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山奈额头浸满了汗液，两道眉扭曲着锁在一起，鼻息急促，嘴巴一张一合，不停的呓语着什么。
右手搭在颊边攥着枕头，手背上的青筋仿佛破土而出的蚯蚓般蜿蜒崎岖。
被子下面的腿无意识的蹬着，连脑袋也不安分的左右晃动。
“纠缠！我怎么就纠缠了呢？妈妈我不是你生的吗？为什么是我在纠缠你呢？”
一个只到女人腿部的小男孩哭喊着，绝望的上前抓住女人的衣裙，倔强的抬头看却只看到一片黑雾。
他又猛然向后退，小小的脸蛋上一片决绝：“对是我在纠缠你，也是我在无理取闹，我就不该活着是吗？”
不知为何身后突然变成了万丈高的悬崖，小男孩儿疯狂倒退着，然后奋力的跳了下去，眼睛死死的盯着没有任何动作的年轻女人，不争气的眼泪决堤而下。
而这种灭然的失重感没几秒就突然消失了，小男孩儿再一次睁开眼发现周围白茫茫一片，高处虚无的的吊灯晃得他头晕，整个地界像是在旋转。
远处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要死就去死好了，这样等你奶奶出来了，就可以去墓地看他自杀的孙子然后再去旁边看被车撞死的儿子！”
她在说什么？
就在他要抬起身去听时，耳朵里又传来刺耳的嘶叫声，好像还有警笛声，身体传来猛烈的拉扯感，有人拉着他往下坠！
斯山奈猛然惊醒，反手拍开床头灯，微弱的灯光为他提供了一丝丝安全感，他迅速坐起身，双手不断的在床上摸索着，终于摸到了压在枕下的手机，手上湿哒哒的，好久才按开手机，看清了上面的时间，这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又做噩梦了。
不顾衣服的湿黏，他慢慢蜷缩着身体，头靠在膝盖上，却不敢闭眼。
就这样坐到了天亮。
狂跳的心在数几小时的呼吸中早已恢复平静。
斯山奈像往常一样，洗澡换衣服拿钥匙出门。
早餐摊子零零散散的贴在路边上，他走到校门口时，保安才缓缓推开学校的大门，准备迎接九中的学生。
“同学，来这么早啊！”
斯山奈扭头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快步走进了学校。
往常来的最早的学生打着哈欠推开门，迷瞪着眼睛扫视了一圈，眼睛呼的瞪大，后排坐着…趴着一个人。
他放慢脚步走过去，还没走到地儿，那个人就猛的抬起头。
他被吓得一激灵，火速转身，拉开椅子，坐下，一气呵成。
被吓到的不止他一个，后面进来的陆陆续续都被震惊到了，几人互相传递着眼神。
——我靠，怎么回事，他今天来这么早！
——就是说，今天早上，我一开门，差点给我吓尿了。
——他不会搞什么幺蛾子吧？
——谁知道。
……
直到英语老师进来，斯山奈才慢慢坐起来，眼睛虽然睁着，可脑袋里像是有虫子咬一样，疼的厉害。
张叔平使劲儿用书敲着桌子，“都醒醒，昨晚上当贼去了吧，一个个的，脑袋都要塞桌洞里头了，卡住了可没人给你拔出来！”
没等他们笑出声，又说：“星期一考的卷子拿出来，考屁几个分数不知道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我女儿踩一脚都比你们写的强！”
一片沉默的掏卷子声。
张叔平眼睛迅速扫向角落，斯山奈靠着椅背发着呆，在所有人里面格外违和。
“哟，斯山奈，你不动是等我给你找吗？”他把卷子往桌上一甩，看他还呆呆的坐着，顿时气上心头，“有些同学别以为自己多考几个分数，就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
然后几步就走到他跟前，刚伸出手要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被打开了。
“你给我滚出去！！”，张叔平怒吼。
斯山奈脑袋疼的厉害，根本没反应过来，手就挥了出去，他没说什么，只是歉意的看了一眼，很快从后门出去了。
张叔平只觉得火在身上，无处发泄，于是站上讲台，眼睛像激光一样，对着下面的人一个个扫视过去，“单选题，开火车，谁讲错了后果自负！”
一群幸灾乐祸的人立刻手忙脚乱的数着还有多少个轮到自己。
一下课，斯山奈就被张叔平带去办公室。
“你什么意思？不想我教你就趁早换班！摆脸色摆到我面前，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张叔平生气的看着他。
斯山奈低着头，态度诚恳道：“不好意思，张老师，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对不起。”
张叔平仍旧斜着眼看着他，自己刚才在全班人面前被下了面子，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你给我就在这儿站着，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了，你再走。”
斯山奈点头。
——
江云手轻轻地搭在少年的胳膊上，语气温柔：“小烟，你知道的，妈妈为了你花了很多心思。”
“嗯，妈，我知道了，放心吧。”
江云满意的笑了笑：“你只要不让我失望就行。”
陈将烟无奈的点点头，打开车门，伸手抵在车顶：“知道了，快上车吧，路上小心。”
又朝向司机：“张叔叔，慢点开。”
司机也跟着笑：“放心吧，小烟少爷。”
陈将烟站着校门口，挥了挥手，直到黑色轿车看不见，才放下手。
