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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静和张舜一前一后,不超过五分钟离开谢瑾家里。谢瑾送完人就坐在沙发上休息。崔瑜离他几米远,坐在餐桌上玩手机。
已经离开的两位默认,崔瑜也是主人家,没人催她早早离开,她自己也不提离开的话,粘在椅子上。
谢瑾盯着她有一会儿了,但只要他不开口,崔瑜就当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谢瑾战术性地咳嗽了两声,“崔瑜,你忙吗?忙的话快回去吧。”
崔瑜忍他很久了,从在医院的时候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她。那天之后,两人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踌躇不前的人如今大刀阔斧地向前走,发出誓言的人却一直往后退。
崔瑜走到他面前,神色如暴风雨前的宁静,“我等你呢。”
谢瑾不太会装糊涂,特别是在崔瑜面前,太容易被发现。就连张舜刚来半天都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异常,偷偷问过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他变成了钢丝上的小丑,既要担心自己掉下来,也要时刻维护好面具。还好,戴上面具这回事,是谢瑾的强项,过去十年,他常这样做。
在大学里装两耳不闻窗外事,在美国装心有所属,人有归处。“有什么要说的?”
崔瑜一脸不可思议,“你问我?”她又重复了一遍,“谢瑾,我们俩之间到底谁奇怪?到底谁该坦白。”
谢瑾今早起床前还见过那个箱子,他很确定没人见过,尤其是眼前的人。
“没事,你要是愿意呆,你就多呆会儿。”
他在装傻。崔瑜满腹荒唐无人可言,脑海中闪回他刚回国的时候,和现在,不过区区三个月而已。他就再一次,再一次要做出和十年前的一样的选择了,在崔瑜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
“你要强求,你要船靠岸,你要回到过去。谢瑾,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亲口,一字一句对我说的。”
谢瑾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强撑着说:“对。你也说了,是我强求。”
“所以呢,所以你现在就”崔瑜几乎要说不下去,眼泪从心底飞起来,围绕在她的眼眶里叽叽喳喳为她鸣不平。“你就决定”
简直荒唐地可笑,她不允许自己为这样的荒唐掉眼泪。跑到餐桌边,用水冲刷掉心里的委屈和无奈,整理好才回到沙发边。
谢瑾还是那个样子,直直地站着,像个傻瓜。低垂着眉眼,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蓄力推了谢瑾。他根本没想到会被推倒,整个人重重地压在沙发上。大病初愈,他还是有些虚弱的,低着头咳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气势更盛:“谢瑾。如果你被刺伤后,我头也不回得离开这里,离开你,你是不是就高兴了。”谢瑾刚开口说了个“不”字,她立刻跟上,不给他一点辩解或是找借口的机会。
“那你到底在拧巴什么?”她大声地质问。在问题脱出口的刹那间,崔瑜好像被命运敲响了回忆之钟。
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曾拧巴。因为反复怀疑,这一切只是一种赎罪,赎一场十年间反复翻新,历历如昨的罪。
谢瑾也在此时抬起头,崔瑜终于看见他的眼神。
就和两个月以前的自己一样,压抑在层层彷徨下的欣喜。
忽然间,天旋地转。
“你竟然觉得,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替我挡刀。我的一切改变,我的主动,都只是因为我心生愧疚。”她扶着墙壁,重新聚焦眼神,“我确实内疚,换谁帮我挡刀我都会内疚。”
“那如果是徐清呢?”谢瑾问。
怎么会提到徐清呢。“你明明知道徐清和Fiona是旧情人。”
“可是他喜欢你。”谢瑾再不愿意也要承认,排队等着崔瑜号码牌的不止他一个人,甚至这个人呆的时间更久。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对徐清的看法是不是掺杂了嫉妒。“如果是他救了你,你是不是也会像对我一样对待他。一样的关怀备至,一样的体贴入微,一样的给他机会。”谢瑾越说越激动,“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我帮了你一次,崔瑜,我不是要这样带着”
“停!”崔瑜眉头微微蹙起,她已经懂了谢瑾的莫名其妙。“徐清不会救我。他到底什么态度,我也摸不清楚。但我很肯定,徐清不会救我。他不会抛弃自己的生命,来救任何人。”
她鼻头一酸,“救我的人,只会是一个善良的人,或是一个爱我的人。”她转向窗外,缓缓地说出坚定的话:“也可能是一个善良且爱我的人。”
“那么,谢瑾,你是哪一种?”
