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节目组安排了两辆车，一辆车载嘉宾，一辆载工作人员。小羊拉开车门，里面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封裕年抬眼看见两条长腿。
似乎是位置的狭窄容不下男人的长腿，只能曲起放着。掉在腿边的手耷拉，手背青筋突起，连手指的骨骼也很长。
只是这样，封裕年就能判断出这人大概在185-190之间，而且比例相当不错，老天追着喂饭的艺人。
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突破180，最后只能停息在178.6，不管用什么办法，骨头怎么都不往上窜了。
一袭黑色卫衣上，男人微仰着头靠在椅背闭目养神，拉出脖颈的起伏弧度和下颚紧致的线条。这一身黑有点熟悉，封裕年确认自己在飞机上看到过他，相隔过道就坐在他的身后侧。
封裕年当时没认出他，觉得这人气质佳，这么晚的飞机还好好做了发型，身上拢着一股娇贵而清澈的香味，像寒风吹过珍珠粉，又像冰块融化在咖啡液里铺开的水纹。
莫名的好奇心出现，为了辨别出是什么香水，封裕年硬是跑了两次厕所，还是没能猜出，次数多了竟还闻出了咖啡的苦味。
喝太多浓缩，嗅觉都出问题了，之后封裕年就老老实实待在座位上，彻底醒神了。
跨上车，好闻的味道如动漫里丝丝缕缕地穿过空气钻入鼻息。
他又看了男人一眼，然后撇向后座——一个手提袋和一个被黑布包裹的像是相框的物体占据了两个位置，只剩下角落和前座希德旁边的单独座椅。
彭建刚从副驾驶探出头，解释道：“太对不起了，那副画很是贵重，只好我亲手扶着，能委屈小羊助理坐副驾驶吗？毕竟那东西很是尖锐，万一伤到小羊小姐就不好了。”
彭长了一张很能哄女生开心的脸，加上他说话也好听，让人挑不出错。小羊初出茅庐，年芳二十出头，自然顶不住甜美的一声“小姐”称呼，“不委屈不委屈，我觉得副驾驶最舒服了。”
哪里还有封裕年选择的份。
曼玉姐，我是被迫的。他边想边坐上单独座椅。
车门关上的瞬间，车身抖了一下，旁边的男人往封裕年这边偏了偏脑袋，然后缓缓掀开眼皮，角度又恰好和封裕年对视上。
是一双琥珀宝石般的眼睛。如宝石透亮华贵，也如宝石冰冷遥远。
“初次见面，希德先生，我也是这次的飞行嘉宾，封裕年。”
其实无论按照年纪还是出道辈分，都该由希德主动招呼，但封裕年还是先开口了，谁叫他不如人家红呢，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吧。
希德垂了下眼睫，又重新看向封裕年。大概只有两三秒吧，封裕年却觉得沉默了好久，脸都笑僵了。
避嫌避到这地步？不管怎么说，打招呼总该回应吧，这是基本的礼貌，前辈都主动开口了还要怎样。还是说你们混血还没一个意大利人懂中国的礼节？
“我知道。”
就在封裕年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希德开口了，还递过来一只手。
什么脑子要加载这么慢才回复。
封裕年伸手去握，刚碰到指尖，希德再次往前递了一下，手指弯曲，整个握住了封裕年的掌心。
带着点体温，比封裕年的要暖和些。
封裕年顿了下，希德那张脸，尤其那双眼睛，太招人了，封裕年可是个gay，怎么可能招架得住对方直愣愣的盯着。他能感觉自己的心脏慌了一瞬。
他虚虚回握，见希德没有就此撒开，他又上下晃了晃，“好的。”然后快速抽回手，直视前方。
希德将那只手放回大腿，指尖轻轻摩挲了两下，然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拍摄地点在乡村，从机场到村里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小羊在副驾驶睡得歪七扭八，好在有安全带撑着，不然要倒司机身上了。
这样睡不仅不舒服，还会有流口水的风险，封裕年把她叫醒，给了她一件衣服，让她盖上别着凉，小羊这才换了个姿势重新睡过去。
旁边传来悉悉簌簌衣服摩擦的响动，希德将卫衣领口往上拉了拉，遮住了一点下颚，用眼尾扫过封裕年，眉心轻皱了下，很快又松开。
封裕年以为是自己说话吵到了他，之后也没再继续动作，直到下车，他感觉屁股都麻掉了。
