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期待是会变的。
从期盼青梅竹马的从一而终,到大学青春男女的偶遇悸动,从渴望年上哥哥的宠爱与包容,到体验活力弟弟的生动爱情。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成长,这些有关爱情的期待一天天落空,一次次的未达成,让那些允许我们幻想,好像偶像剧和小说般的恋爱故事的空间越来越小。
然后,我们渐渐认识到,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味剂,带来的是酸甜苦辣的味道,而不是维持生命的氧气。
但是,现实世界的眼光总四处环绕。
“胡女士,有何指教?”乐清刚登机,随便把手机放在座位上,安置好行李箱。再拿起手机时,胡女士大吼着:“听到没有啊!”
“好好好”
“好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好妈妈”,说着说着打岔地唱了起来“我的好妈妈下班回到家,辛苦了一天……”
“明天唐任来找你,你要好好招待别人……”
“要起飞了,为了你宝贝女儿的安全,我要关机了,再见我亲爱的妈妈。”没等说完,乐清果断挂断。
唐任是妈妈同学的儿子,说是什么名校出身,在世界前一百强做研发,在双方家长热情之下,两人加了微信。乐清以学校安排出差为由,一直推脱。
越长大交朋友越困难,二十四岁的乐清不排斥恋爱和婚姻,但这种在双方家长控制下的交流,令人反感。
可是周天,唐任的车还是出现在了学校门口,他绅士地打开车门,迎乐清上车。
唐任的语气谨慎又透露出紧张:“你想吃什么?西餐可以吗?”
晚上,乐清一肚子气地去了表姐胡雪婷家,在沙发上脸朝下趴着。
“干嘛?想把自己闷死。”胡雪婷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眼,看了看半死不活的乐清。
“都是你的好姑姑。”
胡雪婷故意在乐清耳边,恶魔低语:“小妞,你还年轻,受苦才刚刚开始,我姑姑上一个给我介绍的可是个二婚的,孩子都上小学了。”
乐清熟练地去酒柜取出上次没喝完的半瓶酒,一人倒了一杯:“我也好不到哪去,这不刚说再见,我妈电话就打过来,看她那口气马上要给我买婚房了,我们就见了一面。”
“这人怎么着了,这么反感?”
“气场不合,他在我面前太小心了,也不能这么说……”,乐清思考了一下,“就是,他给我一种很安稳的感觉,这种安稳很多人会想要,但在我看来,是一眼就看到尽头的生活。”
末了,又低声说道:“我害怕。”
话落,片刻的安静,胡雪婷敲键盘的手也突然停顿一刻。
乐清又换做正常生气的语气,也不用杯子了,对着酒瓶喝了一大口,吐槽道:“我们家这群长辈是怎么想的,怎么一聊天就说你可怜,怎么没孩子就是可怜了?没结婚就是可怜了?,那得我们别的努力都白费了?你三十岁事业有成,自己在深圳买这么大的房,长相标致,身材也……算还行吧……”
“得得得,怎么还趁机中伤我?”胡雪婷夺过酒瓶,“敢情是来我这蹭酒了,别喝了,赶紧滚回家去。”
“你说得对,我得回家去,明天还要去监考。”
乐清家和胡雪婷家在同个小区,一个是租的,一个是买的,一个在北区,一个在南区,溜达回去刚好散散步。
走的时候还不忘快速顺走那瓶酒,留下一句:“谢谢侬。”
***
乐清今年24岁,在英国读硕士后,申请到国内985戏剧戏曲博士,博一被留在英国做交换,第二年,也就是今年刚回来。除了学术研究和给导师做助教,也在剧场做导演。
临近寒假,最后几场监考,乐清收了卷子,准备去教务处。
学生许心一双期待的大眼睛从讲台露出来看着乐清:“乐老师,今晚有空来看我们乐队演出吗?”
许心是大二的学生,自己创建了一个乐队,偶尔会参与一些小演出。
因为乐清在学生间是出了名的嘴毒,现在的小孩偏偏还都喜欢这一套,越被怼越开心,导师戴老师总结:“现在的小朋友在家都是被夸奖,难得在你这里听到点实话,他们可享受了。”
乐清汗颜。
许心怕乐清拒绝,连忙补充:“是我们乐队第一次去live house做热场,你都不知道台下全是别人的粉丝,我可还怕冷场了,如果你不来的话……”
她故作伤心状:“都没人给我们加油。”
听小姑娘巴拉巴拉说半天,乐清数好试卷,抬眼:“练好了?这次不拉忐忑了?”
