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爸妈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了起来。
于是放学以后，大多数时候林湫绘只要看见了宋阿姨站在幼稚园门口，就知道今天又是和宋清一起回去。
“诶，林湫绘，你爸爸妈妈怎么这么忙？”宋清不满的嘟囔一声，林湫绘偏头，宋清冷哼一声，“我妈妈都要变成你妈妈了！”
林湫绘笑了起来：“如果宋阿姨是我妈妈，那你是我哥哥吗？”
那个时候的小孩很羡慕别人家里有个哥哥，比如住在林湫绘楼下的李婆婆家里就有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哥哥会可多东西了，而且打森林冰火人居然能满分通过。
宋清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拍了下林湫绘的后背，力道不小，拍得林湫绘往前踉跄了一步：“想得美！我才不要当你哥哥！当哥哥要让着你，麻烦死了！”
他嘴上嫌弃，脸上却有点别扭的红，扭过头去，拉着林湫绘的手腕就往前跑：“快点！我妈说今天做糖醋排骨！”
“对了，林湫绘，你上次说你爸爸妈妈带你去商场吃的牛排，真的这么好吃吗？”
“唔……好吃，还有脆脆的薯条，还有小蛋糕！”
“我，我也想吃！林湫绘，下次你再去吃的时候，能不能偷偷给我带一点？就一点。”
说着话，宋清还用手指比划着一点，林湫绘立刻摆起了谱，哼哼的笑着：“我只给我哥哥带，你又不是我哥哥。”
“我是！我是你哥哥还不行吗！”
宋清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几分，喊完他又开始不好意思，气鼓鼓的甩开林湫绘的手腕，转过身背对着林湫绘。
林湫绘看着宋清通红的耳根和僵硬的背影，心里那点小得意像肥皂泡一样迅速膨胀起来。他捂着嘴，努力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喂！”宋清没听到回应更恼了，转回头凶巴巴的瞪着林湫绘，“你笑什么！我都说是了！你到底带不带嘛！”
“带！”
林湫绘好不容易止住笑，脆生生地答应，还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胸脯：“我保证，下次再去，一定偷偷给你藏一块最大的牛排，还有薯条！藏在我的口袋里！”
“真的？”宋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你可不能骗人！骗人是小狗！”
“我才不当小狗！”林湫绘也认真起来，“我说话算话！等我爸爸……嗯，等他们下次再带我去！”
“好！拉钩！”宋清生怕他反悔，立刻伸出小拇指，郑重其事地举到林湫绘面前。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宋清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手，重新拉起林湫绘的手腕：“快走快走！再磨蹭糖醋排骨都要凉了！我妈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林湫绘也用力点头，被宋清拉着向前跑去。
下次去餐厅，一定要把最好吃的那块肉偷偷藏起来给宋清。
口袋里要藏牛排和薯条，会不会被妈妈发现？要不要用纸巾包好？宋清拿到的时候会不会还是热的？
胡思乱想，像是永远也理不清的线头，林湫绘没想太久就丢在了脑后。
上小学报道那天是宋清和林湫绘一起报道的。
人群太拥挤了，汽车堵在坡上上下不得，爸爸有些烦躁的抽了个烟，宋清和林湫绘立刻捂住口鼻，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林湫绘，你开点窗户。”
他们用的气声说话，林湫绘指指爸爸，又摇了摇头：“我爸爸会说我的。”
宋清立刻皱起眉，拿手在自己鼻尖挥了挥，一脸嫌弃：“我不喜欢烟的味道。”
“我也不喜欢。”
林湫绘小声附和，身体往宋清那边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离那的烟雾远一点。
车窗外，其他来报道的新生和家长挤作一团。喇叭声，呼喊声，叫卖声，全部混杂成一团。
爸爸似乎没听见他俩小声的抱怨，或者听见了也无暇顾及。他烦躁的按了下喇叭，前面的车纹丝不动。
接着他又深深吸了口烟，灰白色的烟雾在车厢弥漫开来，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爸爸，我们下车走过去吧？好像不远了。”
林湫绘鼓起勇气，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校门。爸爸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人这么多，走散了怎么办？”
林湫绘立刻噤声，抿唇不敢再说话。
宋清悄悄在座位底下碰了碰他的手，林湫绘看过去，宋清对他做了个鬼脸，又夸张耸了耸鼻子，无声表达着对烟味的抗议。
林湫绘忍不住想笑，又害怕笑出声，赶紧低下头，把脸埋进自己新书包里。
好不容易挪到靠近校门的地方，爸爸找了个空隙把车斜插着停下
“下车！动作快点！”他催促着。
林湫绘和宋清如蒙大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外面虽然拥挤嘈杂，但空气是流动的，带着夏末初秋特有的气息，两人对视一眼，都夸张的深吸一口气，接着笑了起来。
报名处设在教学楼前的小广场上，几张长桌拼在一起，后面坐着几位老师和帮忙的高年级学生。
队伍排得歪歪扭扭，家长们焦急地探头张望，孩子们则大多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宋清和林湫绘紧紧挨在一起，有些新奇又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你感不感觉，这里破破的。”
林湫绘捂住嘴，和宋清说着悄悄话，宋清点点头，这个小学是有名的公立小学，已经有些年头了，墙上有着六个大字，林湫绘努力辨别着，觉得是“求真，扬善，达美。”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轮到他们了。爸爸拿出证明，一样样递给负责登记的老师。
