猜出了其中缘由，他当初入职理论考试的论文选题就是人鱼异种。
“离开那狭小的箱子没一会儿身体就开始溃烂，换做是我估计早就自尽了。GPC换了这么多人背箱最后定了张砯，并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才B级执行者，总部里比他厉害的一抓一大把。”
“爱情让冉白想活下去……”霍焦接过话，如梦初醒般喃喃地说，“GPC利用了这段关系。”
自由和张砯，冉白真的只能选一个，他都没把活着放在选项里。
终究是人，难免贪心，可又狠不下心，最终什么都差一点点，落得现在的下场。
“让他去吧。”李行轻叹道，“说不定这也是张砯的意思。”
水中堕落的人鱼已经和部分的S级天使彻底融成了一体，丑陋扭曲又诡异至极，却抱着男人的身体悲痛欲绝，连大声的哭叫都无法发出。
增援还要数分钟，冉白撑不到那时候。
霍焦收紧的拳头缓缓放了开。
[那就让他去吧。]
“我说……”李行朝旁边扬了扬下巴，“你前夫也快挂了，怎么不见你着急？”
霍焦瞟了眼仍在地上抽搐不止的简承澜，淡淡道，“帮不上忙。”
李行：……
“他可以的。”
李行：都翻白眼了啊喂！
·
GPC增援赶到的时候，人鱼承受不住身体的异变已经死了，而S级天使被简承澜逼出体内，简承澜则陷入了昏迷。
一刻钟之后，S级天使被成功歼灭。
叶芯儿留着一口气，和简承澜一起被抬上直升机，赶往最近的分部医院。
而张砯，竟然开始逐渐恢复生命体征。
随行的救援组医疗队长徐长汀摘下了听诊器，判断再过个半小时，张砯就能完成胸前致命性伤口的自愈，就没必要抢救了。
“你不跟着去吗？”霍焦问向身旁的李行。
仍留在原地的，除了负责清理现场的后勤组和记录员，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回去做什么？”李行反问。
也是。
第二天使在马里亚纳海沟深处苏醒，顾群作为GPC机关鲜有的拥有与K级天使作战经验的指挥，第一时间就被召集执行紧急任务。作战环境险恶，机密等级最高，见不着活人就等于生死未卜。
他把李行甩出队伍名单，硬塞到霍焦这里，是私心无疑了。
“你还说我，神父都上直升机了，你不跟过去？”李行的笑容还是熟悉的俏皮不正经。
毕竟待在执行组这么多年，看多了生死之后，不抱着开心一天是一天的心态，早晚精神崩溃。
“酒店还没退房。”霍焦撩了下额前的碎发，淡然道，“身上太脏。”
衣服上滚得全是尘土，难得的正装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哟，借口吧~”李行嬉皮笑脸地揽住了好友的肩膀，“哪儿不能洗澡啊，医院的淋浴间可不比那破酒店的宽敞多了？”
“还有一些东西必须要带走或者销毁。我是队长，得负责到底。”霍焦没拒绝，其实被人拥抱的感觉他一直挺喜欢的，“既然你留下来了，有事情需要交给你。”
“啊……”李行想到了什么，苦恼地皱起了小脸，“不会又是报告吧？我最讨厌写报告了！”
队长在任务结束后需要递交总结报告，更何况这次失去了一名特殊的GPC职员——冉白。
一般这种苦差事，队长都会直接分配给队员，毕竟能在担任队长的都在总部里有一定的名气地位，忙是肯定的。
“我来主笔，你帮我搜集资料。”霍焦可没顾群那么‘仗势欺人’，“这次我要亲自交到部长办公室。”
有关GPC机关和天启研究所的事情，霍焦想和应部长聊一聊。
·
第三日，分部医院特护病房。
霍焦一推开门，穿着病号服的简承澜竟然像狗一样蹲在病床上，正愣愣地看着他。
一头金发不知道被谁编了辫子，还挺好看。
“病人可以出院了。”一旁的医生抱着签字板，把笔递给霍焦。
“他怎么了？”霍焦感觉简承澜不仅举止怪异，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怪怪的。
“哦，用药的后遗症，大脑受了影响，这些天里会有些异常行为。”
这也太异常了，简承澜一米九几的个子，蹲在病床上那么大一坨，畏缩着伸出一只手背，竟然对着给他拔除滞留针的护士可怜巴巴地撒娇，“姐姐你轻点……我怕疼。”
“不过不碍事，就像麻醉剂效果没过一样，当他说胡话就好。”医生态度认真，可霍焦一时都忘记呼吸了。
这是简承澜能干出的事情？
“好~”护士小姐姐也喜欢这样英俊的男人，虽然现在因为药物的效果没过，更像幼稚的小孩，“就一下。不疼吧？”
手背上没了东西，简承澜垂下脑袋，对着留下的小孔吹了吹，“嗯，不疼。姐姐真厉害。”
霍焦打了个寒战，头都大了。
“你就是我老婆吗？”简承澜重新抬头看向霍焦，一向凌冽的眼神竟然变得懵懂，“来接我出院？”
“……”霍焦并不想说话。
“你真漂亮。”简承澜说，然后又转向一旁的护士求证，“姐姐你看，那是我老婆。漂不漂亮？”
这是简承澜第一次直白地评价他的外貌，说他漂亮，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漂亮漂亮。”护士小姐姐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回身看了一眼门口的霍焦，明显惊讶地停顿了一下，随即脸上泛红，“的确漂亮。”
“是吧？”简承澜得意的不要不要的，“那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
“帮我表白，告诉他我喜欢他。”简承澜眼睛发亮地看着霍焦，音量一点儿没减，完全不像在说悄悄话，“我想我一见钟情了。”
护士小姐姐没忍住，捂嘴笑了，“那是你老婆呀。”
“对哦，我老婆……”简承澜声音低了下来，“我很快就会好的是吧？你们都说是药效没过，可我现在感觉好棒~轻飘飘的。”
说着简承澜蹦了两下，幸好病床结实，只是跟着发颤。
“我想一直这样，我还有这么好看的老婆~”简承澜笑得无比灿烂，一脑袋扎进了枕头里，像初恋的小男生似的埋着脸，耳朵通红，“太棒了~好想抱抱他……他会让我抱吗？是不是该先牵手？啊我的天，他好香……”
“医生。”霍焦舌尖发麻，可不得不接受现实，“您刚说的‘这些天’具体是指几天？”
“两天到一周，都有可能。”
霍焦突然不想在出院单上签字了。
油管和b站上有视频，拔智齿麻药后劲儿让人神志不清说胡话，搞笑又很可爱。简狗现在就是那种状态。
人鱼篇过去啦，先甜一甜。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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