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餐，程风和拉美西斯一行准点到达城主给他们清空的市政厅商谈正事，对于这场谈判，她已经提前演练好了战术，只是所有的想法在看到突如其来的第三方时罢了工。
“你怎么在这？你们邀请了她？”
夕梨连连摆手：“不不，我没有！”说完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好像有些伤人，忍不住小心地看了眼那位妲朵雅女王，吐了吐舌。
不速之客妲朵雅半点没在意两人的一唱一和，悠然自若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这场会面的发起人，先是对程风说“都是邻居，何必厚此薄彼。”，然后冲桌子两边比划了一下：“先入座吧，这样站着也没法好好谈话。”
按她的座次，这场谈判的主场就真变成她主导了。
程风翻了个白眼，对她的厚脸皮冷嗤一声，直接按照两方谈判的礼仪抽开长桌中间的椅子坐下，然后才略略侧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请自来的女人：“想要上桌就得准备筹码，妲朵雅，你管理下的米坦尼并不具备政治、经济、军事上的优势，我不觉得你有坐在这里的资格。”
完了转头看向对面的赫梯一行人：“你们怎么说？支持还是赞同她坐在这里。”
夕梨闻言面露尴尬。她不太擅长这样当面直接地拒绝一个人。
凯鲁和这位玛阿特以及埃及赫赫有名的前王太后都不熟，只听伊尔·邦尼简单总结过她们的为人处世。以他的立场，当然是更信任前者，再加上今天这个会谈，主动权本来也在埃及这边，所以该怎么选一目了然。只是刚要开口，就被那位米坦尼女王抢白了——
程风的话扎心到这份上，妲朵雅脸上的弧度都没变一下，笑容比焊接的还牢固，她先是冲着埃及方向慢条斯理开口：“我在米坦尼待了15年，在埃及却生活了三十几年。米坦尼我还在摸索中，确实拿不出手，可埃及就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我知道埃及需要什么，更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一个和平共处的邻居比一条随时反咬的毒蛇更有价值，不是吗？”
程风眼神沉了。
妲朵雅自得一笑，接着看向赫梯：“对于米坦尼的赠与，首先请容我当面表示一下感谢。其次，我愿以属国的身份每年向赫梯进贡1000头牛羊和100000斤粮食，即刻生效。”
夕梨：！！！
这要是能立马到账，至少解了燃眉之急了。
这还没完。妲朵雅优雅架起长腿，不紧不慢继续说：“我那位弟弟残忍嗜血是出了名的，就算现在被打服了，秉性也不会让他乖顺一辈子。但我不同，我活着只求对自己的绝对掌控，死后这片土地将归还赫梯，所以，帮我就是帮你们自己。”
死后这片土地将归还赫梯！
夕梨冷不防就收获一大片从天而降的土地和子民，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就连程风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和拉美西斯对视了一眼。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近东的格局又要变一变了。
当然，在座各位都是政客，知道饼没吃到嘴里自然就还有变数，只是妲朵雅这个信号太强烈了，稍微接收一点，就忍不住心驰动摇。
赫梯那边的态度已然发生了微妙转变，最后谈判在程风的默认中正式开始。
对于这一趟的目的，程风一直目标清晰：最好是能拿到炼铁法，实在不行可以每年以市价购买铁器，而她能给到的条件是可以每年提供赫梯100个商队免税名额。
她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所以一上来就直接给出了自己的需求。
一如预料，赫梯那边全员变色，凯鲁的部下甚至直接骂出来了：
“炼铁法是我国秘法，当世独有，你一个埃及人怎么敢肖想！”
“为什么不敢？”程风挑眉迎上他的怒火，悠然闲适的表情好像在地摊买菜，看得人火大“炼铁法对你们而言或许珍贵，可对我和夕梨来说，不过是学校的常规课程，每个十几岁的孩子都亲手分离过铁原子。相反，税法对你们来说才是完全未知的领域，你以为经济战只有关税这一种吗？我如果对你们有敌意，可以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们一贫如洗。”
“你会炼铁法？哈！说什么梦话，你要是真会，何必还来交换！”
“就是！放狠话谁不会？说什么让我们一贫如洗，你难道还能插手赫梯内政不成！”
凯鲁的部下一脸火大地看着程风，你一言他一语地唱双簧。这个女人实在太讨厌了，她凭什么可以这么轻蔑地贬低赫梯的秘法！还想以此抬高自己的关税？呸！做梦！
不就是一个政策，他们马上也能有了！
几个大男人双手环胸虎视眈眈，像地狱使者一样，企图从气势上压倒程风。这画面其实有点好笑，坐着的双方仿佛成了陪衬了。
程风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好整以暇地看着能做决定的凯鲁：“如果贵国陛下对我的话语存疑，那谈判可以暂时终止，你们可以回去私下和夕梨好好沟通，证实一下我说的话语真假，等确定了再来继续。”
