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虽吃过,可这场聚会显然刚刚开始,山庄里自带客房,标准都是五星级的,许总早给在场的人都定了客房休息,贾主编和路漫漫在一个标间。
“咱们……要在这儿过夜吗?”回房间后,路漫漫试探地问。
贾主编点头,在房间里四下转了转,脸上带着愁容。显然她也是刚知道要留宿,似乎在发愁没有带留宿需要的东西该怎么办。
她们休息了一小会儿,贾主编就接了个电话,她放下电话对路漫漫说:“总编和许总他们去泡温泉了,让咱们一起过去。”
路漫漫只思考了一秒,脸上就浮现出歉意又为难的表情。
“主编,抱歉啊,我去不了,我……来那个了。”
贾主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转头自己走了。
房门砰一声关上,路漫漫终于放松下来,她倚在柔软的床头,如释重负。
她没有来月事,她只是不想穿着泳衣,跟一群喝大了酒的中年油腻男泡在一个池子里。
她心里有些失落。
工作一年多了,这样的场合她还是应付不来,也学不会八面玲珑那一套。
她或许应该学学贾主编的样子,或者学学那些教如何提高情商的书里的技巧,说让人如沐春风的话,殷勤地敬酒倒酒,对每位采访对象或潜在采访对象投其所好。
可这些能力,大概是天生的吧。她始终学不会,也不想学。
她甚至想,这世上有没有一份工作,是不需要学这些的呢?
她突然想起了叶晴,也明白了叶晴说的那句话——“和人打交道,哪有和猫猫狗狗在一起开心呀!”
叶晴的工作,显然没有她的这些困境和烦恼。
正胡思乱想着,顾远打来了电话。
他平常不是发微信,就是打视频,倒是难得打个电话。
“在家吗?”他问。
“没有,在加班……”
她把今天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郁闷地总结:“所以,今晚要在山庄留宿,明天继续当我的小透明。”
“哎……”她有气无力地拖了个长音,“天选打工人,我命由人不由我……”
体贴安慰和甜言蜜语,她一句也没收到,顾远只是想了想,说:“我晚点再给你打。”
说完,电话就挂了。
路漫漫不可置信地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
就这么挂了?
才在一起几天,男朋友就这么敷衍了么……
她愤愤地把手机扔在床上,决定下次见面时好好调教调教他。
下午天气很好,她在山庄里悠闲地晃荡了一大圈。
已是初冬,自然之景难免萧瑟,但对久处城市的人来说,这湖光山色还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晚饭时,众人又聚在一起,继续觥筹交错,只有她依旧默默喝着一杯果汁。
等酒足饭饱,天已经黑了,因为没了阳光,山野之间冷意骤降,与宴会厅内的灯光通亮、暖意融融,形成鲜明对比。
贾主编有事,路漫漫独自返回酒店。她裹紧大衣,小跑着穿过石子路。
远处群山隐在夜色中,只剩下朦胧起伏的轮廓,近处的湖心和水边的栈道,都亮起了盏盏灯火,天地勾绘出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就在她眼前。
可山间的夜晚实在是冷,她只驻足看了几秒,就一溜烟跑回了酒店。
一陷进温暖柔软的大床里,她就再也不想动弹了。
可惜,还没享受多长时间,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我是总编,来8302,给你安排下工作。”
路漫漫看看时间,晚上十点多了。
大半夜的,让她去他房间安排工作?
这事显然不妥。
正犹豫要不要回,该怎么回,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还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
她决定不接,明天总编问起来,就说睡着了。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停,她惴惴不安,想着贾主编在就好了,至少房间里能多个人。
转念一想,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万一贾主编也收到了消息,总编是让所有人一起去开会呢?
她决定给贾主编打个电话。
可这一打电话,她立时慌了。贾主编和刘海源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
“公司有急事儿,我们先回去,你陪总编把明天的聚会参加完。”贾主编在电话里这样说。
“可……许总那边,我明天自己去采访?”她惊讶地问。
一般这种级别的人物,主编是不会让她一个小采编独自出面的。
“哦,许总的采访海源自己负责,你不用管了。”
路漫漫哑口无言。
她大老远跑到这儿,就是为了这个采访,什么叫她不用管了?她既然不用管,更应该跟他们一起回去啊!
她一时无语,只听贾主编犹豫了一下,说:“你……晚上锁好门。”
说完,手里听筒里传来缓慢的嘟嘟声。
电话被挂断了。
路漫漫完全被搞糊涂了。
如果采访刘海源自己负责,她的任务只是陪总编参加聚会,那这应该是总编助理陈薇的工作,派她一个采编来干什么?
想到这儿,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整个人如坠冰窟。
或许从一开始,这次的采访和聚会,就都与她无关,而她稀里糊涂被带来这里,又稀里糊涂留宿,难道是……
她刚想明白这些,房门突然被扣响了,她吓了一跳,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本能地往被子里缩了一缩,全身戒备。
门外响起总编刘震东的声音。
“赶紧开门,工作不想要了?”
怕吵到隔壁房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显得粗粝又恼怒。
敲门声一直持续,越来越凌乱的节奏,显示出门外人的急躁。
路漫漫心里祈祷着酒店的房门足够结实。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把那把厚重的实木椅子拖到门边,抵住了门,然后透过猫眼往外看。
刘震东正在门外,低着头摆弄手机,她只能看到他有些稀疏的头顶。
这时,她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刘震东听见声音,瞬间抬头,一双三角眼透过猫眼正对上她的目光。
她吓得后退了一步,低头一看,电话就是刘震东打来的,急忙挂断。
她心脏狂跳,身体不住地颤抖,不得不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在房中迅速环视,想找个东西拿来防身。
实在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她索性拿起桌上那个实木托盘。
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暗暗点头。
她举着托盘躲在门后,做好了随时进攻,然后趁乱逃出房间的准备。但心中的恐惧难以克制,一**在她心头汹涌而过。
时间过得那样慢,她感觉心脏随时会从喉咙跳出。
敲门声终于停下,走廊里好像有人路过,她再次靠近猫眼,刚好看到刘震东离开的背影。
这是……放弃了?
