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听闻眼前终会再现生前的景象。
胸口处的疼痛已然溢至了四肢百骸,江言枫全身的灵力都被墨凌的力量给镇住,让此刻的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他抬眼瞥了一眼江锦霜,却听对方喃喃着喊着“母亲”。
原来,真是他想的那样。
真的是墨凌。
江言枫扑倒了茶杯,又仰躺在了床上,任由着墨凌的法力逐渐打破他的每一寸经脉。
此刻身体再痛,也仿佛不痛在他的身上。
江言枫闭上眼睛,一瞬间看到了许多张脸。
因他而死的,含冤而去的人们似乎都成了冤鬼。
他们站得那样近,仿佛只等江言枫一断气,他们就要扑上来,啃食他的灵魂。
江言枫只得睁开眼,看着面前差点被他杀死的,他的孩子。
意识逐渐模糊,感觉有东西上涌,江言枫想要把喉中的的血咽下去,却忽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忘了什么呢?
血与泪一同淌下,灼痛了他的脸庞。
原来,在这人生的最后关头,遥想他这一生,仿佛所有都是一场空。
父亲与勾栏里的女子温存生下了他,据说是那时他的父亲被自前真人逼着娶亲,即便不娶亲,也一定要生下孩子来。
江书其虽然不解,却也还是这么做了。
仙门中高门女修看不上他,略低于静清宫门楣的,他又瞧不上。
成亲这事被耽搁了,碍于自前真人一再催促,江书其只好思来想去,最后决定骗个女子替他生子。
最无依靠的青楼女子便成了江书其的首选。
他许诺那女子,不顾她的身份,也定会守她余生。
可待江言枫出世,女子便被江书其买了下来关在静清宫里。
江书其不放她走,也不让她见任何人,其中甚至包括她苦苦捱了十月生下的孩子。
人被这么一日日地关着,任是谁都会受不住的。
女子生产本就九死一生,身体虚了,更不用说还任人这样折磨着。
江言枫满月那日,女子撒手人寰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自前真人高兴地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江言枫,眼里欣喜的神色却不简单。
听到女人死去,他面上神色依旧无常,只是吩咐着:“死了就丢出去。”
江书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前真人的脸色,确保对方的确没有不悦后才放下心来。
女子被人用草席一裹,随意地丢到了野外。
掌门重视江言枫,静清宫上下人尽皆知,即便有对江言枫生母有些了解的人,也不敢对此事肆意讨论,没人说出口,事实便渐渐被人淡忘了。
看着宗门镇中孩童们牵着父母的手,江言枫也曾好奇问过江书其,他的娘亲去哪了。
遵循着自前真人的规矩,江书其面色一变,忽地蹲下身来用手贴住江言枫的脸,近乎苛刻地开口:“你没有娘,从来都没有。”
江言枫没有看着江书其,而是在对方说出这话后,依旧艳羡地看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一家三口。
自此,母亲成了他的心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自前真人再三管住宫内人,也抵不住江言枫他自己想知道真相。
得知自己母亲身份的那日,是在一个雨天。
江言枫随意地裹了件外袍便下了山门,满脑都是那把不住嘴的弟子说的:“尸体都不知道丢到后山哪处地方去了。”
后山那样大,江言枫几乎踏尽了整座山,泥土被雨水冲散,脚下淤泥啃食着他的鞋,找了许久,他才在一颗大树旁看到了一张草席。
草席裹着一具白骨,也许是久经风吹日晒,若不是江言枫铁了心地想来找人,说不定等以后,他连白骨都见不到。
人生来便被身份束缚着,还是幼童时就已经有了三六九等。
可无论是何等高贵的人,都不该对他人命运擅下决定。
这是江言枫亲手将母亲的白骨葬了后,对自前真人说出的话。
自前真人向来不与他人动怒,可这次江言枫真算是触了他的逆鳞,不顾江言枫还年幼,灵根不稳,自前真人便下令打了他二十鞭。
二十鞭,就算是正值壮年的人挨了也得吃不小的苦头。
可江言枫不过几岁,便已经学会了藏起自己的喜怒。
尽管这次,他被打得奄奄一息,差点死掉,却也丝毫不求饶。
他受刑时艰难地抬眼看了看周边站着的人们。
那一个个事不关己的弟子,怯懦的生父,以及,站在莲花像前,最为虚伪的那人。
