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刘槿熙提着裙摆小跑到皇帝身边,抬手示意月见将食盒放在案上。
“这是什么?”皇帝疑惑地探头去看着月见打开食盒。
“这可是儿臣亲手做的呢!”
她挽着皇帝的手臂撒娇道,惹得皇帝哈哈大笑:“是你亲眼看着厨子做的吧。”他一语就戳穿了她,但还是坐在案前伸手去拿出那碗银耳莲子羹,舀起一勺吹气,浅尝一口,“嗯,不错。”
刘槿熙笑嘻嘻地咧着嘴坐在皇帝对面的软垫上。
皇帝再次瞧出她的心事:“说说吧,又想要父皇给你什么?”皇帝又舀起一勺,笑眯眯地看着她打趣道,“这又是有什么问题难住我们槿熙了?说来父皇听听。”
“听闻刑部尚书赵大人告老还乡。”
皇帝微愣,送到嘴边的瓷勺停在前边,抬眸看着她道:“你有举荐之人?”见她点头,皇帝突然将勺子放回瓷碗之中,又将白瓷碗放在案上,“何人?”他的眼底里隐约透露着危险的笑意。
“就是儿臣自己。”
“哦?”皇帝又愣,仰头大笑,再次端起白瓷碗慢慢地喝着碗中的羹汤,“可是食封少了,父皇再给你些……”
“不是。”她摇头认真解释道,“父皇您也知道,儿臣自小就爱行侠仗义,如今可正是个好机会!”
“听闻你近日和大理寺的沈大人走得极近,莫非是得此熏陶?”皇帝皱眉打量着她的神情变化。
“父皇,您就答应儿臣吧,算儿臣求求您,每日待在公主府实在无聊,若是不从,儿臣恐怕又要干回老本行仗剑走天涯了。”她哀求地摇晃着皇帝的手臂,肯定地眨了眨眼睛。
“你呀。”皇帝摇头叹息道,“干什么不好,非选这么个官职,堂堂公主,每天去那些死人的地儿,有什么好的?且这断案可不是容易的东西。”
“这样,儿臣保证,若是一个月内出了任何差错,儿臣自咎请辞。”
“好大的口气!”皇帝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回想起从前的自己,眼底不禁流露出些许赞赏,“好,朕允了!”
鸡鸣声起,公主府内顿时灯火通明,主屋内侍女进进出出,悄然无息却井井有条。
一身正黄色祥云纹九钿礼衣,佩戴五尾凤簪,腰间无过多装饰,花钿点缀略带威严的剑眉,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威严端庄。
“月见,那许大人可查出什么把柄?”
月见皱眉低声道:“说来奇怪,此人清白十分,人人都说品行高洁。”
这样的人能看得上刘怀瑾?刘槿熙自认倒霉,只得估摸着临场发挥随机应变。
卯时还差一刻,刘槿熙准时出现在宫门,跟随着朝臣蜂拥的人群往宣政殿的方向走。
金丝礼衣在日出金色的光芒照耀下并未让人觉得刺眼,反而透显出柔和之气。
朝臣们看到她往里赶不免惊讶,虽说公主也可参与朝政,可先前却很少见她,许是因为未及笄的缘故,眼见她迈入宫殿,众人纷纷加快脚步似是生怕错过时辰。
人群之中,她看到了沈淮之,但也不过只瞥一眼。
谢正羽心中狐疑正想与她搭话,突然见朝臣各自站直面对堂上的龙椅,他只好就此作罢。
卯时,朝会开始。
“刑部尚书告老还乡,永安公主德才兼备,仁德孝顺,是以胜任刑部尚书之职,众爱卿有何见解?”
皇三子刘怀瑾率先站了出来:“公主常年居于内院,哪能担任得了如此要职?”
皇帝见刘槿熙面不改色,又见刘怀瑾如此焦急,眼底不□□露出半分嫌色,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怀瑾道:“难道你有举荐之人?”
刘怀瑾见得逞,赶忙道:“儿臣以为,刑部侍郎许大人正直清廉,才高行厚,甚是胜任此职。”
“朕竟不知,你有如此交友能力,许大人不过上任七日,你便对他如此了解?”高深莫测的笑容顿时抖了刘怀瑾一激灵,他自乱阵脚,指间的小动作也多了起来。
皇帝见他不语,含笑的眼底露出阴森之色,他过于小聪明,以至于连自己同周边侍从的随口夸赞都了如指掌。皇帝的嘴角没有变化,可是那点笑意却渐渐被寒芒取代:“许大人也自认可胜任此职?”
“微臣不敢。”许连竹抱着玉笏站出来,“微臣不过才上任数日,今得三皇子称赞已是惶恐。”
皇帝半眯着眼,肆意扫视着堂下的朝臣,他突然想借此机会瞧瞧这刘怀瑾的交友范围有多广,语气突然缓和不少:“众爱卿还有何异议?”
