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海意识空间。
弥亚突然的攻击，不止击碎了水晶柱子，也冲进红光和蓝光所在的黑暗空间里，给了暴动的精神质狠狠一下。
像是被母亲打屁股的孩子，精神质有些委屈巴巴地缩了回去。
红光和蓝光看到这对精神质完全没有什么伤害的一击，就叫它服服帖帖，有些庆幸这场暴动被制止。
又有些怒其不争的感觉在，怎么就那么听她的话呢？
精神质和弥亚之间发生了什么，伏琮一概不知，只是感觉，这一击过后，自己心里的那种奇怪的兴奋感消失了。
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眼前出现的，是背着手，站在水晶柱子或者说数据柱子前的弥亚，“好久不见，我的孩子。”
她比之前更苍老了，头发接近纯白，身体也更瘦小佝偻些，金色的长裙都有些撑不起来了。
“你老了很多，是……因为我吗？”
没有躯壳，伏琮的这句话通过意识发出，在普通人耳朵里只是混乱伤人的嗡鸣，和弥亚降下神谕时的情况差不多，但弥亚肯定是懂的。
“不要总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弥亚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教过你这么多次，你总是不记得。”
“可你说过，我们此消彼长，你送我去地球，是我选择回到这里的。”
“那是别人的逼迫，我知道，你从来不会想着伤害我，那件事是他的错，不是你的。”
弥亚意有所指，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伏琮却以为，弥亚说的是那个放火的人，知道弥亚没有怪他，心里的歉意却更浓。
回到这里，他其实有私心的，尽管和那些成长过程中遇到的人解开误会，可他还是更喜欢呆在这个，无需伪装“正常人”的世界。
当时尽管看着是因为维克的伤，不得不回来，可他回到这里后，心里是有一丝庆幸的。
好在现在他还是意识体的状态，心里的想法没有一张脸可以写出来。
弥亚不知道，也或许是不在意，此时伏琮的想法，只是指着缩成一团的迷梦海意识，“这个东西对我有用，你留他一命吧。”
“好。”刚刚的攻击本来就是被兴奋裹挟，他原本也没想要赶尽杀绝来着。
“您还是这么虚伪呀，母神冕下。”少年的声音从上空传来，黑色的液体渗透进意识空间内，“随意的两句关心，就想换一根世界支柱，这个交易，不太公平吧？”
“你怎么进来的！”伏琮听出这是魔王的声音，下意识挡在弥亚身前，具象化的就是漫天泡泡挤在一起，在弥亚身前树起屏障。
“一只闻到肉味的鬣狗罢了，不用这么紧张。”弥亚挥开泡泡，主动走出来。
抬手，金色的焰光拔地而起，隔开黑液和彩色泡泡，“这里交给我，你快回到你身体里去吧，你的意识体已经损耗过度，再呆下去，以后就更不聪明了。”
弥亚话音落下，伏琮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推出去了，只来得及最后多深深看了弥亚一眼。
回到这个世界以后，弥亚没有再通过梦境中的花园和他见面，他是真的很想她。
*
迷梦海，现实世界。
回到躯壳的伏琮刚刚睁开眼，像是宿醉初醒。
漫天刺目的青黑的烈焰，龙吼声，人类的叫喊声，冲得他头一阵阵的疼。
这又是咋了？
“阁下，您醒啦！”维克第一时间发现动起来的伏琮，提着剑几个蹦跳就凑过来。
诶，你什么时候学会飞的？
不对，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这里怎么回事？”
“是巨龙之首，他还是落入魔王之手了。”维克脸上有些可惜，伏琮和他说过，帮巨龙之首抽骨祛污的事情。
“什么！？”伏琮的声音都高了八度，“怎么会，我明明……！”
这要是叫尔尔娜知道，伏琮想起不久前尔尔娜从龙岛离开时的眼神。
她本来就因为临时申请妖精女王的权限，而在回到鱼米之地后遭到反噬，受了不轻的伤。
这样的噩耗……魔王这狗东西！
“还请您快点阻止他吧，神殿骑士可拦不住这样的天灾。”维克拉着伏琮上前。
他第一次看到完全魔化后的巨龙之首，除了属于魔王的漆黑，它的身体，就像是被强行扭动的麻花。
骨骼、肌肉、鳞片全都移位，头颅处，上下颌被强行绞在一起，眼眶中的眼珠似乎也被这样强大的外力给挤压出去，不知去了哪里。
扭曲的肌□□隙下，眼皮似的一张一合，猩红的眼珠转来转去。
这和他之前见到的，活像画册中应龙现世一样的巨龙之首比起来……伏琮拳头握紧。
抬起手，再放下，星辰化身开启，夜幕降临，群星闪耀。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用星球幻影狂轰乱炸，那并不是星辰幻影最强的招数不说，也容易误伤到处都是的神殿骑士。
阔别许久的宇宙群星幻影遮蔽了迷梦海，所有人都化身为无边宇宙中的尘埃。
两颗行星脱离原本的轨道，互相撞向彼此，撞击处，正是巨龙之首的位置。
属于行星的强大的引力锁住他，叫它动弹不得，只能停在原地，受这一击。