自此次开始,江言枫开始时常被罚,有时只是因为一点小错,自前真人都要计较万分,寻万千个由头来替他找罚。
自前真人尤爱站在戒律庭内的玉莲花像前,仿佛这样一来,倒显得他公正廉明,对待万事都没有自己的私心。
久而久之,江言枫都只是沉默地看着莲花像,痛也不出声,无论如何都不喊痛,即便咬碎了牙,也要将牙吞进肚中,不露出丝毫瑕疵。
日子像是被人偷走了般,过得飞快,莫永元被刺激得成了魔,江言枫当上了少宫主。
江书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曾几次去问过自前真人,都只受到了对方的冷眼。
自前真人被莫永元重创,整日都躺着修养身体,再被江书其这么闹下来,可谓是十分烦躁。
他着人下了命令,再不准江书其靠近明镜阁,往后只要来一次,便将人好好打上一顿。
曾亲眼目睹过差点被打死的江言枫,江书其也就清楚了自前真人并非是在开玩笑。
求不了自前真人,江书其转念一想,开始烦起了江言枫。
每日一出行,江言枫都必定会被江书其堵住,接着听对方说上一长串“掏心窝”的话来。
这人絮絮叨叨,说的大部分都是无用的话。
可其中却有一句,江言枫却是听进去了的。
“当初要不是真人非要我生个孩子,你以为我想急于求成替你找个娼妓娘吗?”江书其还做出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我生了你,你不就该孝敬我?”
江言枫征愣,这才微微侧头看向江书其。
“什么叫做他非要你有孩子?”
问江书其也自当是白问,江言枫转而去了明镜阁,亲自来到了自前真人榻前,目光阴沉地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可谁知自前真人拖着这幅残躯,咳嗽好一会儿,才用他那已经浑浊了的双眸看向江言枫,开口便是:“该到你了。”
听着对方用苍老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江言枫轻笑一声,将头靠近了些,问:“轮到我什么?”
自前真人不再开口,江言枫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颗药丸,强硬地塞到了榻上人口中。
此为吐真丸,能让服者说出想要隐瞒的一切事物。
“生个孩子……”自前真人被药控制张着嘴,好半天才继续才说下去,“这样,我就能活下去了……”
听他断断续续地说了许久,江言枫的神情渐渐从最初的愠怒变成了木然。
真相如同潮水一般将他裹挟着,涌入人的鼻腔中,将要窒息。
灵力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内屋,江言枫腿脚发软地走出了明镜阁,行至阁前,他才回头看上一眼。
他又伸出自己的右手,感受着其上涌动的灵力。
修习十数年,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也是他第一次,用自己这双手杀了人。
江言枫回想着自前真人临死前挣扎的模样,很奇怪,他没有一丝愧疚,反倒是有很多的快意。
原来杀人是这样的。
只是这样。
人是如此脆弱,即便是叱咤风云的真人,被掰断了脖颈,捂住嘴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江言枫抬头看向远处的群山,忽地笑出了声。
他又来到了后山,那个他亲自盖上土的坟墓旁。
他掘了坟,却没见到土里有任何东西。
原来过了这么久,白骨都已经烂了。
自前真人死的消息传得很快,继任大典不日举行,江书其又来找了江言枫。
他大言不惭地诉说着这些年自己的“艰辛”,说他为了抚养江言枫有多么多么不容易。
说到最后,恐怕他自己都要信了,江言枫却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阴冷。
不知是不是一时兴起,江言枫把玩着手中的书,抬眼看向江书其,轻启唇问:“那父亲,可曾对我有过半分怜悯之心?”
怜他失了生母,怜他这一路走来伤痕累累,甚至只要江书其发自内心地说出一句,你辛苦了。
问出这样的话来,江言枫也觉得自己可笑。
活了这么些年,他竟然还在奢求着,那飘渺不可触的爱。
江言枫看着江书其,却见对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问,为何要怜悯?