一个小时很快，浅浅眯了一小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已经是凌晨，农家乐里灯火通明，工作人员们做着拍摄开始前的准备。
剧本上的安排是因为行程问题，封裕年和希德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提前一晚来到农家乐，又偶然同坐一趟航班。而不小心听到导演谈话的常驻嘉宾，选择了早早地休息，凌晨起来迎接两位客人，客人再感动流涕。
车一停下，节目组就关掉了大部分的灯光，只留下几盏微弱，仅能看清路的灯。固定地镜头拍不到停车的坝子，到时候只会收声，观众也不会知道封裕年和希德从同一辆车下来。
从下车到拿行李，封裕年一句话也没说。和小羊分摊了行李后，先往农家乐走。路有点崎岖，封裕年有不算严重的夜盲，走得很慢，没一会儿就被脚快的彭追上。
彭背上一个书包，手里还有一个拉杆行李，唯一空的手还怀抱着那副不小的画，背都被压弯了。而后面的希德全身轻装，手上唯一的物品就是一副某顶奢牌的墨镜。
封裕年无意地看了一眼，这样的画面司空见惯，他并没有多想也不觉奇怪。
“我帮你拉箱子吧。”封裕年靠近彭，低声道：“晚上农村的泥巴路很滑，如果摔倒就不好了。”
对常年健身的彭来说，这点简装行李算不上什么。但封裕年温和的声线实在让人难以拒绝，话语也无懈可击。
“很感谢你。”
封裕年接过箱子，看到彭提得这么轻松，没想到还是有点重量的。他换了一只手，说，“互帮互助，不用谢的。”
“封先生你果然是个很好的人。”
果然？
不知道是不是彭的表述问题，这话听起来像是还有谁说过他很好一样。
来不及细究，农家乐外的一盏灯亮起，一个身影朝他们快步走来。是这档节目的常驻之一，也是圈内元老级的男主持人，叫吴应。紧跟着后面的，是拥有十五枚大小金牌的退役游泳运动员徐底赢。
他们一边欢迎嘉宾的到来，一边接过行李。封裕年礼貌客套地感谢和凌晨打扰睡眠的歉意，圆滑精细，哄得两位前辈笑脸盈盈，也不妄在圈内混了这么多年。
和封裕年对比起来，希德性子更冷些，只是礼貌的笑和招呼，但他身上总有种来自年轻的吸引力，前辈们都忍不住带有慈爱地看他，同时感叹希德比荧幕上看起来更出众。
进到堂屋，第三位常驻嘉宾端着热茶出来，是曾多次用美貌顶上亚洲热榜，被称为“用脸攻击”的实力派演员林雾，如今三十几岁，已经渐渐隐退居于幕后。
“两位帅哥来喝热茶，小宇正在后面煮面呢，马上就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雾说到后半句，目光落向封裕年，应该是在看他会有什么表情。接下这个通告当晚，封裕年就把这个节目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节目是好节目，单纯是因为不想看到前任。他补完了已经播出的一季半，每看一期心境就会更平和。
感到更加宽慰的是节目组给的钱多，封裕年近年来收到的好本子越来越少，以前专注演戏，为了保持神秘感，几乎不参加综艺。
谁知这两年，各种综艺倒是红火起来，他却没收到任何邀请，抛出的橄榄枝也没得到回复。
至于稳居话题榜前三的综艺《欢乐农家乐》为什么会邀请封裕年还开出高于三四线艺人的价格，这还不得而知。
封裕年猜测，爱搞活的节目组大概是看上了他和方小宇的那段往事。
助理和经纪人提着行李先上楼了，封裕年和希德被前辈重重包围着闲聊。林雾说的马上果真就是马上，屁股刚落座，方小宇就端着两碗清汤面过来了。
“欢迎光临欢乐农家乐！”他一脸开朗，和电视上看到的人设一样，用花言巧语活跃气氛，“猜到你们肯定饿了又怕水肿，我特意做的少油无盐版挂面，但可不代表不好吃哦。”
方小宇的厨艺从小练就的，不会不好，看起来寡淡的挂面闻起来很香，抛开对前任的芥蒂，封裕年是真的不饿，这个时间点吃下这碗面就去躺下，整晚就不用睡了。
他对这碗面是抗拒的。
方小宇手上还戴着袖套，坐在两人对面，靠在桌上自我介绍，“我叫方小宇，平时哥哥姐姐们都亲切地叫我小宇或者小鱼儿。”
封裕年和方小宇曾经的那点事人尽皆知，此刻大概也不需要太详细的介绍，旧熟人见面的尴尬气息不言而喻。封裕年沉默了一瞬，旁边的希德低沉的嗓音先他一步开口，“叫我希德就好。”
“这个名字很特别诶，是艺名吗？”方小宇问。
“不是。”
