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凝肌楼,凌北很自然地入了局。
即便江氏长相稍微差了点,而所谓如其自诩琴棋书画样样在行,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摆了几个物件而已,然则江氏有的是女人心计。
用凝肌楼老鸨娘所言,江氏最大手腕便是柔媚刻骨,擅心计。
所以当初江氏来投奔凝肌楼时,单凭悍厉长相老鸨原本拒之门外来着,但是后来她改变了主意。
老鸨阅人无数,看到江氏潜在骨子里那种媚劲,或者说一种顶级驯术。
这种顶级驯术,并不是人人都有。
简直是罕见。
红绡账中,百变媚术,再加上江氏向来喜好加点情绪佐料,泪眼纷飞。
凌北恋上了其身子,接着便恋上江氏一步步工于心计之一切。
凌北入住凝肌楼当晚,夜里十一点时,江氏派了涂虎前往凌北房中邀请凌北品茶。
“凌公子,我家姑娘说了,凌公子一人在外,又没个体己人照应着,怪心酸的。”
凌北人在他乡,光是听到这句话,便莫名感同身受。
“谢你家姑娘美意。”
而寅夜请侧,个中意味着什么,在这种风月楼中,男男女女自然心领神会,即便是凌北向来极少光顾这种场所,心中也不由略微踌躇。
见凌北犹豫,不肯动身,涂虎立刻取出一张字绢,递给凌北。
“凌公子,我家姑娘让小的带了信笺给公子,请公子过目。”
凌北接了绢字。
这一次,是几个字,字体虽是小楷,但明显临摹,也略显生硬,谈不上绢秀也谈不上婉转流畅。
但是内容却足够火辣。
“公子,夜长孤眠寻梦凉,挑灯思君难自量,执酒,执酒,轩眉临窗为疯狂!”
绢字上,还用红棉线绣了个同心结。
见之,凌北心神不由为之一荡。
“公子……”
“好的,走吧。”
凌北那夜见了江寒雨,便彻底沦陷在温柔乡中,二人相谈甚欢,凌北只恨认识江寒雨太迟。
凌北许愿:
“江山我要,而你,我也要!”
江寒雨先是看上凌北这个人,接着便听到凌北如此宏图大愿,心下更是狂喜,她放下足够长钩子,钓住凌北那颗心:
“凌公子,我不管你将来娶了谁,但最终那一个,肯定是我,也只能是我!”
灯地里,二人合欢酒过三巡,凌北眉眼丝丝略醉,江寒雨亦是半醉嫣红微媚。
“凌公子。”
江寒雨牵了凌北手,往床帏幔帐走去,边走边娇声道:
“凌公子,小女不才,虽说来凝肌楼不过半载时年,却也认识不少商贾名流,皇戚权贵,日后如有用得着小女子地方,小女子一定全力以赴。”
闻言凌北点头。
凌北止步,酒也醒了三分之一。
江寒雨这番话,正所谓说到了他心坎上,甚合他意。
他不能白白认识江寒雨。
眼下冷家这条线,在冷家那个小魔女狂飙一样干扰下,已经不可能为他所用,他只能另找东家。
所以他必须要借助江寒雨这条线。
“江姑娘一番热意,凌某感激不尽。姑娘既然说到这儿,那凌某也就老实不客气了。”
一听这话,江寒雨转过身,一脸惊讶。
“恩,凌公子请讲。你我之间,交心为上,其他都是次要。”
凌北也止了步,道:
“姑娘认识州刺史邵也么?”
“邵也,你说是砀城邵家?也就是邵元青那个老爹?”