虽然伏琮现在的力量远不是第一次使用这招的时候能比，但巨龙之首也不是乌拉沼泽那只魔龙。
肌□□隙里的数只猩红眼珠睁开，红色的光线化作盾牌，生生抗下这一击。
隐藏在群星后的星辰化身并未指望一招就能制敌，再次抬起手。
一个九颗行星围绕恒星转动的小星系模型被强行拉到巨龙之首上方。
九星连珠，化作一条直线，像是个奇特的凸透镜，将恒星射过来光线聚集在一起，每经过一颗行星。
光线就更集中，体型更小，蕴藏的力量却更恐怖。
通过第九颗行星的光线细如针尖，从巨龙之首勉强还能称作头颅的地方进入。
猩红眼珠的红色光盾在这光线面前，完全被无视了，不是突破，而是完全的无视。
下一刻，巨龙之首，整个就裂开了。
被压缩的光芒，在他体内盛放，由内而外，摧毁一切。
巨龙之首的躯壳一点点皲裂，光线吞没黑暗的碎片。
这样，应该就行了，被彻底魔化的生物无法反转，也早就没有自己的意识，不能算是还活着了。
伏琮只能看在尔尔娜的面子上，给他一个痛快。
星辰化身和夜色一起远离，所有人都从幻象中清醒，看着巨龙之首一点点消亡。
弥留之际，他此时似乎短暂的恢复了神智，没有眼珠的眼眶望着远处。
那是群山树海的方向。
*
远在群山树海的尔尔娜，正坐在木匠工坊新产出的摇椅上，眯眼端着一杯温热的茶。
她人蔫蔫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似是重伤未愈的样子。
突然的雨点打在院子里，伏琮用万能田换来的芭蕉树上，声响惊得她睁开眼，无奈地撑着扶手站起来，起身时一个不稳，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
茶杯咕噜噜地滚到院子门口，尔尔娜慢悠悠跟着茶杯过去，弯腰捡起茶杯，抬头的瞬间。
眼前出现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是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性。
高高瘦瘦的人顶着棕黄的乱发，脸颊上还有几点尚未消去的雀斑。
“尤瑟……”，阔别二百年的故人，再次以她记忆中更为熟悉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他慢慢走近，眸子微微眯起，抬手给了尔尔娜一个重重的拥抱。
尔尔娜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抱回去，却只抱了个空。
那半透明的身影，只出现了这么短短一瞬就消散了。
耳边留下带着一点鼻音的呢喃，“对不起，娜尔姐姐，我好像，又要失约了。”
只有一个人的院子里，雨越下越大，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越来越响。
*
巢穴岛。
随着巨龙之首的消逝，两粒充满血丝的巨大眼球也化作点点荧光，并未直接消散，而是飘到角落三只似乎死不瞑目的“龙彘”身上。
地面现亮光，尸山血海下，鲜血绘制的魔纹勾勒成法阵。
以吾死，换其生。
这个以命换命的禁咒，随着施咒人心甘情愿送上自己的生命作为祭品，生效了。
巨龙之首在被灭族的天罚和魔王折磨到彻底失去理智前，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光芒遮蔽巢穴岛，一白、一黑、一银三只巨龙从光芒中现身。
他们比之前都有所变化。
白龙羽翼更丰，额头的龙角变得更柔软，更像鸟类的翎羽了，胃部的龙尾也变得更像鸟雀。
黑龙则是单纯的增大一圈，鳞片上面金属光泽更浓，像是突然健身了一样。
银龙反其道而行之，变得更加瘦小纤细，只是鳞片上的彩虹光泽更浓，阳光下，身后甚至出现了彩虹圈。
他们耳边传来同一个声音。
“多年前，你们龙族肆虐大地，造成人族伤亡无数，我父母兄姐皆因此而亡，此为因。
我报仇心切，意外成为龙族之首，却从不曾履行职责，导致龙族遭此大祸，此为果。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属于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从此，我尤瑟·凡·达特尼亚，与龙族再无牵连。
我放过你们，你们现在彻底自由了。”
原来在被彻底扭曲前，他就放弃了龙族之首的权柄，将它藏在眼球中，随着他消逝时生效的换命咒法生效而启动。
龙王权柄，终于回到了真正的龙族身上。
而恢复过来的三只巨龙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看着同族被啃噬的绝望，别砍去双翼和四肢的痛苦。
凄厉的龙吟响彻巢穴岛附近整片海域。
巨龙一族与魔王，自此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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