希德夹了一筷子面条，吹了吹放进嘴里，是婉拒继续沟通的举动。方小宇转眼把目光挪向封裕年，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许多，甚至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像是内心挣扎了许久，才舍得开口说一句，“好久不见了封老师。”
尴尬中带着羞涩，同时还有着对过往的小心翼翼，不得不说，方小宇饰演的尴尬场面实在是漏洞百出，让当初热搜上挂了两天“封裕年我发誓我绝不会再跟你同台”视频的观看者看到这个深情场面又该作何想法？你对得起演员这个称号吗？
封裕年真的有点无语。
旁边的运动员前辈徐底赢疑似想缓和气氛似的干咳了一声，整个空间静了下来，唯有希德缓缓吸面的声音。
封裕年弯了下嘴角，“合作愉快。”
划清界限够明显了吧，再没眼色的也该……
方小宇道：“封老师快尝尝，这些年我的手艺到底有没有进步？”
“……”
封裕年在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夹了一小口。他嘴里寡淡，吃起来更没味道了，和清水煮面没区别。
“好吃的。”封裕年给出标准评价。
方小宇长呼出一口气，“那就好。希德不吃了吗，我是不是下太多了？”
希德擦了擦嘴巴，看着方小宇道：“太淡了。我口味重，不习惯吃这样的。”
好直接。封裕年看向希德碗里，应该是没吃几口，更像是意思了一下就放了筷子。他面色不显，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方小宇一问，他说得也很直接。方小宇是个好面子的人，现在心情肯定不会舒畅。
封裕年朝希德投去一抹赞许地目光。
“哦——”方小宇怔了下，笑容果然没刚才那么爽朗，“下次我提前征询一下口味，有喜欢吃的告诉我哦。”
“嗯，谢谢方前辈的面。”
托希德的福，封裕年也只吃了几口就停了，时间太晚，前辈们也没拉着聊太多，暂作歇息后，就安排下他们的房间，互道了晚安。
农家乐不算大，分为两层，二层除却一个露天阳台，其余都是房间。照节目组的设置，一共有五位常驻嘉宾。运气很好的是，由于一位年轻的常驻女嘉宾告病，她的房间可以给明天到达的女嘉宾住，刚好剩余两个房间分配给了封裕年和希德，不用挤在一个房间。
房间比想象中的要小，希德对住所要求高，和节目组签合同前他不断提醒希德这档节目要干很多活，要和很多人打交道，吃住也会艰苦，还是没能劝下。
看吧，只是一个小时的颠簸车程，希德就浑身不适地侧躺在床上，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到底是哪里没想通。
“Sid，不要怪我没给你打针，这只是开始，之后三天会加倍的痛苦。”彭有点想幸灾乐祸，又怕希德生更重的闷气，“你当时一定要参加这个，现在白纸黑字，也不能后悔，或许我可以让导演宽容一点？”
希德还是不说话，留给彭冷漠的大只背影。真是难哄极了，彭认识他很多年，很幸运自己能结交一位中国的朋友，脑袋发烧主动要求当希德的经纪人，除了处理工作事务，还包括生活，还有他难搞的小脾气，彭认为希德应该给他加倍的工资。
彭绕了一圈，站在希德面前，希德根本没睡，冰冷的眼神要吃掉他。
“下次我不全部帮你拿，你自己拿一点行李，行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
“是打预防针。”
彭：“？”
他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在纠正他上上上句话的用词。
“好吧。”
“不是拿行李的问题。”希德道。
“那是？”
“没什么。”
彭耸了耸肩，“好吧，不是大问题，你还有三天的时间用来挽回形象。我相信任何人在真正认识你之后，都会喜欢你的。”
希德看向他。
“真的，我向佛祖发誓。”
希德看起来心情好了一点，“佛祖不会管意大利佬。”
彭：“六六六。”
希德：？哪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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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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