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系统便也没有和之前那般反复催促，但依然在识海里叽叽喳喳，一会感慨白燕城事情麻烦，一会又说上面给的剧本信息量太少居然每一步都需要靠猜，折鹤在旁轻描淡写地附和，没一会就把系统哄得心花怒放，一时间竟也真的不着急催促她去找人，看着折鹤在街上状似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还有闲心顺口问几句路边买卖的小玩意。
折鹤一一耐心作答，听得系统有些微妙的不好意思，问了几句后便也就不再打扰宿主，看她溜溜达达去了小巷街道，真正像是个普通过路人一样，好奇打探着这里的一切。
白燕城是个不大的小城，城外荒芜静寂，城中却有种截然相反的繁华热闹，这几日闲逛，街上也不见其他地方常见巡逻的官吏捕快，折鹤的房间位于客栈最高位置，向下俯瞰，偶尔能注意到路过此地的游商和镖局队伍，他们的反应也都一样，除了最初有些习惯性的警惕，很快就能跟着放松下来。
这里夜晚没有宵禁，但晚上也是没什么人到处行走，这城里的一切在系统和其他人看来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折鹤曾经撑开窗户在旁边静坐一夜，什么也不做的看着窗外，那一动不动的样子，瞧得系统莫名心里发毛。
白燕城的夜晚很安静，万籁俱寂，只偶有夜风声呼啸掠过，卷碎打更人的声音吹入人的耳朵里，模模糊糊地，听着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罩物般不甚清楚。
过了好久，系统战战兢兢地开口了：“宿主，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折鹤温声细语地答：“看人啊。”
系统的语气愈发惶恐，听起来哆哆嗦嗦的：“……可这里没有人诶，宿主。”
“是啊，没人。”折鹤笑笑，侧身关上了客栈房间的窗户，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补充了一句，“也难怪白天看不到捕快日常巡街，这地方连乞丐都没有呢。”
系统下意识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折鹤笑道：“也没什么大问题，既然城中不缺物资供给也不见什么豪强地主，那人人丰衣足食，以至于本地没有乞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说这话不算撒谎，实打实的从目前现有信息分析得出的结论，系统老老实实哦了一声，竟也就没有真的再问。
折鹤手指摩挲一下，重新更新了一下自己对系统的评价。
她算是琢磨明白了，这位新来的小朋友虽然手握全文剧本这一巨大杀器，但做事风格相当循规蹈矩，对许多常识也仅限于了解的状态，无法真正理解，自然也察觉不到日常里常识错位的地方……总体来说，水平差不多就和只接受过大学生就业指导的应届毕业生首次面试的状态一样，是个非常容易变得听话的小朋友。
非常容易听话的小朋友没有起疑，却又听得折鹤幽幽道：“但是——”
系统一个机灵，提起精神。
“但是什么？”
折鹤说：“其他的地方都能解释，但是没有捕快这一点，暂且说不通。”
自千年之前人皇陨落，时光变迁，沧海桑田，六界之间的屏障渐渐变得模糊脆弱，已经称不上是太平世道；按着通常情况来说，类似白燕城这样一座小城要想长久存在，要么自身地理位置恰好位于某个世家大族或是修仙门派之下，要么就是和本地大妖或是地仙之类的存在长期合作；
一些修炼有成的大妖会通过庇护人族换取功德，而人族一方则提供香火和信仰，因为妖族修炼时间漫长，这样的合作往往可以持续数百年以上的时间，算是各取所需。
妖与人的习性并不相同，所以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们不会干扰人类城市的内部社会结构，负责主管城中大事的依然是人类的城主，日常百姓之间的生活摩擦，还是需要城主府和捕快官吏一类的存在来维系的。
白燕城的捕快不是因为日子太过安稳所以无所事事，而是完全没有。
这就不符合一般大妖散养政策的行事作风了。
系统听得一愣一愣的：“……那，那还有别的情况吗？”
“有的，”折鹤点点头，“宗族或是仙门介入，由他们的人接手管理城镇，这种情况下，捕快也的确是没有的。”
初入城时折鹤已经大致扫过城中情况，这里距离最近的修仙宗门也有几百里，又因为浮梦山连绵成片，阻断了本地的风水灵脉，导致城内灵气稀薄，很难孕养出具有灵性的孩子。
