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打听过了,虽然打听的人并不多,不过我发现他们都没有真正见过程怀溺水的场景,也没有看到程怀死状。”
“你这是何意?”
“我问了隔壁的王奶奶,她说看到程怀尸体是只看到苍白的脸,还是正常的没有肿起来,可是溺水的人应该会全身浮肿。”
“身体呢?”
“被程大用草席裹着,没有人看到。”刘槿熙下意识又瞥了眼后边站在屋内含胸驼背的程大,声音压得更低,“我有个猜想。”
她直视着沈淮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或许程怀的真正死因不是因为溺水,是因为郭老五。”
“所以王奶奶才没有看到溺水该有的模样,程大也不敢让太多人看到他的尸体,不然就会露馅?”
沈淮之倒吸了口凉气,赞赏地望着刘槿熙道:“如此,他就有了动机。”
“兜兜转转,这最有可能杀人的人又回到他身上。”
“看来得掘墓验尸。”曾青提议道。
“不可。”沈淮之摇头,“死者为大,且这程怀受巷子里的街坊邻居喜爱,人人又憎恨那郭老五,蓦然掘墓恐会引起民愤。”
“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若是此事属实或许能搜查程大家一番,说不定能有所收获。”沈淮之思索片刻,吩咐道,“周回,你即刻去王奶奶家收集她看到程怀的过程,做文书以便做呈堂供词,曾青,你现在带着人家家户户排查他们得知程怀溺水而亡的来源。”
沈淮之见她发愣,便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我们再去会会他。”
程大见沈淮之再次折返回来,脸色明显有些慌乱,左手下意识捏住桌角,直到两人走进,他出乎意料地出了声主动问他们:“有什么事?”
“你当真没有杀郭老五吗?”
“没有。”程大脱口而出,他突然迈开腿颤颤巍巍地往外走,单薄的麻布随着冷风飘荡,也不知是风的缘故还是他的双腿在颤抖。
他转身走到屋檐下堆积柴火的角落,徒手搬起一块粗壮的木头放到旁边,坐在一个圆矮的木桩上举起斧头劈柴。
手起刀落,干活的冲劲让他的身子逐渐恢复温度,微微发白的唇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虽说这巷子七拐八拐的,住在此地的人不少,不过仅需要确定一个简单的问题,不到半个时辰,曾青和周回都双双回到沈淮之身边。
“如何?”沈淮之凝视着程大吃力的背影,目不斜视地问道。
“果真如公主说的一样。”
沈淮之扭头看向周回,也见他点头。
“让他进来吧。”
曾青得令走出屋门,朝着程大说了几句,他默默地站起身走了进来。
手臂的动作一旦停住,寒风刮去热汗,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程怀真的是溺死的吗?”
“是。”他低着头一如既往地一问一答。
“可为何王奶奶说他的脸没有浮肿?这不该是溺水的模样。”
程怀沉默不语。
眼见触到他的防线,沈淮之趁热打铁道:“和郭老五有关吧。”
程怀依旧没有说话。
“说不说?!”
程怀明显被他厉声呵斥吓住,程大瘫软了腿,扑通一声蹲坐在地上,身子蜷缩在一起,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给我搜!”
捕快们得了令很快忙碌起来,分散到屋子各处翻找。
刘槿熙也站起身四处走动,沈淮之正要劝阻,忽而见她在床边的木制衣柜前停了下来,他下意识走到她身边。
月见会意地打开衣柜的木门,里边整齐地叠着程大和程怀的衣物。
“公主。”眼看刘槿熙就要伸手触碰,月见吓得差点惊起,她急忙阻止,问曾青要了副手衣,“还是戴上这个吧,比较安全。”
刘槿熙接过手衣戴好,闭上眼凑近鼻尖仔细嗅着木柜里不同的味道,沈淮之疑惑,只见她睁开双眼,利落地抽出叠放在中间的一件灰色补丁长袍。
“怎么了?”
“有血腥味。”
身旁的两人闻言也凑近鼻尖深吸了口气,却是什么也没有闻到。
“上边竟然一点血迹也没有。”
“即便是有也难以证明是郭老五的。”沈淮之瞥了眼堂前坐在圆桌旁发呆的程大,叹息地摇摇头。
“公主,这里少了一颗扣子。”
“什么?!”两人循着月见的指尖望去,果真看见最上边的那颗扣子不知去了何处。
“郭老五家中可有找到?”
