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说了吗,金葛堂收治了一个妖怪。”
“岂止是听说,俺家婆娘还戳窗户纸偷看到了哩,嚯,那一头金发,到脚那么长!”
“正面呢,正面没瞧见?”
“我瞧见了!那妖怪姐姐的眼珠子是蓝色的,像铁匠叔打铁淬火的颜色。”
“哟,小屁孩儿,妖怪可不分男女,保不准儿啊,嘿嘿,那是个带把的。”
啪叽——
金葛堂门打开,泼出一盆水。
众人鸟兽散。
药房柜台,两名头戴灰色方巾的药童小声说着话。
“那番邦人得的什么怪病,连师傅都看不出来?癔症么?”
“我瞧不像,他醒来后乖巧得很,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自言自语,田师姐去给他送饭,他还说谢谢呢。”
矮个药童抓了一把乌灵参片,往秤盘上放,探头探脑地朝屏风后望去。
“那丫头倒哭一天了,非说她家少爷是咱土生土长的大晋人,我看她才得了癔症。”
黄布衫掌柜迎来送往,看见药童心不在焉,一烟杆敲高个药童脑袋。
“望啥呢?”黄掌柜吹胡子瞪眼,“这把乌灵参得六钱了,值8两纹银,哪个富裕人家吃得起?”
“哎,我错了我错了,别打!”
药童将秤盘往伙伴怀里一塞,开溜。
高个药童沉稳许多,照着药方抓好了药,擦净手指,帮黄掌柜带新来的病患进里屋把脉。
这时,一位提着药箱的中年男人匆匆跨过门槛。
“师傅!”矮药童又窜了出来,尊敬又亲昵地喊道。
“小丸子,那人怎么样?”
男人叫秦显,是金葛堂的坐诊大夫,约莫40出头,留着两片飘逸的小胡须,一身纱袍清隽淡雅。
药箱死沉,小丸子拎得费劲极了。
“未时四刻就醒了,呼呼。”小丸子边抬胳膊边回答,“您出诊时交代的话徒儿都记着呢。”
让人家自然醒,不可乱用熏香或提神药粉。
醒了后,先观察其神色,若出现面瘫、神滞、开口“艾、艾”个不停,就先问问曲环那丫头昏厥前后是否一致。
小丸子道:“那番人醒了后,口齿可清楚了,师傅,他这是什么病呀。”
秦大夫道:“等我把过脉再定夺。”
“好嘞,师傅。”
洗过手,穿过内堂和庭院,就到了金葛堂的客房。
秦显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
“少爷!别脱,别脱!哎呀!”
是丫鬟曲环的声音。
她急得又快哭出来了,小丸子眉毛垮成两条八字。
“师傅,她都哭了整个晌午了,我午休时耳朵都快炸啦。”
秦显瞥道:“你不在客房外打探,又怎么能听得那么仔细?”
小丸子理直气壮道:“又不止我一个人偷听!李竹竿也跟我一块呢。”
“那你说说,都听到什么了?”
“嘿嘿,我听见田师姐第二回进去,想给那病者送点心,可一进去就被吓了出来!”
“吓出来?为何?”
只见曲环捂着眼睛,推门跑进院中。
“少爷!”她含羞带怯地跺脚,冲屋里埋怨,“您都行过冠礼了,怎么还能当着奴婢面脱里衣呢!奴婢可,可不是填房丫头。”
秦显走过去道:“曲小丫头,你家少爷感觉如何?可还有头疼腹绞等症状?”
曲环眼睛“腾”得亮了。
“秦大夫,您快去看看吧!我家少爷总说体热体热,可,可再怎么热,也不能什么都不穿呀!”
刚领人上台阶,又想起什么,横手拦住。
“少爷!”她大声喊道,“秦大夫回来了,他来给您看病了,您千万把里衣穿好呀!”
嘎吱,窗户打开了。
曲环一见那截白生生的小臂,慌不择路,冲过去阖上。
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呢,要被看到少爷衣衫不整,还怎么娶妻成家?
我可真是操碎了心。
谁知她关得太迅猛,夹住了一缕金色长发。
“我热。”里头蓝泄边扯头发边说,“那些衣服都太厚,太不透气了!我要薄的,要凉快的,你不给我,我就光着。”
理直气壮。
秦显已是不惑之年,对病人一视同仁,但看曲环这么在意,也就停在门外,没擅自推门进去,耐心等着。
小丸子仰头道:“师傅,要不咱就让蓝公子把手伸出窗户,您为他把把脉象?”