本地并不算富饶的主城，既然出生的孩子没有修仙资质，位置偏僻的白燕城自然也就不会被大型宗门注意。
系统迅速抢答：“我会！这题我会！肯定是本地山神不是什么好东西，把男主抢走了！”
“很聪明，分析的很好。”折鹤做欣慰状，等到系统的兴奋缓下去一点，这才心平气和地补充道：“不过这一部分说的也对，也不对。”
这里面的问题在于：白燕城的山神祭，并不是近几年才有的，说明祭祀山神的风俗自来就有，而不是某个新鲜出现的大妖强求来的东西。
但城外的荒地却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近几年才因为某些原因导致荒芜废弃，说明早些年还是有农户在这里耕种，直到最近才开始荒废。
说明山神自来便有，异变却是最近才开始。
折鹤又耐心提示道：“你有注意到店伙计提及山神祭的态度吗？并没有避讳我的意思。”
系统莫名地开始警惕起来了：“咋，有啥问题吗？”
“没有避讳我，就说明在本地人看来这不是什么需要小心避开的话题，”折鹤好脾气的继续帮忙分析起来，“那说明仪式各个环节都很正常，如果真的是什么邪典恶妖强抢良家少年的剧情戏码，那他们不会说的这么坦荡。”
说完后，折鹤又不忘补了一句：“听懂了吗？”
系统：“……”
他要说没有全部听懂的话宿主会不会觉得他好蠢。
不知为何，系统对着折鹤愈发警惕起来了：“虽然我不是很能理解就这么两天功夫你从哪儿得出这么多信息的……姐妹你真的是前期就会下线的反派炮灰吗？你这个脑子不太像啊。”
“说真的我也有点不太信，”折鹤轻笑起来，笑得温柔似水，满眼慈悲：“毕竟按着我过去的习惯，假设在这领走的这个叫洛行舟的小孩未来真的会给我大苦头吃，那我现在就该弄死他，而不是把他带回玄清宗好好教养。”
系统：“……”
系统：“因为他噶了世界也会噶？”
折鹤轻轻叹口气：“可原著里的我不是下线比他早？既然无论怎么样我都要下线，那我为什么不挑个更顺我心的结局？”
系统：“…………”
对啊，为什么呢。
系统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以我其实是好奇，你们为什么会选中我，”折鹤的声音放缓，听着并不急切，反而还带了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是说你们有什么必须选我的理由……还是说，选了我的损失是最小的？”
系统半天没吭声，折鹤好脾气的问：“怎么，涉及到保密部分吗，那我不问了。”
“那倒也不是……”系统想了想，自己和宿主高度捆绑，她的进度就是自己的业绩，最关键的穿书剧情都给她剧透了，也不差这么一点信息了，便老老实实告诉她：“其实整本书的剧情很长，但是我们的具体工作是分阶段完成的，你属于起步的一阶段，等到一阶段剧情结束，没有出现太大的世界线偏差，我们才会开始第二段剧情。”
折鹤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懂了，她是个存档点。
“至于为什么选了你，”系统犹豫一会，还是给她解释了一下：“首先你是个炮灰，原著占比不大，就算提前下线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其次嘛，因为重启了那么多次，我们引入了很多任务者进来纠正世界线，身穿童年救赎啊魂穿原著早死白月光啊……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但是只有你这部分的剧情是容错率最低的。”
折鹤挑了下眉。
“就是说，找人来纠正男主洛行舟的行为不让他发疯，但是任务对象我们已经挨个试过，还不止一遍，”系统无奈道，“这部分任务者要么被男主从头无视到尾，要么就是被那个傻逼反手榨干油水然后结局直接被抛弃；唯独穿成你的家伙结局就是一个死，不是提前意外身亡就是正式接触后会被男主第一个搞死，所以最后我们觉得还是找你本人来走剧情比较合适。”
“细说起来，一周目除了结局崩的妈都不认识，整体完成度居然还是最高的，”系统感慨道，“后续重启了那么多次，真就是一次不如一次。”
折鹤有点听明白了。
这就是说，位面秩序把男主身边对象挨个穿了一遍也都走了一遍剧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结局全都是死路一条；而轮到她这儿除了原装版本其他根本就是连剧情都走不下去，某种意义上反而给了一个新的选择。
既然其他人都不行，那找原版再推一遍剧情总行了吧？