沈淮之摇头道:“并未发现此物。”
周回和曾青也靠了过来:“大人,并无发现异样。”
“属下也是。”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先回去吧,我再让人重新查找一番郭老五的住宅。”
程大见几人走过来便低着头站起身,各个都是两手空空,他惊慌的目光很快恢复平静。
“程大,你要想清楚,若是自己认罪或许能从轻量刑,若是我们逮捕你,那便是死路一条。”
程大没有回答,他默默地低着头站在原地直到所有人都离去了。
“曾青,你多留几个人盯紧程大。”
阴暗潮湿的瓦房没了人打扫,更是杂草荒废,好在雪天地冻天寒,小草不过露出点苗。
眼看如日中天,却毫无线索。
“走吧。”沈淮之褪去手衣摆在方桌上,双手抱臂踱步到她身边。
“去哪?”
“公主身躯金贵,若是饿坏了身子,微臣担当不起。”他抿着唇故意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向下。
“少来。”刘槿熙白了他一眼,顺势摘掉白袍和手衣,跟着他往外走,“若是找不到证据该如何是好?”
“那就找到为止。”
无言以对,她熟练翻身上马,接过月见递来的面纱戴上,见沈淮之疑惑,便解释道:“方才屋里味道让人难受,我还是骑马吹吹风罢。”
沈淮之点头,翻身上了曾青的马。
“大人。”曾青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仰头盯着马背上调整坐姿的男人。
“借你的马一用,你不必跟着我了。”
“可是……”
两人骑马并行。
“我记得靠近西郊口那有家看上去不错的饭馆,不如去瞧瞧?”
“好。”刘槿熙拍去身上的灰尘,将缰绳塞到右手掌握着,马儿缓慢步行。
离闹市逐渐远去,人烟随之稀疏。
“没曾想大人跟我一样骑马,难道你……”见他满脸正经,她就忍不住想要逗他。
沈淮之急速打断她的话:“公主是君,微臣是臣,哪有君骑马臣坐车的道理,倒反天罡罢?”
装货。
他倒反天罡的次数还少么?
她无语地收住脸上的笑意,稍微揪紧缰绳使得马儿加快了些速度,任凭着身后的人想方设法避开人群追赶。
忽而瞥见一家装饰还算奢侈的饭馆,牌匾上挂着红布,风呼呼刮起,正好挡住牌匾上的店名,看上去是新开的模样。
“吁——”她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随行的月见,月见随后将马儿交给迎面而来的店小二。
“吃什么?”她挑眉瞥了眼正后方的酒馆,“沈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沈淮之一笑而过,打岔道:“走吧。“
她跟着沈淮之走上四楼的包间,圆桌正对着一扇敞开的大窗,可以俯视陶富贵的酒馆。
紧接着店家带着不少人进来上菜,原来他已经打过招呼了。
“来这里做什么?”
她坐在其中一个靠窗的位置,情不自禁地往外张望。
雪停了,白色的世界里是人间烟火。
“他不是洗清嫌疑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你说,从这到郭老五家有几条路可以走?”沈淮之接过侍从递来的银筷,冷不丁道,“我昨日在这逛了好久,才终于找到这么个绝佳的位置。”
“你这话什么意思?”
“郭老五夜夜宿醉陶富贵的酒馆,若不是因那日与邹老二争吵断不能回到家中,可是凶手如何预料此事?”
“照你的意思,凶手一直监视着他?”刘槿熙恍然大悟,抓起银筷夹了一块红烧肉含入口中。
“或者故意制造事端。”他补充道,含笑的脸庞随即幻化成冷漠的表情,“又或是有帮凶。”
“这怎么可能?”她想了想,还是没能对此打消疑心,“邹老二认识程大么?”
“似乎是不识得,不过陶富贵曾听闻郭老五说过程家兄弟的事,不过多是嘲笑程大懦弱无能,且否认认识程大,说是都是听说。”
“听说?这如何验得真假?”
“程大也否认见过陶富贵,此事难验,不过像程大那样的人若是突然密切接触旁人,我想街坊邻居都会很容易注意到。”
“若是卖菜的时候呢?不过也是,他虽然选了个角落,可那里还是人来人往。”
“陶富贵的酒馆负责采买食材的一直都是二儿媳,不过整个二儿媳一直跟附近一个姑娘要好得很,恰好那姑娘家也是种菜的,便一直都和那姑娘家来往买卖。”
“既然这些都被排除,唯独只剩下凶手监视着郭老五了。”
沈淮之点头:“程大卖完菜大概是酉时。”
“冬日天黑的早,他很有可能借此每日去酒馆监视郭老五。”刘槿熙忽而觉后背发凉,她收回抬起的手,月见顺势为她披上金红紫色云纹斗篷,又命人将暖炉移到离她近些的位置,合上其余的门窗,唯独剩下这扇大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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