老师问林湫绘：“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林湫绘。”他声音有点小。
“大声点。”老师头也没抬。
“林湫绘！”林湫绘赶紧提高音量，脸微微发红。
“一年级三班。拿着这个单子，去那边领校服和书本。”她撕下一张粉色的纸条递给爸爸。
“谢谢老师。”
爸爸接过纸条，语气客气了些，他转头对宋清问到：“宋清，你妈妈不是给你报好了吗？你是几班？”
“我妈说是一年级六班。”
“啊……”林湫绘有些可惜的叹口气，想要说什么，宋清捏捏他的手，安慰道：“没事，我以后下课也可以来找你啊。”
小学的生活变得有些枯燥了，即便是周末林湫绘也需要去绘画班，或是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
宋清坐在林湫绘的床上，拿着课外书好奇的询问他：“喂，林湫绘，画画好玩吗？”
“你要不要试试？”林湫绘随便抓了一张纸，递给宋清，“你画，画了我给你点评点评。”
后来，林湫绘其实很后悔递给宋清那张纸。
宋清接过那张纸，原本只是带着点玩闹的心思，想胡乱涂几笔。
他盘腿坐在林湫绘柔软的小床上，低头看着空白的纸面，又抬头看了看林湫绘书桌上那幅刚完成一半的水彩画。
画的是窗外的老槐树，枝叶繁茂，光影斑驳。
这下，宋清也来了兴致，学着林湫绘画画时的样子，微微眯起眼，随便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
线条很随意，甚至有些歪扭，但动作又快又流畅。
以及……很有神。
“好厉害！”林湫绘凑过去，毫不吝啬夸奖，两个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宋清抓着自己的画纸，说他也想要学画画了，林湫绘笑眼弯弯，说好呀。
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林湫绘感觉家里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了，很多次直到他睡着父亲都没回家，即便是回家了两人之间也总是争吵，他们用方言对骂着，片刻后，父亲摔门而去，母亲坐在客厅抽泣着。
然后，等到晚上吃完饭的时候，母亲会夹一块炸酥肉放在林湫绘碗中，接着絮絮叨叨起来。
“湫绘，你现在四年级了，心思要放在学习上了。隔壁单元张阿姨家的女儿，跟你一个年级，人家又是双百，你宋阿姨上次还说，小清那孩子画画拿了个什么奖，钢琴也练的不错，你看看你……”
林湫绘扒拉着碗里的饭粒，想要把那块炸酥肉埋起来，油腻的肥肉加上花椒，葱姜蒜，是林湫绘最讨厌吃的菜，母亲看到了，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他，说他不可以挑食，这是父母的良苦用心，说家里不容易，你要争气之内的话。
他开始有些烦躁。
林湫绘完全不知道这种烦躁来源哪里，不过他越来越怕见到宋阿姨，也越来越怕听到父母提起宋清。
初冬的一个周末，天气阴沉沉的。
车子驶离了熟悉的旧街区，开进了一片新地界。
“这就是咱们以后的新家！”父亲指着其中一栋楼，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自豪，“双层，带大露台！离公司也近！”
那时，他们家的公司已经正式步入正轨了。
母亲满眼欣喜的蹲下来，笑着问林湫绘：“喜欢吗湫绘，以后你就有自己的大房间了，可以放你的画架，比现在那个小房间好多了！”
林湫绘点了点头，小声说：“喜欢。”
搬家的日子定在寒假前。
李婆婆看见林湫绘，总会叹口气：“哎，小绘也要搬走啦？以后没人帮婆婆捡掉下来的晾衣杆喽。”
林湫绘只能低着头，小声说：“婆婆再见。”
李婆婆挥挥手，拿出来一个红色的鼓鼓囊囊的红包，笑着说：“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收下吧。”
林湫绘好想哭，嘴巴张张合合，话还没说出口母亲就来了，脸上带着客气又疏离的笑：“哎呦，你这是干什么啊，不用不用。”
那个红包最终还是没放进林湫绘的口袋。父亲在车上不屑的嗤笑一声：“想卖我们个人情吧。”
“才不是！李婆婆……”
话还没说完，母亲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闭嘴。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
而关于宋清家的消息也很快传来。
那天放学，林湫绘看见宋清正兴奋和同班的同学比划着，接着又拥抱在一起。看见林湫绘，他立刻冲过来。
“林湫绘！”宋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很大，“你知道吗，我们要搬家了！”
林湫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搬到哪里？也搬到新小区吗？”
宋清摇摇头，眼睛亮得惊人，声音也拔高了：“不是，是H市，我爸爸说那边还有海呢！”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点，带着点孩子气的炫耀和不确定：“我爸爸要去那边做生意，做得很大很大，以后我们家也会住大房子！”
“H市？”林湫绘的脑袋嗡了一下。他在地图上见过哪里，离他们这里很远，中间隔着好多条弯弯曲曲的线。
他张了张嘴，却问不出“那我们还一起上学吗”这种傻话。
答案显而易见。
宋阿姨走过来，她摸了摸林湫绘的头，温和的说：“小绘啊，以后放假了，欢迎来H市玩，让宋清带你去看湖。”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切，却让林湫绘觉得更加遥远了。
“哦……”
林湫绘低低应了一声，感觉喉咙有点发紧。
“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林湫绘上前一步，拉住宋清的胳膊，宋清偏头笑了笑，“当然，你在想什么？”
“我以后一定会来找你的。”
不是美术生……有问题请指正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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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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