秦显沉吟道:“也可。”
他们把这个建议跟曲环说了,曲环担心道:“可是,光把脉能行吗?我家少爷似乎忘了很多事,我怕他……”
“蓝公子的病症十分罕见,我出诊时匆匆扫过,他浑身皮肤通红,却并非红敏发疹,手按着鼠蹊部,却又不似腹中郁结。”
秦显回忆起了蓝泄刚被抬到金葛堂时的样子。
一头金发已经够稀奇的了,当秦显拨开蓝泄的眼皮,众人却齐齐惊叹。
因为他人如其名,双瞳也是浅淡的蓝色。
就如乡亲们议论的……是妖怪才有的长相。
志怪谭闻中,番邦人类妖,身怀绝技,有的声细若鲛,一嗓子就能引人眩晕自刎,有的眼如灵镜,能看清百余里外粉凤蝶的花翅。
对罕见形容病症,秦显向来很上心。
但蓝泄这样的长相,他却有些没把握,也就更加急着想弄明白他得了什么病。
“先号脉要紧,事不宜迟,就按小丸子说的办。”
说罢,小丸子搬来院中的板凳,就地放在窗户下边,然后将药箱展开,方便秦显不弯腰就能拿取。
这举动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宫里有悬丝把脉,秦大夫这是隔窗把脉!”
“有意思有意思。”
“来看呐,金发妖怪醒了!”
**
外头热闹得像星际新闻直播间,蓝泄早就听得一清二楚。
这里真的是远古地球吗?
醒来后,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思考着思考着,他突然想到更要紧的事。
第二波发情热三天后就会来了。
他全身的温度一直高于平常时候,小腹的热流虽然偃旗息鼓,但总有种跃跃欲试的躁动。
疯狂、冲动、饥渴……只是暂时被困在了他软软的身体里面。
胶囊仓的生物电模拟非常逼真,他知道,第二波发情热会像蛇一样在他的骨头里乱窜。
假如说第一波发情热只是开胃小菜,浮于表面,顶多令他腿软出虚汗而已,那么第二波就已经够他拉响警报了。
别说热了,他会站不住,思维混乱,说话如同猫吟。
腺体会变成红艳艳的石榴籽,一碰就出水,受不了,头发摩擦都不行,更别说穿衣服了。
里头的信息素会像八爪鱼一样把触角往外伸,不勾住那个alpha誓不罢休。
老天,我需要抑制剂。
蓝泄终于将金发抽了回来,心疼地嘘嘘发尾。
这头顺滑晶亮的长发遗传自父亲,一点点都不能断。
也幸好还有头发,让他确信自己是整个人穿过来的,而不是寄生在别人的躯壳上。
否则他肯定会洁癖发作。
刚刚他越来越热,什么都不想穿,曲环却还不停地把一堆厚厚的衣服往他头上罩。
“少爷?”
曲环隔着窗户小心翼翼哄道。
“我打开窗户了哦,你躲开一点,把手伸出来。”
不一会儿,线条优美的光裸小臂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一堆脑袋瓜齐刷刷凑过来。
曲环有些别扭道:“秦大夫,您别伤着少爷,什么针灸啊,拔火罐啊,统统不成,少爷从小就被我家夫人养得精惯,可怕疼
了。”
“都20了,还精惯呢。”小丸子年纪虽小,却有一颗熊熊爹心,“我五岁就上山砍柴了,跟我娘一块儿,我娘比武松还厉害,能打虎!”
曲环“嘁”了一声:“我才不信呢,你娘亲能打虎,为什么送你来学医,应该送去练武才对。”
“就能就能,略略略略。”
秦显抚上蓝泄的手腕,并不被争吵声影响,蹙眉静静分辨着。
强壮、有力,属于成年男子的脉象。
没问题啊……
秦显:“蓝公子,你还在发热对吗?”
蓝泄:“是啊,我已经发热好久了。”
秦显:“昨日大暑,你可是在山中晒了日头?”
曲环插嘴道:“没有没有,少爷一直待在树荫下面,我们休憩了片刻,谁成想只是眯一会儿,行李就都丢了。”
蓝泄闭上嘴巴,也很想听听他穿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那有没有在河中洗澡,或饮用山泉水?”
曲环说:“没有洗澡,我们忙着赶往茯苓镇,只是歇歇脚,不打算过夜的,泉水的话——少爷,你喝了吗?”
什么泉水什么晒太阳,我是发情了呀!
蓝泄撇嘴:“我什么都没有喝。”
秦显再次陷入沉思。
要说这脉象哪儿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秦显阁下。”
蓝泄出声打断了他思考。
秦显没反应过来。
阁下?
蓝泄低头,左手捂住肚子,决定道出实情。
“秦显阁下,我发情了。”他翻转手腕,自然弯曲的五根手指晶莹剔透。
淡绿色的筋络静静伏在皓腕之下。
梳洗后蓝泄没干爽多久,就又开始沁汗了。
亮晶晶的水珠极细、极薄地覆盖着,要不是脉搏跳动,秦显都要以为这是玉雕的工艺品。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蓝泄不满地握拳,凭记忆回敲了下秦显胳膊。
秦显这才说:“啊,你说什么?蓝公子,你发什么了?”
蓝泄道:“我发情了!需要抑制剂!”
一石惊起千层浪。
“嚯,这妖怪说他发情了?乖乖!”
“妈呀,是狐狸精吧?真是不知羞耻,我要去上报护国寺抓妖——”
“等等,再听听看,他说要什么来着?”