忐……忑……不就是上次在学校路演太紧张,手抖,拉大提琴抖了几个音。
偏偏被路过的乐清听到,成为了她嘴下的亡魂。
这次伤害来的太快,许心一时未做好防御:“乐老师,你37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晚上,有些降温,乐清回家换了套衣服,黑色的皮衣、棕色的鸭舌帽下显出清瘦而明晰的下颌,她到的时候,观众已经入场完毕。
很久未了解国内演出市场,仔细打量门口一面墙的海报,都已经是些不认识的名字。
人越长大,时间过的越快。三年,仿佛只是钟表转了一整圈,又久到足以改变很多。
“嗒”,打火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一股呛人的烟随风飘来。
正心里暗骂,在公共场所抽烟的每一个人。她转身一望,和那点烟的人相对而立。
她的眼里带了些不明的情愫,转而皱着眉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人,一件黑白格子衬衫,同样的棕色系鸭舌帽,一双板鞋,一副男高的样子。
关知许心里一动,笑了笑,语气里满是故意:“熏到你了?”
她拿过关知许指尖的烟,深吸了一口,然后,踮起脚尖,将烟雾尽数吐落于他的脸上。
面无表情地说出一个字:“滚。”
“所以你俩三年后,赏他的第一句话,是‘滚’,哈哈哈哈哈哈”,韩韩的笑声调子过高,吵得乐清有点耳鸣。
她拿远了点手机:“不是啊,还有一句。”
“还有什么?”
当时乐清上下打量了一番关知许,临走补了一句:“晒这么黑,这几年在山里当土匪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爆笑。
韩韩解释:“这我知道,前段时间他接了个犯罪动作片,在缅甸那边拍的,好像刚杀青。剧照上就挺黑的,但……”
“身材是真有料!”韩韩着重强调,“要不要发给你看看?”
咳咳,有些画面不自觉地浮现在乐清的眼前,以前身材就挺好的……
嘴上说道:“别!我怕做噩梦。”
***
深圳的十二月,太阳蒙了一层透明的薄雾,阳光是暖的,风是阴的。
那天的名为“十二月”的旧书店内也是如此。
关知许第一次见到乐清,刚在隔壁的篮球场打完球,来“十二月”的自动售货机帮球队买水。
老板娟姐:“来了”
关知许抬眼,正是一场小型的读诗会,白色的穹顶接连白色的四壁,阳光透过窗铺洒在淡绿的地毯中央。
乐清一个单麻花辫侧于左颊,声音温柔似阳光投射下的灰尘,旋转在空中,念的是一首比利·柯林斯的诗。
“
这是最好的爱了,我当时这样想
不需要补偿,也不需要礼物
没有刻薄的言辞,没有怀疑
也没有电话上的沉默
爱板栗
爱卷檐的软呢帽,一只手握着方向盘
没有欲念,不会砰地摔门——
爱袖珍版橘子树
干净的白衬衫,晚间的热水澡
横穿佛罗里达的高速公路
”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自觉扬起嘴角。
“乐,清”,娟姐望着视线方向,“你们学校对面庆大的学生。”
关知许挑眉:“最近开展红娘副业了?”
店里的旧时钟,发出金属撞击的报时声,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下场开始,关知许推门而出。
顿了顿,反身,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柠檬茶,放在娟姐前的柜台上:
“多买了,不能白听诗。麻烦你。”
……
球场,陈家骏给队友分完水,刚好缺了自己要的柠檬茶。
“我的呢?”
“忘了”,关知许漫不经心。
“忘了?我快渴死了大爷!”
