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孙蔚带着程辞去了沈氏集团，没见到沈慎，倒是在前台拿到了留给程辞的一份文件。
“两百万的违约金！他怎么不去抢？！”孙蔚把信一摔，怒吼道：“王八蛋！沈慎他就是个王八蛋！”
这栋楼程辞来过很多次，也见过前台的接待人员，再来倒是不至于太过紧张。程辞捡起那份文件看了一遍，大意就是说公司在他身上投入太多，如今他不能履行演出义务，依据当初签订的合同，需要给公司赔付二百万人民币。
当年沈慎确实哄着他签过一个什么东西，那时候程辞情况特殊，又十分信任沈慎，稀里糊涂也就签了。
孙蔚气的脸通红：“小辞这个样子是谁造成的？还不是他？！当年多少个医生都说必须要休息不能再上台了，是他！沈王八蛋！让小辞吃着药逼他上台！给那个王八蛋赚的盆满钵满！现在反过来和小辞要二百万？！他要不要脸？！他！@#￥@#%@￥%#&%&！！！”
骂声音量高的恨不得传到三楼去，前台人员噤若寒蝉，想点头又不敢。
孙蔚越骂越气，抬腿就要往楼上冲，可能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场景，沈氏集团的大厅里一早就安排了不少保安。可能怕他去外面骂影响更不好，保安倒是也没为难他，就是无论如何不让他们上楼，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沈总今天不在。
孙蔚气不过，干脆就在大厅里等，两个人从早上等到下午，依然没有见到沈慎的影子。前台小姐姐实在看不过去，悄悄提醒两人，沈慎今天其实是去了南方江海集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孙蔚二话不说带着程辞就往南方江海集团总部走，把目的地往导航里输入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等一下！南方江海？江家？”
程辞之前听沈慎提起过江家，只知道那是个顶厉害的豪门，多的是人想攀附，沈慎努力了很久也没成功，至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程辞小声说：“应该是吧。”
“江家……”孙蔚小声嘟囔：“要是让沈慎攀上江家，这个事可就更难办了。”
程辞好奇地问：“江家也不讲理吗？”
孙蔚神色担忧：“倒没听说过，但是像这样的权势，他们要是想不讲理，也确实做得到。”
车一路疾驰，到了南方江海集团的大楼，果然比沈家的娱乐公司要壮观很多。这里程辞没来过，孙蔚不敢让他下车，让他在车里待好，抓了两把头发，转身就要下车。程辞不放心地问：“你、你要怎么和他说？”
“还能怎么说？讲理啊！”孙蔚拍了拍胸脯，说：“放心，咱们不是来找事的！”
程辞眉头微蹙，说：“要不……我来和他说吧？我也可以的。”
“可拉倒吧！”孙蔚轻笑一声：“他就是看你好欺负才在这么做的，他能听你的？”
孙蔚说完就下了车，昂首挺胸地往楼里走。程辞越想越不放心，转身想下车，可是手一碰到车门又过电似的缩了回来。心脏砰砰砰跳得又乱了节奏——这里太陌生了。
陌生，就代表着恐惧。
程辞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也不管异常的心跳和冒出的汗，不给自己任何犹豫地机会，一把打开了车门。
南方江海集团大厦十三层。
赵秘书敲门进了总裁办公室，微微颔首，说：“江总，肖二小姐的慈善宴会快要开始了，她嘱咐您要早点过去呢。”
江黎川刚刚签好一份文件，把镀金的钢笔合上盖子放到一边，没什么情绪地说：“知道了。”
赵秘书又说：“沈总在大厅里等了您一天了。”
江黎川微蹙眉头，有些不悦。
现在下去必然会碰见，但也不能因为这么个人连门都不出。江黎川站起身，拿起门边的风衣，说：“走吧。”
“是。”
两人下了电梯，走到大厅，果不其然，接待沙发上坐着人立刻就起身应了过来。那人文质彬彬，一身高定，花纹精致却不张扬，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恰到好处地把他眼里的精明隐藏了三分。
沈慎不愧是搞文化娱乐行业的，确实很会包装自己。
江黎川全当没看见，直接朝着大门走去。沈慎连忙追过来：“江总，江总！”
江黎川微微蹙眉，然而就在他刚起了三分厌烦的时候，突然大门外冲进一个人，那人长得虎背熊腰，速度却很快，凶猛如狼的眼神略过江黎川和赵秘书落在后面的沈慎身上，顿时一亮。
江黎川不明所以，沈慎看到来人一愣，疑惑道：“孙……”
然而名字还没等说完，就见孙蔚两步飞过去，沙包大的拳头抡起来蓄足了力，一拳搭在沈慎脸上！
沈慎：……？
江黎川：……
赵秘书：？？？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大厅中的工作人员惊讶的张大嘴巴，沈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孙蔚眼中写满了愤恨，就连泰山压顶都不变色的江黎川都不免微微睁大了眼睛。