“你们孤陋寡闻了吧?在京城,达官贵人们之间可都流行各式各样的稀罕物呢,五石散,红花翎,啧啧,花样可多了!”
秦显咳嗽一声,收回了胳膊背在身后。
“少爷何出此等污言秽语?一只鸡……咳咳,是京城青楼新流传的药方吗?秦某不才,还请少爷不吝赐教。”
蓝泄心中委屈和迷惘大爆发。
他一把抓住窗棂,从灵魂深处发出呐喊。
“你们这个世界真的没有alpha吗!!!”
拜托,说有吧?
他可不想在第二波发情热到来时当众出洋相。
并在第三波,也就是最后一波发情热猛烈的攻势下死于非命。
明明都已经有丈夫了,却连成年后第一次发情都要硬熬,这根本不符合他公网大众情人的身份。
“没有抑制剂也没有alpha,我会死得很惨啊啊啊啊啊!”
蓝泄满脑子都是联邦封杀了半个世纪的**《论omega的100种死因》。
秦显道:“一只鸡……阿尔法……”
脑子开始痒了,新的知识诞生了。
“蓝公子,你放心,我再仔细找找医书,定能找到治好你的方子。”
他抚摸胡须,收好药箱准备离去,又转身问曲环。
“你家少爷可曾服过这两味药?何色何味,生长于何地,由何人挖掘或有否撰成书?”
曲环也晕了:“我,我也没听过……”
少爷说什么发情,她感觉自己也要发瘟了。
夫人呐嘤嘤嘤,少爷好像不能说个正经人家了嘤嘤嘤。
秦显道:“曲姑娘,此事非同小可,若蓝公子生于异邦,你实话实说也没关系,哦,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官府的人的。”
“官府?!”曲环一个激灵,“秦大夫,你费心了!明天一早等少爷身体好一些,我们就上路去京城!”
她嗖嗖嗖三鞠躬,秦显看得一愣一愣的。
走出院门的时候还在想,少爷不太正常,丫鬟好像也没靠谱到哪儿去。
真是充满谜团的主仆二人。
屋内,蓝泄被一通脑内吓到了,趴在床上装死。
“化被动为主动,不能坐以待毙。”
脑中又回荡起父亲温柔的教诲。
“父亲……”蓝泄咬着层层叠叠的衣服,细细地哭出声,“我要在很远的地方死掉了……”
要是没嫁给上将该有多好。
家中备有抑制剂,他能第一时间注射得救,而不是莫名其妙穿越到远古地球。
都怪上将!
蓝泄两眼冒火坐了起来。
什么人才会领了结婚证就要人搬进去啊,聘礼也没有,仪式还没办,庄园那么大,仆人们一个比一个像人机,唯一有点人情味
的反而是亚隆索。
退一万步说,他要是在忒其瑞戈前线战死,那自己就要成寡O了,公网第一寡成就达成!
好吧,现在的情况似乎是上将变成寡A。
心情终于好一些。
**
“上将。”
亚隆索真人化的男声有几分机械感。
“前线战报已经送达希尼四世的光脑。”
“拆了吗。”
“没有。”
庄园隐藏极深的地下飞艇,银光森寒,机甲茕孑缩小至接近3m的可穿戴大小,立在能源冲洗桩的位置。
驾驶舱坐着身穿军装的联邦上将。
他有着浓黑的眉毛,高鼻薄唇,深邃的眼眶下是漆黑的是瞳孔。
目光冷淡,似没有情绪起伏的新造人。
肩章七颗金色的星星,如宇宙中存在了亿万年之久的北斗,照亮人类的伟大征途。
亚特兰蒂斯城的夜,总是那么聒噪。
械斗、私刑、刀尖刺穿肌肉,各种剧毒化合物融合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战场粒子炮狂轰时都比这安静。
上将眼前的屏幕并未播报战况,或者下属的情报,而只静静地放映着一张照片。
主脑分化检测中心。
少年穿着一身白袍,金发藏在兜帽里,露出一缕俏皮的额发,被风吹往右侧。
发梢与中心广场高高耸立的和平女神切罗的雕像形成视觉错位。
鎏金泛白,恰似穿过切罗女神心脏的一枚金钩。
少年仰头,闭眼,张开修长的双臂呈十字架,有种神圣的虔诚。
纤细,挺拔,风吹不断的柳枝腰不盈一握。
不过是张看不见脸的背影,上将却盯着看了很久。
亚隆索轻声道:“他走得很安静,没有痛苦。”
上将道:“嗯。”
飞艇关闭隐身,如一道划破夜空的流星骤然飞出,在庄园上空悬停。
随后,24架雷鸟拟态伴机同时腾空,摆出进攻阵型,将飞艇包围在中间。
红灯急促闪烁,映得天际一片诡谲的血红。
“目的地,纽芳托朗宫。”飞艇播报道。
“主脑已断能,公网停运倒计时。”亚隆索说,“59、58……”
上将触碰蓝色荧光按钮。
“前进。”
是在古代的故事哦!未来只有一点点交代背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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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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