*
关知许的学校是一所军方直属工程大学,和庆大相邻,甚至有一个公用操场。
开学后第一天早上,舍友韩韩、大头就站在宿舍窗边,目不转睛,透过窗户,看见一群身着制服的男大学生,围着操场跑步。
“口水收收”,乐清递了张纸,伸了伸懒腰,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咱们这大学四年吃得好啊。”
本地人韩韩,会讲粤语,擅长数据收集分析、统筹规划。妥妥的都市丽人,脚腕非常健康,能穿高跟鞋走五公里。
另一位舍友大头,是热爱洛丽塔的萌妹,动手能力很强,大学期间很多布景道具都由她全权负责。
*
2016年9月初,天宫二号在酒泉发射成功,正巧赶上第三届丝绸之路文化展。以敦煌、嘉峪关、酒泉等地为线,应要求展开了一些列文化展演。
庆大申报的《丝路:驼铃》舞台剧获准展演,那时乐清刚上大二,作为该节目的导演组执行人员,随行参与。
因为是以市为单位集合,所以两所学校行程几乎一致。
那可以算作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两位带队老师牵线,在机场候机室里,如同排球比赛前两队平行而过,挨个握手介绍。
“关,知,许。”
面前的人,声音很有磁性,干净的白色短袖,靠近时有淡淡的木质香气。
嗯,很好看,很好闻。
“你好,乐……”
面前的人低声念着:“乐,清。”
她诧异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关知许指了指她手中的工作人员花名册示意,乐清意会点了点头。
*
“我还记得,你俩就是在那次偷摸私定……”,电话那边,韩韩调侃的语气里,带着点怀念。
“咳,咳”,乐清有些尴尬。
“所以明明都在一个团里,你们当时怎么那么快就在一起了?”
“因为”,乐清有点晃神,“他把我周围的男生都赶跑了,只剩他了。”
“好霸道的男人!”
乐清摇了摇头:“是好腹黑的男人!”
文化展期间,除了排演,吃饭和看风景是最重要的事。
工大队伍里男生占了大半,主动承担了帮他们搬道具的任务。
看着抱着纸箱的一个个宽厚的背肌,大头笑的得意:“太辛苦了,一定要请他们吃饭才行。”
于是,大头女士一己之力下,两校学生私下组成了个临时旅行团。
一起探索西北世界,洋芋搅团、搓鱼子、米糕、油糕、甜胚子……更别提随便哪家小店都美味至极的各种面。
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有一些微妙的情感在人与人之间来回波动。
罗海星是工大的学生领队,小麦色的肌肤,总是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左侧胸肌,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肩三角肌。
然后走到乐清身旁,用刻意压低的嗓音:“中午一起吃饭啊?”
大头一本正经,侧过头去看:“罗队,你心脏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这不最近练得好”,接着把胳膊伸到乐清面前,“你要不要摸一……”
韩韩噗嗤笑出声:“6。”
走在身后的关知许,用力一把搂住罗海星脖子,向后压到。
“老江把舞蹈团那个女生的微信,推给你了吧,加了吗?”
罗队尴尬一笑,“啊,啊,那个啊,诶老师喊我,中午吃饭不用等我了……”
“人跑的到挺快,这小子一个团追一个呀。”
“中午一起吃饭?”,关知许轻声问道。
后来经历多了,乐清发现,关知许总是不动声色的出现在她的身边,指出那些追求者的花心、黑心和野心,这一次次的出现不是巧合,是刻意为之。
乐清总会无奈地扬起嘴角,幼稚的男人。
但这只是占有欲的表现,和上学时拽前桌女生头发的男生没有本质区别,那打动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可靠的安全感吗?
展演在不同城市展开,正赶上中秋假期,高铁票有限,多是站票。
有次状态格外不好,手机屏幕让乐清产生了很强的眩晕感,刹那间冷汗透湿了整个后背,她颈椎不好,以前就有过因为颈椎压迫而导致脑供血不足的突然晕倒。
她呼吸有些急促,问道身边的关知许:“韩韩呢?”
“去前面车厢和服化道组开会。”
“还有多久到?”乐清咬了咬嘴唇。
关知许低头看见乐清泛白的脸,和浸湿的发丝,“不舒服吗?”
眼前的世界变得不那么清晰,乐清感觉有点不妙,身体发软,踉跄下额头正靠在关知许的胸口。
关知许一只手搂住乐清,好让她有所支撑,另一只手拿走她手里的手机,然后轻拍她的后背:“深呼吸,放松,我在,靠着我。”
“抱歉。”
乐清空出的双手,环抱着捏住了他后背的衣角。
很可靠,像一棵大树。
乐清:欢迎光临我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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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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