江言枫听到这话,首先浮现在脸上的是不解。
而后他便很快说服了自己,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笑着起身。
江书其看着他这表情,忽觉不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却被走来的江言枫伸手给轻易掐住。
江言枫没使多大力,可江书其像是疼得要被杀死了一般,不断地用手拍打着江言枫的手。
感受到手上的力度,江言枫微微歪头,露出一个天真到残忍的表情:“父亲,疼吗?”
江书其以为只要自己示弱就能被放过,听到江言枫的话,他立马挣扎着张嘴,用那从喉间挤出来的声音答:“疼……”
“疼啊?”江言枫忍不住垂头笑出了声,手上的力度也随着他笑而减弱。
江书其抓到了机会,用尽了力气从江言枫手中挣脱出来,他刚想转身逃走,却忽觉浑身一麻。
液体落地的声音让人心慌,江书其低头看去,只见一柄剑已经穿过自己的胸膛,剑尖冒出了个头,连带着里头的血都往外涌着。
江言枫伸出手,那剑便无情地从江书其的胸口抽身出来,回到了自己的主人手中。
剑被抽出,江书其脱力半跪在了地上,不顾胸口喷溅出来的血,他艰难地回过头来,看了江言枫最后一眼。
窗外有光,光照到剑上,反射出了江言枫脸上的一瞬扭曲。
江书其什么都没说,咽了气,也只给江言枫留下了最后一眼。
而他的眼里,有不解,有恐惧,更多的却像是后悔。
江言枫抬起剑,兀自看着剑上的自己,良久才对着地上还有余温的尸体开口。
“为什么活着?”
这话虽像是在问事事都做不成的江书其,可人已经死了,江言枫绽出一个可怖的笑容,又开始回答起了自己的问题。
“因为活着,什么都会有的。”
他垂下眸子,提着剑恍若无事地走了出去。
当夜,紫竹阁起了大火。
阁内事物被烧得一干二净,不留下一丝痕迹。
自前真人死了,自然要由当时的少宫主江言枫来继承宫主位。
从少宫主到宫主,他只用了几日。
望着座下形形色色的弟子们,江言枫濒死的眼神里忽地闪起了光。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书写一切。
他勾了勾唇角,面色如常地开口,却一手开始施咒。
咒决包裹在静清宫内所有人身边,江言枫笑着,轻易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
此咒,让所有人忘了曾经成魔打伤自前真人的莫永元,忘了自前真人与江书其之死疑点颇多。
而为了填补他们记忆中的空缺,江言枫开始编起了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他有疼爱的他的父母,有重视他的师父。
师父被歹人戕害,父亲也为了救他而葬身火海。
咒决消散,看着座下弟子们脸上迷茫的表情,
江言枫垂下眸,看着自己的手心。
而现在,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能猜得到此处究竟发生过什么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江言枫开始告诉自己,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只有力量。
只要拥有绝对力量,即便被按着头磕到地面上,人们也只会拥护他,依靠他。
只要拥有力量,他便轻易成了弟子们心中神圣不可逾越的最高位者。
如此,便足够了。
七情逐渐消散,江言枫独自一人坐在高位上,本以为自己会这样孤独地走完一生。
可一切都像是命运对他的捉弄,先让他绝望,再扔出一根救命稻草来。
大湖边水仙缠绕着,雾气氤氲中,他呆呆地看着女子的脸。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江言枫踏出一步,便见对方也已然红了脸。
“敢问姑娘,是何方人氏?”
女子露出那一刻的惊慌,却在看到湖边的水仙后立马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墨凌。
江言枫这样一个活在算计与谎言中的人,自然能从对方的神情中辨得出一句话的真假。
对方虽有欺骗,但他还是笑了笑,朝他的光伸出了手。
那一刻,江言枫心想,命运大概总喜欢看人先苦后甜的戏码。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穿过了寒冬,握在夏日里,桂树旁。
墨凌翻着书,读出了其上内容。
“小轩窗,正梳妆……”墨凌忽地顿住,接着微微抬眼开口,“阿枫,若是将来有一日,我死了,你也会这样念着我吗?”