她心里疑惑着,放下已经举得发酸的手臂。
可下一秒,她的心猛得一震。
他的房间在8302,那应该是走廊尽头的那间,可他刚刚离开的方向截然相反,那个方向是……
电梯!
一刹那间,她的大脑飞速旋转。
这房间在她来之前已经开好,没用她的身份证,多半是用刘震东或许总那边的信息登记的,万一刘震东是去前台要房卡,那她连最后这道门都守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有些慌,大脑却一刻不停思考着,左右权衡,最后打算铤而走险。
现在出去,就算在走廊或电梯遇到,至少有监控,至少是公众场合,可以大喊呼救,至少有概率碰到路过的人,怎么算,都比被堵在房间里更安全。
她打定主意,用极迅速的动作,穿上大衣,跨上背包,又从猫眼中仔细查看了门口的情况,才搬开椅子,轻手轻脚把门开一条缝。
确认走廊里没人,她飞快跑了出去,从另一侧的楼梯间下了楼。
当她蹑手蹑脚来到一楼大厅时,看到刘震东正在大厅里,背对着她,跟前台在交涉。
趁他没注意,她贴着墙迅速跑出了酒店。
下午闲逛时,她已经熟悉了山庄的地形,此时一出酒店,她就一路向山庄大门口飞奔。
因为太紧张,根本感觉不到冷,每跑几步就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追来。
山庄很大,足足跑了有二十分钟,等到大门口时,她几乎累瘫了。
她弯着腰,呼吸异常急促,这一停下,立刻感觉透骨的冷风灌入肺脾,喉咙里泛上一阵腥甜味。
她还在为顺利脱险庆幸,却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在她眼前的,是漆黑空荡的盘山公路,视野里的一切都被黑夜吞没,和身后灯火通明的山庄形成巨大反差。
她这才记起,这里是山区,来的时候他们就开了很远的山路。
该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她试着用手机打车,可没人接单,她想在路边搭个顺风车,可漆黑的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到这时,她才真正绝望。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
手机弹出提示,电量只剩10%。
一直维持的理智和冷静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似乎害怕刘震东突然从什么地方扑出来,把她拖回去。她蹲在一丛矮灌木后面,想把自己藏起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一定有解决办法的,一定有的!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可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落下。身体抖得厉害,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最无助的时候,手机再次响起。
是顾远。
她急忙接起。
明知他在千里之外,不能给予任何帮助,可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还是崩溃了,所有的情绪瞬间决堤,除了抽泣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远的声音也明显带了紧张,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让她把位置发给他。
有什么用呢?她心想。就算他打飞机回来,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到。
可她还是乖乖发了位置。
“别挂电话,在那里等我,十分钟。”他说。
十分钟?
十分钟,他能想出什么办法呢?她想来想去,没有答案。
或许,他是想安抚她的情绪,等她冷静了,再帮她想解决方案吧……
她承认他奏效了。她心里确实安定了许多,理智也渐渐回归。
她意识到,她应该利用最后一点电量,打个110求助。
可刚想付诸行动,一束车灯突然从远处的拐弯处亮起。
那车迅速朝她靠近,像是看到希望,她站起身,走到路边。
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此时被车灯一晃,有些失明。模糊中,她看见那车停在她面前,从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等看清的那一刻,她嘴唇紧抿,像受了很大委屈却倔强不肯哭的孩子。
顾远什么都没问,只是脱下大衣把她罩住,然后把她拉进了怀里。
她不敢相信是他,她心中有一万个疑问。可那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此刻真真实实。
她喉咙冒出一声哽咽,豆大的泪水一滴滴滚落,很快连成线,把他胸前的衣服洇湿了一大片。
等她终于不再发抖,抽泣声也渐渐止住,他才把她扶进副驾驶坐好,自己从驾驶位上了车。
她断断续续跟他讲了今天发生的事。
他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揪紧,愤怒一层层叠加。
今天周六,他买了下午的机票回来,原本是想给她个惊喜。
可下午打电话才知道,她这两天都得在这个山庄。他就想着,干脆到这里来,哪怕能见她一面也好,没想到碰上了这样的意外。
他有些后怕,如果他没来,这么冷的天,深更半夜,她一个人被困在这荒郊野外该怎么办呢!
一想到这儿,他暗自庆幸,幸好有惊无险,幸好自己回来了,幸好。
夜路难开,也不敢多耽搁,等路漫漫心情稍好,两人就出发往回赶了。
“这车……哪来的?”路漫漫这时才想起来问。
“租的,明天要还。”顾远说,“这里很偏,打车不方便,所以租了车过来。”
他从海南赶回来,路上折腾了一整天,已经很累了,山路又没有路灯,只靠车灯的那一点亮度,不得不时刻集中注意力。
因为太专注看路,眼睛有些发酸,但他还是时不时讲一些在海南的趣事,想转移路漫漫的注意力。
他东一句西一句说着,直到路漫漫头歪向一侧,睡着了,他才用力眨了眨眼睛,专心开车。
路漫漫再睁眼时,已经到自家楼下了。
这一路两个多小时,她已经进入深睡眠,此刻神志不清,脸色发白,回到家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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