谢瑾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她的对面,苍白的嘴唇说出最忠诚的誓言:“我是爱你且刚好有一点善良的人。”
这时候,崔瑜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才堪堪平稳落地。她仰着头靠墙,深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比她还要虚弱的前病患,是肯定打不得了,但她心里的气还没出完。
“我走了。你反思下,最近三天不许找我。”
现在连项目都没了,那他岂不是根本没机会见到崔瑜,“我,这不合理。”
崔瑜双手抱胸,疲惫中泛着几丝狡黠,“怎么不合理?就许你胡思乱想,我连惩罚都不行?”
谢瑾从十年前就知道,天下再大,崔瑜是唯一的道理。不管是什么时候,任何事件,他只是一个无条件支持崔瑜的人。哪怕没有道理。
他没那么善良,他自私得很,就算过去十年,也要找回自己曾经的锚点。
唯独那一点善良给了崔瑜,怕她不能得偿所愿,也怕她得不到真爱,却在今天演出了闹剧。
*
崔瑜最近很容易累,对床的依赖度越来越高。
从谢瑾家回来后,她只是看了眼齐楠送的东西,就直接放进了储藏室,转身去床上躺着。
梦里不止有谢瑾,还有Fiona和徐清。徐清和谢瑾在吵架,Fiona谁都不帮,反而在崔瑜耳边不停地低语:“跟我一起吧。”
持续的门铃声终于唤醒了崔瑜。
她身体很重,尝试了三四次才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不是让你别找我?”
谢瑾把手表伸过去,“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
十一点二十,崔瑜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到了满地日光。她竟然睡了超过十四个小时。
她顾不得说话,转身就要套衣服洗漱,被谢瑾一个回环拉回来了。他沉默着带着崔瑜到了门口的换衣镜。
崔瑜看着自己格外红的脸颊,像是被塞了两个大苹果。还是陕西红富士的。
“你发烧了。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崔瑜病歪歪地靠在副驾驶上,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谢瑾十足的惊恐,“对了!你快请个假,是齐楠告诉我的。”
她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开始给Fiona发信息。
「Fiona,我发烧了,请假一天」,她想了想,还是改成了「两天」。
正好最近也不想去办公室看他俩斗法。
但往往事与愿违。
崔瑜下午打完点滴,就立刻赶回公司。
杨之行要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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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瑜带着口罩,扶着额头,五分头疼,五分演戏。“杨哥,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啊。离职不是办法,只是逃避。”
杨之行是组内的业务骨干,崔瑜当然不愿意他离职。像他这样好哄的人,不容易找。
杨之行:“没什么,就是我觉得没有发展空间。”
崔瑜一听就知道这种是套话,杨之行这种不愿意多加班一天,坚决超额使用休假的人,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升职?加薪?业务变动?假期?”崔瑜每说出一种猜测,杨之行就摇次头。“难道是你业务方?是不是Steven?还是钟姐?”
“哎呀,都不是。瑜姐,你别猜了。”
崔瑜无气无力,被他无欲无求的眼神打击到,五分的头疼也变了十分。“那还能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我?”
杨之行眼神一暗,在桌子下抠手指,没说话。
“真的是我啊?”崔瑜只是胡乱一猜,现在好了,她才是罪魁祸首。“我最近。”她仔细回想,应该没太过分。感觉甚至和大家的关系都亲近了不少。
“不会是吕钦那件事吧?”她连忙说,“你放心,吕钦这种疯子不多的。”
杨之行苦着脸摇头。“早就有这个想法。不正好前段时间季度评审过了吗,我就想着是个好时机......”
“我给你绩效挺高的,你没看见吗?”
杨之行心虚地点点头,他也知道对不起崔瑜,正是新架构落地期,每个部门都在拼了命的表现,他却在这种时候要临阵撤兵。
崔瑜不能放他走,他一走,整个DA的魂就散了,她最近没功夫专门盯着。只好使出她最不屑的一招,“你房贷车贷还完了?养老金?所得税?年中辞职可都是会影响到的哦。”
杨之行确实没想到这么多。但他还是点头:“我还有点积蓄。”
这场一对一沟通以崔瑜全线溃败结束。
其他人还不知道杨之行要离职,看两人同时从会议室里出来,还天真地问:“瑜姐,下一个是我吗?是绩效面谈吗?”
崔瑜语塞,只好胡乱点了一个四处打探的胡大姐,“胡姐,你来。”
胡大姐刚一关上门,就露出狐狸尾巴,“杨哥要辞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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