“咣！”
就这一拳，直接把毫无准备的沈慎打翻在地，无框眼镜画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飞了出去。
来的路上孙蔚把最近的事情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突然反应过味儿来——网上那个被疯狂转载的视频根本并不是什么人闲着恶作剧，而是本来就是沈慎自己弄出来的。
要不是有推手，怎么可能刚发出来就能产生那么大的影响？沈家那么多个娱乐公司，要真是别人搞事情，沈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还能放任这么发酵？
可能性只有一个，那个视频就是为了把程辞彻底毁了，好给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沈二铺路！
孙蔚的火都顶到了脑袋顶上，紧接着又是一拳轮了上去，一边打一遍说：“我让你欺负小辞！让你欺负他！还精神病，你才是精神病！你全家都是精神病！”
“他为什么病加重，还不是因为你不让他治病逼他上台！”
“还有你那个便宜弟弟，自己没能耐，排挤别人算什么本事！”
“这些年小辞给你赚了多少钱！啊？你说啊！现在被你逼的不能上台了，还和他要钱，你哪来的脸啊你？！”
“沈慎你个王八蛋！”
程辞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有些荒诞的一幕。
孙蔚是典型的豪放派朋友，他为人仗义、豪爽、善良、认死理，当年就因为最困难的时候程辞帮过他，从此就把程辞当成亲弟弟，尽自己所能地护着他。但是孙蔚这人也有一个问题，就是有时候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想的好好的要以理服人，等仇人到了眼前，还是拳头比脑子快，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沈慎都快被打傻了，尝试了几次说话“你……”“孙蔚！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然而都被孙蔚一拳给打没了下文。
沈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沈慎什么时候经受过这个？几拳挨下去，沈慎的气性也被激发了出来，再也不管自己优雅绅士的形象，拳头上灌了力气，和孙蔚扭打在一起。
程辞急了，根本顾不上这是什么地方还有什么人，抬脚就往上冲——这是他和沈慎的事，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孙蔚受伤。
然而他刚往前走一步，就被人拦下了。
程辞一愣，就见一只骨节匀称的玉骨手拦在自己身前，往上看去，那手的主人也是一脉的冷，只这么一瞥，就感觉像要把人冻住似的。
那人淡淡地说：“你的这位朋友现在占上风，你上去是帮倒忙。”
声音低沉好听，只是没什么情绪，听起来就显得十分冷淡。
程辞紧张地看向孙蔚，发现这人说的不错。孙蔚虽然也挨了两拳，但毕竟长得壮实，沈慎那身子骨和孙蔚比起来实在是得不着便宜。程辞稍放下心来。然而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身前拦着自己的这只手和自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顿时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大步，手下意识地就捏紧了衣摆，用力到手上的血色都不见了。
江黎川似乎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剧烈，微微一愣。
赵秘书反应过来，赶紧挥手叫保安，却被江黎川制止了。
赵秘书：？
江黎川目光从程辞身上收回来，说：“这个地方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赵秘书：？？？？？
江黎川好似忘了自己还有事情，转身不急不缓地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赵秘书非常有效率地又让赶来的保安回去，保证让工作人员不要围观，想了想还是低声提醒：“江总，肖二小姐那边……”
“不急。”江黎川说。
“是。”赵秘书点头，打开手机输入了什么，不过几分钟已经查到了来人的身份。这些资料再结合江黎婉之前说的和孙蔚揍人时透露出的那些，江黎川略微一想，也就猜出来了个**不离十。
但这事和他、和江家都没关系，他自然也没插手的必要。