墨凌喜欢读诗,尤其是在读到类似的诗后,会忽然问上江言枫一嘴。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江言枫还是捏了捏她的手,想掩盖住自己的不悦:“不许说。”
察觉到他许是不高兴了,墨凌笑了笑,露出嘴角两个小梨涡,眼睛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皎洁。
她合上书,用手抚过江言枫的脸。
“阿枫,不要不高兴了,我不会死的,真的。”
江言枫低头吻上墨凌的额头,闭上了眼。
他原以为,墨凌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让他高兴,心情也不觉好了许多。
后来,他们有了一双儿女,个个聪慧。
过了十几年这样的日子,江言枫开始想忏悔了。
他信世有神明,便开始患得患失着,害怕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
可事实远比想象中要残忍,命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的人,也不会放过曾手沾鲜血的江言枫。
墨凌蹲在墙角捂住自己的头,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往外逸散的魔气。
此时正值仙门商讨如何讨伐魔尊之时,江言枫沉默了许久,最后只问:“为何瞒我?”
墨凌不懂他的无情,委屈地同江言枫大吵了一架。
不知是不是这些年被养得像个人了,江言枫心中也憋着一股气。
他自然怨,怨墨凌不信他,怨自己没能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好好地捧到对方面前来,这样,她是不是就能不这样小心了呢?
有了此次争吵,江言枫罕见地没有低头。
应了其他几位掌门的邀约,江言枫要去一同商讨讨伐魔尊的事宜,他便以事务繁忙为由,短暂地离了静清宫。
原以为这样可以让两人都好好冷静下来,可江言枫不过前脚刚走,后脚就听到了墨凌的死讯。
江言枫立马赶回了静清宫,一步一步踏进了房内,却见不久前还同他争吵的妻子,此刻已经面色苍白,没了生气。
迎着儿女的目光,江言枫只是沉默着,走到榻边跪坐了下来。
他伸手抚上墨凌的额角,面色如常地替她整理好了些许碎发。
即便事实已经血淋淋地摆在了他面前,可他却只是颤抖着手,叫退了在场所有人。
墨凌的尸体躺在榻上,而江言枫无助地倚在榻边,从门口处看来,尽显出一股诡异的气氛来。
他不信墨凌真的会死,还以为对方是因为生着气才不愿和她说话。
不知多少个长夜里,江言枫紧紧握着墨凌早已冰冷了的双手,埋着头,一遍一遍地陈述自己的错。
这样一个高傲的人,也是此生第一次低下了他的头。
他杀过人,作过恶。
而面对着妻子早已冰冷的尸体,他却只能虔诚地祈求神明。
妖和魔死后,尸体不会腐烂。
神明无用,眼睁睁地看着墨凌的尸体变回了那朵鲜红艳丽的小花后,江言枫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他抛弃了一切的“正道”,手握着亦支花,翻遍了静清宫藏书阁,终于在**中找到了前往魔界的法子。
前往魔界,至少需要三人启动法阵。
江言枫作出一副已经从悲痛中脱身出来的模样,十分冷静地操持着墨凌的白事。
没有尸体,江言枫便做了个人偶。
人偶代替真正死去的魔入了土,江言枫手握着花,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振作起来了,他却带着两个弟子去了药谷。
弟子们不知此来是为何,更不知宫主要他们开的究竟是什么法阵。
按照书上所言,前往魔界的门大开,江言枫满意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花藏入了自己怀中。
那是他,此刻唯一温暖的地方了。
到了魔界,弟子们还没弄清眼前情况,就被身后的江言枫轻松杀死。
地上横着两具尸体,手上的血还未干,望着不远处的圣桥,江言枫愣了愣,还是从怀中拿出了花。
他手捧着花,跪在了圣桥前。
魔尊瞧不起仙门中人,拖了许久才现身见他。
江言枫跪得虚弱,眼睛都快要打不开了,却见手中的花忽地被一阵力给拖了起来。
他抬头看去,只见魔尊饶有兴趣地盘弄着花。
“说说看,”魔尊的目光如同实质,快要把人按到地底,抬不起头来,“你想求吾做什么?”