中书侍郎王德封站了出来:“微臣以为,历代从未有过先例,虽说公主胜任,可……”王德封拉长语调,微微抬眸观察皇帝的脸色。
“虽未有先例,可律令之中也并无规定女子不能胜任。”刘槿熙终于出了声,“陛下当年开先例,行两税法,不但使得我朝经济大幅提升,更是减轻百姓负担深得民心。由此可见,不是所有的先例都该打压阻拦。”
皇帝情不自禁点头,朝着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朝堂内顿时炸开了锅,有的认同公主想法,有的认为律令该改。
“历代外政女官虽少,可也并不是没有,不过在乎胜任二字,所谓选贤举能。”刘槿熙停顿几秒,又继续道,“我确是从未任职此官,王大人有所顾虑也可以理解,我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一个月内刑部出现任何差池,甘愿引咎受罚,辞去此官。”
王德封无言反驳,悻悻苦着脸退回去。
谢正羽站了出来:“微臣以为,公主颇有才华,心有大爱,学富五车,前年水灾之时施粥百姓,得以民心,自当能胜任此职。”
皇帝认同点头,只手摸着胡须厉声道:“此事已定,无需再议,众爱卿可还有何事要奏?”
无事退朝,走出的朝臣依旧忍不住议论此事。
“沈大人请留步。”
沈淮之立即转过身拱手道:“公主有何吩咐?”低垂的眼眸时刻注意两人鞋尖的距离。
“无事,往后还有劳烦沈大人之地,请多多指教。”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刘槿熙满意地拐到公主府的车马前,被月见搀扶着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第一把火便是探探这刑部下属官员的虚实,唯独叫她在意的,当属刑部侍郎许连竹。
“微臣参见公主。”许连竹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礼仪完美得叫人挑不出毛病。
“久仰许大人大名。”刘槿熙端坐于案前,翻阅着手中的公文,漫不经心地笑道,“我看许大人这文书整理得极好,朝堂上何故惶恐?”
“微臣惶恐,是为唯有此优点可行,而这尚书之职不甚简单,还需多多向公主请教。”
言辞也是完美,刘槿熙也不想为难他,只要他别挡着她的路,她岔开话题只论公事:“目前只有此案未决?”
“正是,大理寺仍未捉到贼人,故难以断案。”
“我知道了,你下去罢,明日午时之前将上月已判决的文书整理好送来。”
“微臣这就去办。”许连竹拱手作揖完便往外走,迈出屋门,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案前仔细翻阅的女子,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而后便又继续回过头往外走。
刘槿熙意识到门外的目光,她下意识抬起头张望,却只能瞧见一身白色的背影,狐疑地端详良久,继续把注意放回文书之中。
眼看快到午时,刘槿熙备了车马就往椒房殿赶。
果不其然,才到殿门便瞧见翠羽领着人往外走。翠羽瞧见她顿时愣住,摆手示意身旁的侍女散去。
“翠羽姑姑可是要去寻我?”
翠羽轻轻点头,关心道:“公主怎么来了?”
“负荆请罪。”
翠羽折返回殿时,已然见刘槿熙提起裙摆收腿跪在软榻前边,她迈着小碎步急促赶往,只听到她开口说道:“儿臣知错。”
“何错之有?”倚在软榻上身着明黄色长裙的女人扶着侍女的手臂坐直,头上的金步摇却不见晃动,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没有责备刘槿熙的意思,不过她也并没有着急让跪在地上的刘槿熙起来。
“儿臣私自求得刑部尚书之职,忘却母后教诲。”
“过来。”
她听话地站起乖乖走到皇后身边,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种挨罚的可能。
“听闻你今日在朝堂之上立下军令状?”皇后笑嗔道,言辞之中略有玩笑之意,“如此还能得空来我这椒房殿?你可要好好努力罢。”
刘槿熙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茫然地抬头静静地直视着那双温柔的眼睛,眼底看不出一丝怒意,她点点头,又摇头道:“您这是答应了?”
“当然。”
世间幸福时刻,不过是得到爱的人的支持与肯定。
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僵硬的笑容宛如春天的花苞渐渐绽放:“谢谢您!”
皇后温情嫣然一笑,忽而听见对面坐着的娇俏姑娘腹前突然传出“咕咕咕”几声,忍不住露齿笑了出来:“饿坏了吧?好在母后提前预判,都给你备好你爱吃的菜肴。”
母女二人有说有笑,相亲相爱地度过了中午的时光。
“娘娘怎么?”翠羽低瞥刘槿熙离去的背影,取了件被褥披在皇后身上。
皇后没有生气的意思,她双手撑着软榻望着翠羽笑:“你是不是想问,本宫怎么突然松了口?”
翠羽跪在地上,细心将为她褪去长靴。
青黛为皇后换了手炉,扭头咧开嘴朝着翠羽欢喜道:“晨间太医来把脉,娘娘肚里是个小皇子呢!既是如此,先前所谓的预言不攻自破,娘娘自然安心!”
皇后轻打青黛的手背,笑嗔道:“你这般欢喜?”
青黛撇嘴笑了笑,走到侧边将小窗合上。
“至于槿熙,正羽那孩子不是个没有肚量的,等到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让陛下为两人赐婚,到时水到渠成,只是……”皇后忽而拧起眉头,“青黛,公主那边你可要多多注意,万不能叫旁人教坏了她,若是有异常即刻向我禀报。”
“是是是。”青黛又往她身上盖了层蚕丝被,“娘娘莫要担心,好好歇息平安生下小皇子才是。”
“就你嘴贫!”
两人哄着皇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皇后便惬意地裹着被褥睡着了。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从宫门出来后,刘槿熙便让人直接骑马前往大理寺,媚香阁案子算来已经到了第四日,怎么如今还无半点凶手的消息?
“不许跑!”
“站住!”远处传来一阵嘈杂,随即瞧见前边拥挤的人群炸开一条小道,有个矮壮的男子从小道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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