又过了十分钟，孙蔚才终于打爽了，踉跄着站起身，程辞紧张地冲过去扶住他。孙蔚脸上挂了彩，但是没沈慎严重，拍了拍程辞的肩膀：“不好意思啊，没忍住。”
地上的沈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险些爬不起来，手指着孙蔚：“你、你等着！”
孙蔚哼了一声，这时候反应过来这是在别人家的地盘，看见沙发上好整以暇地坐着个人，看着应该是公司里的某个高层，后知后觉地走了两步过去，挠挠头说：“不好意思啊，给你们公司添麻烦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们出去解决！”
江黎川慢悠悠喝了口赵秘书拿过来的水，没说话。
沈慎身上狼狈不堪，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江黎川不是想见就能见得到的人，这次费这么大劲终于见到了，机会哪能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孙蔚给糟蹋了？
沈慎赶忙爬起来，整理整理混乱不堪的衣服和头发：“江……”
然而紧接着就被孙蔚一把薅住了领子，沈慎气急，恶狠狠地一瞪孙蔚，说：“咱俩的事一会去警局里说！”
孙蔚毫无顾忌地瞪回去：“怕你啊孙子！走！”
程辞慌了，要真去了警局，孙蔚少说也得在里面待上几天，赶紧去拉孙蔚，急的都要哭了。
然而孙蔚和沈慎两个人互相瞪着，谁也不让谁。
两秒钟后，就听一声清脆的“当啷”声，江黎川把玻璃杯放在玻璃茶几上，不急不缓地说：“沈总的意思是说，沈总在南方江海集团的大楼里受了委屈。”
沈慎一愣，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句话。
“这么说的话，我这里是不是还要给你出几个人当做证人？”江黎川说的不急不缓，态度却显而易见的发冷，尤其是他抬眼目光望向沈慎的时候，那双丹凤眼投射出的目光让沈慎顿时打了个激灵。
沈慎也是人堆里滚过的，哪还猜不到对方什么意思，连忙说：“怎么会怎么会，这点小事那用的着去警局，我么私下就能解决，私下就能解决……”
江黎川上下打量了沈慎两遍，不咸不淡地说：“沈总今天状态不佳，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沈慎哪里听不出来这是在送客的意思？若是今天没有孙蔚这档子事，他无论如何都得和江黎川多说上几句，但如今自己这么狼狈，原本打好的腹稿也早没了状态去说，只好讪讪地恭维了两句，转头一瞪孙蔚，没好气地说：“走吧！”
孙蔚也不怕他，昂首挺胸就往外走，程辞赶紧跟上。
转眼间，大厅里又恢复了平静，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赵秘书跟了江黎川多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江黎川为什么要这么做，实在忍不住好奇，犹豫地开口：“江总，您为什么要帮那两个人？”
虽然南方江海看不上沈家那点产业，但是生意场上多个朋友总要好过多个敌人，为了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和沈家结仇，怎么看都不划算。
江黎川站起身，淡淡地说：“可能我也有点精神病吧。”
赵秘书：“……”
得，还不如不问。
门外，库里南早已等候多时。江黎川大步走出去，却突然又在车前站住了。
就见不远处有一个清瘦的身影，脸埋在厚重的围巾里，似乎正在纠结着什么，脚步往门的方向走两步，又转回去，反复多次。
江黎川看他片刻，出声问：“你在等我？”
听到声音，程辞仿佛惊了弓的小鸟，所有的毛都炸了起来，然而他还是坚持着没跑开，一双圆圆的眼睛飞快看了江黎川一眼，又重新垂下去，点了点头。
江黎川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问：“等我做什么？”
程辞往后退了一步。
除了医生，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陌生人说过话了。
他的手在抖，心在狂跳，密密麻麻的汗珠争先恐后的从毛孔中挤出来，好像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只怪手来扼住他的脖子。
他努力地让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然而尝试了好几次后，才终于从嗓子里寄出了磕磕巴巴的几个字：“谢、谢谢你。”
声音低的像小猫，好在还算清晰。
说完这几个字，程辞再也承受不住，一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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