所以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老老实实找了原装版来继续剧情。
“懂了。”她点点头，“我没问题了。”
系统茫然道：“诶，但你不是还要问有什么好处吗，这部分我还没说呢……”
“小友，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折鹤无奈反问道，“我有钱有权有地位，你们给我什么最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再多还能越过男主的天命所归？所以我能拿到的最大好处也不过就是我老老实实配合你们完成剧情，保证这个世界继续存在下去，这样等剧情结束我脱离了炮灰定位后，继续潇洒过我自己的日子。”
系统：“……”
她说的好有道理。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男主洛行舟，然后把他打一顿让他现在就开始对我记仇，”折鹤飞快总结起来，“白燕城目前最大的违和之处就是山神祭，总之如果山神祭和浮梦山都没有男主线索的话，我就只能继续往前找了。”
浮梦山，白燕城，距离此地百里之外有两大仙门镇守，一个是极乐天，一个是千星阁，如果白燕城没有留给男主一条活路，她就只能去那两家找人碰碰运气了。
说真的，如非必要的话折鹤是非常不想和这两家扯上关系，极乐天的现任掌门是个修欢喜禅的妖僧，从上到下都是一群坚持享乐主义热衷拉人下水的疯子；而千星阁则以占星算命出名，这么多年都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不会说人话。
这方面系统没她了解情况，便乖乖应声道：“反正这部分剧情原著没有，怎么走都听你的，不过山神祭后天就开始了，现在有思路了吗？”
“小友，我只是比一般人聪明些，了解的常识多了些，灵活运用的次数多了些，但也不代表我就什么都知道。”折鹤无奈道，“你现在问我有什么思路，答案是没有，不过山神祭应当是会很热闹的，到时候看情况吧——就算没有情报也无妨嘛，小友不必如此紧张，难得有这样机会，一起玩一天也是不错的。”
系统心说听你分析了这么多完全没有兴趣玩，但是它的忧心忡忡显然也是完全影响不到折鹤的好心情。
*
祭祀当天，一切也正如折鹤之前的分析一般，至少在表面上并没有什么违和诡谲之处。
折鹤早早离开了客栈走在街上，她这样一个偶尔路过的外乡人参与进祭祀庙会，本地人也都是热情招待，不见半点抵触排斥。
白燕城的山神祭庙会与其他地方大差不离，仪式规格上并不见太多差异，只是在“行像”这一点上，并不是和其他地方一样选用神明泥像巡游全城，前后花冠彩车共有九座，其中坐着的是九名身着红衣的少年少女，俱是衣着华丽，以香草和花冠装点全身。
“来了！来了！山神祭新娘！”系统尖叫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折鹤不动声色，顺手拽了位面善的老人，一脸好奇的指了指巡逻的彩车：“这是？”
“客人莫急，这可不是什么要祭祀童男童女的妖邪仪式，”那老人笑道，“彩车等下会登上浮梦山，由这些‘灵心侍者’完成仪式最后一部分，接受山神赐福，不过山神慈爱，孩子又大多贪玩，总难免在上面多呆些日子，但过些日子都会自己下山回家的，每年都是如此，没事的。”
折鹤慢慢哦了一声，她忽然若有所觉地一抬眼，最后一台彩车恰好路过她的旁边，行走间彩车垂坠四周的红纱随风微微扬起，露出其中端坐的少年郎半边白皙如玉的端美侧脸。
那是一张极风情明艳的美人面，红衣之下冰肌玉骨，如玉如竹，长眉之下一双桃花眼潋滟含情。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忽然失去了一贯的活泼，机械音一字一顿的提醒：
“检测到关键人物：男主洛行舟，爽文系统正式激活，任务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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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男主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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