江言枫承受着威压,眼中已经流出了血泪,却还是结结实实地拜了下去,随后抬起头来,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求。
看着眼前已经堕落至此的人,魔尊笑声不断,最后才堪堪应允江言枫。
他可以替江言枫复活墨凌,而前提是,江言枫要将整个江湖拱手奉给他。
听到如此不平的买卖,江言枫眼睛都未曾眨一下,便再次拜了下去。
“愿,听您差遣。”
有了这句话,从他踏出的那一刻开始,江湖便成了最乌烟瘴气之地。
江言枫装模作样参加仙魔大战,背地里却将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孩子送到了魔尊手里。
江湖自此看似安生,却被他这只蛀虫啃得破败不堪。
勾结玄青宗,炼化活人,又威胁林烬、常昂,驱使他们替自己颠倒黑白,再夺取江锦霜的信任。
十年,原本只要十年,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江言枫想要的方向前进着。
可只有一个变数。
天空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无数的魔气从中逃出,江言枫看着空中散尽神魂的江锦霜,这么多年来对自己做的事的笃信有了第一次动摇。
江锦霜落地,只怕是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了。
江言枫想到已经被江锦霜封印住的魔尊,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魔尊出不来了。
墨凌呢?
江言枫发了一大通火,开始质疑自己为何要不停地将希望寄托在无用的他人身上。
收回一切在魔尊那儿得来的魔气,江言枫看着那团污浊不堪的黑气,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吸收入了体内。
这次,他要亲自动手。
可他几十年来修炼的都是最为纯净的仙门术法,体内清气翻涌着,让吸收魔气的过程变得十分艰难。
疼痛是一回事,而他因为体内两气对抗,变得虚弱了是另一回事。
在这期间,总有蠢货来静清宫讨说法。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与漼寒天对打时,江言枫看着对方眸中透出的情绪,忽地松了手中的剑,只觉无聊透了。
听到对方要君雪峰,江言枫笑了笑。
他自然知道漼寒天这是为谁要的。
但他已经快将魔气吸收掉了,此刻也无需再与他们计较。
融合魔气的时间比江言枫想象中还要久,但他还活着,不论何时都不算晚。
可就在这时,他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静清宫门禁制前,他见到了复生的江锦霜。
这就意味着,魔尊身上的封印将不复存在了。
江言枫心中漫起狂喜,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他以为,至少这次,胜算在他。
可蠢货有一个,成了双。
再次见到魔尊被封印,江言枫强硬压下心中的情绪,回了静清宫,想要用自己现有的力量去复活墨凌。
可力量至少要有个寄托体,江言枫这才惊觉,墨凌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早在他第一次求魔尊时,亦支花就被魔尊收了回去。
可是没有躯体的话,他浑身的力量都像是没了去处。
忽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江言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暗下决定。
母亲与孩子之间最为亲近,即便死了一个江锦雪,那还有刚复生的江锦霜呢。
料到对方会来找自己,江言枫索性老实地待在了静清宫内,暗地里,却准备了不知多少张噬魂符。
只要用江锦霜的灵魂,就可以重塑墨凌。
江言枫这么想着,抬手劈向江锦霜的那一刻,却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相别多年的妻子终于来到了他面前,却是将自己满身力量化作了一把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心口。
江言枫还来不及说什么,耳边就传来了墨凌的声音。
“停手吧。”
鲜红的血不断地从江言枫的胸口涌出,他听到墨凌的声音,还想伸出手去抓住对方的衣角,伸手,却抓了个空。
剑还在不停地施加压力,察觉到对方的恨意,江言枫忽地脱力扑到了桌边。
从前墨凌不高兴了,只要他去折一枝花送去,对方的气就会消。
窗外依旧是那颗桂树,可季节还不到,看不到一朵花。
江言枫朝桂树伸着手,即便痛着,也想要去折一枝下来。
可如果不是花,她会喜欢吗?
生命的最后一刻,江言枫颤抖着想要收回手,似乎又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墨凌。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终于追赶不上。
行到此处,江言枫才真正懂得了,墨凌曾念过的那句诗的意思。
他看着桂树,手慢慢地收回,口中又念出了那句诗来。
曾经的海誓山盟犹在耳边,江言枫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家人倚在窗边嬉笑打闹的日子。
“对不起,若有来生,”大湖边,雾气萦绕中,还是少年时的江言枫笑着看着墨凌,这一刻,他才仿佛终于愿意放下,“我们不要再遇见了。”
此时春风吹过,他垂下手,边笑着,边断了气。
原来终成,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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