一直垂眸不语的凯鲁抬眼看向了夕梨，在她肉眼可见的紧张神情中微微一笑，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这才转头对程风说：“我相信。当初夕梨能够一眼认出那柄铁剑，为我奠定东方霸权的基础，想必是因为她学过，而这几个月也让我稍稍领教到了你的手段，正因为不敢小觑，所以才发起了这场会谈。”
一番话同时安抚两个女人，将这场谈判的氛围拉回正轨，不得不说，这位原著男主，确实清醒理智、宽和豁达，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即便知道这是手段，程风的脸色也忍不住舒缓了。
他顿了顿，紧接着转了话音：“既然它能作为条件摆在这里，那就说明现在的埃及对于自炼铁器是存在一定难度的。不管炼铁法未来是否珍贵，现在我都必须牢牢守住它，以此稳固近东的和平。不过你的条件我可以换个方式满足——赫梯每年给到埃及一定份额的铁器交易权限如何？”
凯鲁说完后敲了敲桌子，“笃笃”的声音就像拍卖会的锤子，透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搭配那双洞穿人心的温和笑眼，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底限，你们也知道这是我底限，所以别再浪费时间了，就这样成交吧！
程风定定回视半响，转而移开视线，看向自家男人。
拉美西斯直接报了数字：“每年1000斤铁。”
凯鲁闻言笑意加深了些许：“我该庆幸，将军没有直接要1000柄剑吗？”
1000斤铁和1000柄剑完全是两种表述体感了。即使都知道这些铁卖到埃及是为了做武器，可只要没有明面上摆出来，那在听者的心理上就有了一层缓冲带。
不管这位将军是有意还是发自内心，凯鲁都表示拒绝：“太多了，500斤。”
“1000斤不能少。”
“500斤，一点也多不了。”
“1000！”
“500！”
······
坐旁边听两个男人杠了半天，跟绕口令一样，程风忍无可忍地喊了声“停”，然后一锤定音：“埃及500斤，私下另签补充协议，给拉美西斯家300斤！”
凯鲁沉吟少许，最终答应了，但他也要求加码：“我希望玛阿特女神可以提供税法立法的完整资料和思考逻辑。同时对于你刚才提到的相关手段至少罗列5项出来——未来埃及真要以经济手段挖空诸国，赫梯至少要有防守的手段。”
“可以！”程风答应得很痛快，“我会在这里停留3天给你们的人授课。建议你们至少选一个对经济和数字敏感的人，另外夕梨也需要在，她的基础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好，只有她才能辨别我说的话是否真实有效。3天后以夕梨的标准来判定我是否履约。”
“啊？我？”夕梨反手指着自己，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穿越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高中生，还没有接触什么精深的金融知识，突然交付一个这么重大的任务给她，她感觉有些慌慌的。
可······可在座诸人里，确实只有她最能理解程风的思维逻辑。
夕梨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慎重点了点头：“好！我一定会认真听课的！”
——做完这个决定后，她的脸色更沉重了，仿佛要奔赴什么战场，浑身就紧绷起来。
她自己可能没意识到，在凯鲁捏了捏她的手时还回了一笑，可那个笑容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凯鲁眼中划过一丝无奈的宠溺，抬手覆在了小女孩的头顶，顶着她懵懂的眼神，温和安抚：“放轻松，玛阿特女神选你，只是想和你多聊聊天而已。就算这堂课什么都没学会，她也不会贸然发动经济战。”
“啊？是这样吗？”夕梨微张着嘴，迷茫的看向程风。
程风眼中异色一闪而逝，随即挑眉：“你看我像骨子里流淌着强盗基因的人吗？强大自身只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为了侵略，放心吧，我没兴趣拖着一个时代跃迁几千年的黑洞。”
经济战，是那么简单的吗？技术和思想都不到位，她得废多大劲才能达成目标。凯鲁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安抚夕梨，只不过嘛，该防的还是得防一手。
夕梨没懂背后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由衷舒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至此，埃及和赫梯双方的条件算是谈妥了，那么剩下的，就是米坦尼这边。
说真的，对于妲朵雅的来意，程风到现在也没搞懂——如果真如她所说，死后米坦尼归还赫梯，那她何必这么在意埃及的关税对米坦尼的经济震荡？就算全国穷疯了，也能保证她的优渥生活不是吗？
可别说是突然转性了，开始忧国忧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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