“在下不知道邵元青,但是有人举荐了邵也大人,凌某正想着怎么找机会拜访邵大人。”
凌北叹一口气。
他整个人脸上浮了一抹苍桑,变得抑郁而多情,又仿佛是伤怀书生,书卷气又隐逸着一抹阴鸷。
江寒雨放声大笑,豆蔻十指越发滟红,她用指尖沾了酒水,在桌子上书了几字:
“小女子虽不认邵大人,然却与翰林院大学士柳传闻私交甚密,而柳大人与邵大人是同乡,所以可以间接……”
“如此甚好,如得柳大人搭桥……”
凌北喜出望外。
江寒雨笑得越发张狂,她起步走到床幔之前,环佩叮咚不绝于耳,然后她缓缓坐在床上,点燃江家特制馨香。
“凌公子,你过来。”
凌北犹疑不前。
他知道,只要自己前进一步,从此便和江氏共入一局,虽说不上是万劫不复,却也此生大概率再无他想。
讲真,他有点恐惧。
他已够心机了,然此刻,他突然感觉到,江寒雨一言一行,仿佛比他更为心机。
“凌公子,你到是来与不来呀……”
江寒雨将声音运作到更柔媚,更入骨,那声音甫一抵达至凌北耳膜,便荡起他无尽失魂落魄。
他不能不沉沦。
他想他只能进不能退。
他没有任何退路。
凌北走了前,决定破釜沉舟。
见凌北已离自己半步之近,江寒雨将红衣扯到半肩,媚笑入骨:
“凌公子,若小女子能成功将柳大人这条线疏通,且让他将你荐与邵大人,你能否答应小女子一件事?”
“可以。”
凌北借了酒劲,凑到江寒雨近前,他想,江寒雨不就是要的这个么。
男欢女爱,凝肌楼永恒的主场。
见之,江寒雨笑,猥琐又妖冶。
她拽了他袖管,露出齐森森一排白牙:
“公子莫急,这个且搁靠其后,眼下小女子另有长远规划。”
“哦?”
凌北酒意又醒了大半。
但是帏帐内那种妖娆又春意决堤之迷香,却是比之刚才已经更为浓烈。
“姑娘但讲无妨。”
凌北并肩坐至江寒雨右侧,心中一半忐忑,一半期待。
江寒雨:
“若奴家为公子牵线成功,公子将来若能得一城池,或驻一州府,许奴家为君枕前唯一人,奴名也要,位也要,封也要。”
“在下许你,绝无二意。”
凌北很干脆,立马答应。
但是他万万没想道,此刻风轻云淡一句承诺,后来却用了一生去陪葬。
烛火摇曳,窗外雪花洋洋洒洒,又一场冬雪扬起又落下。
冬雪总是不期而至。
这已经是入冬以来第三场大雪了。
……
第二天,江寒雪和凝肌楼嬷嬷告假,出资和凌北租了一乘官轿,秘密到了临安城下。
第一次见翰林院柳大人,是江寒雨自己一个人去的,这也多亏了临安章台楼嬷嬷传话给柳大人,然后江寒雨私下里见了柳大人,伺候柳大人一个晚上,终于拿到翰林院柳大人一纸书信。
“这封书信到手属实太不容易。”
乘坐官轿回旅馆时,一路上江寒雨心酸唏嘘,付出多少,她必须要凌北等价回报。
“凌公子,妾尽力了。”
其时凌北正忧心忡忡,坐卧不宁,双手负后,临窗而立。
闻言凌北回过身。
“失手了?”
凌北没有太失望,也没有太期待。
“不,举荐信已拿到,依奴家看来,凌公子单凭着这纸书信,得邵大人关照绝对没问题。”
“然……”
江寒雨之时穿了一身白衣,手中扬了那纸书信,笑得有点诡异:
“一纸书信换君一座城池,可值否?”
凌北不解其意。
“请公子立一字据,若公子日后发达了,成事了,公子欠奴家一座城池。此为凭。”
江寒雨另一手弹来一张素纸。
桌上有砚墨有笔,都是现成的。
“如若不然呢?”
凌北突然之间有点挣扎。
“如若不然,这纸书信,虽是翰林院柳大人所书,也是废纸一张。奴家冒着亵渎柳大人罪名,也要将它一火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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