在门卫室里吹空调的主任这才钻了出来，招着手：“将烟同学，你可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赵深拉着陈将烟站在门口：“老王，你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儿啊，要是我家那个有这孩子一半懂事就好了。”
说完，又一脸笑呵呵的在肩膀上拍了拍，可他有点矮，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主任，您家那个也优秀啊，都说孩子受父母的影响最多，有你在这儿，你家那个肯定差不了。”
“不是说什么都保送到隔壁省的大学了，我这没文化，也不懂，不过我听说，这能保送的呀，那可都是厉害的，万里挑一啊！”
赵主任听到这个，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对，a大，就隔壁省那个最牛的大学，那小子天天不务正业，还真给他撞大运了。”
“主任，你这可就不对了，那个撞大运的能撞进a大啊，这要是能撞进去，祖坟都得冒青烟呢！”
“不用参加高考了吧。”
“是啊，但是我家那个，要是参加高考，也不怵。”
……
赵深聊得口干舌燥，老王去保安室给他倒茶。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悠哉悠哉的哼着歌，不经意的回过头，顿时，汗如雨下，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得。
他聊了多久，陈家的二儿子就在太阳底下站了多久
哪还口渴，光口水就猛咽了好几口。
“将烟同学，你看看，真是不好意思，老师这一聊就忘我了，这这闹得，晒坏了吧，快快快，咱们赶紧回去，吹吹空调，凉快凉快。”
他连忙就要拽着陈将烟往教学楼走。
却被少年轻巧的躲开。
赵深心头一阵打鼓。
“没事的，老师，晒太阳还补钙呢，您知道的，现在年轻人就缺钙。”
陈将烟掏出来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爽朗的笑了笑。
“哈哈哈，对对对，补钙，补钙，你们年轻人就是要补钙，那你…”
“老师，你们进去聊吧，外面晒，我就回去了。”陈将烟冲主任摆摆手，转身没几步就跑进了教学楼。
“不愧是陈家的。”赵深摸着自己秃秃的头顶，感叹完，钻进了门卫室。
陈将烟站在镜子前，面无表情的拂了拂自己的肩膀，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过一样。
继而慢悠悠的将手伸在水龙头下，轻轻地搓了搓，然后一根根擦干净。
随手将绣着烟字的手帕扔进垃圾桶。
等到脸颊的红褪去后，他才在下课的点走进班级。
陈将烟收拾着自己的书。
“同学，你是国中转来的吗？”有个比较大胆的同学满脸好奇的溜到他桌边。
虽然班主任介绍的时候只是说要来一个转校生，但仍有小道消息说他们班这个转校生是来自国际私立中学的。
大家都充满了好奇心，为什么在国中读书的会转到他们九中，为了升学率吗，可国中的也不差啊。
陈将烟抬头瞥一眼，也没说话。
周边包括那个同学都安静了下来，又见男生眼睛都透着笑意，一边把书塞到桌洞里，一边说：“是啊，还有什么想问的，只限今天哦。”
气氛一下子热络起来，一向势利眼的老赵亲自带转校生来，这谁不好奇。
“陈同学，你为什么要转来我们学校啊，怎么不在国中念啊？”
“国中是不是真的全是你们有钱人啊，国中和我们学校区别大吗？”
“今天教学楼前面那辆宾利是你们家的吗？”
“陈同学你是学霸吗，小道消息说你是个学霸，来抢我们学校第一的，真的假的啊？”
……
平静的学校生活突然起了波澜，陈将烟的到来为一班的学生提供了八卦的机会，大胆的都围在他旁边，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的问题会不会为难陈将烟。
陈将烟内心嗤笑不已，只觉得愚蠢聒噪，可面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笑。
他把下节课用的书摆在桌上，说：“你们对我这么好奇，怎么，因为我长得好看吗，不要这么肤浅啊。”
几个女生善意的笑出了声，陈将烟也扬起了唇角。
“都说九中的学生都很优秀，而且人也非常好，我这不来向你们学习了。”
周围的学生互相看了看，都从互相的眼神里看到了羞涩和骄傲。
他又慢慢悠悠的说：“说起区别么，我觉得国中跟咱们学校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应该就是国中名字太长，写卷子太费时间。”
大家都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善意的笑出了声。
上课铃响了，围在他身边的人都陆续坐了回去，他们心想，虽然没问到什么关键的，但最起码这个新同学是个好相处的。
“新同学，下节课间去操场，这届高三的动员大会，全校都要参加。”
陈将烟撑着脑袋，笑眯眯的说：“好的，谢谢班长，不过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你这一句一个新同学，是不是不想让我融入新班级啊。”
权胜被这顶突如其来的帽子扣晕了，急忙道：“怎么可能，新同学，不好意思，陈将烟同学。”
陈将烟只是笑着看着权胜，摆摆手：“我开玩笑的，班长，你不要介意”。
权胜纳闷着转头走了，他怎么觉得这个新同学又好相处又不好相处的，他晃晃脑袋，肯定是最近题看多了，思想都是弯弯绕绕的。
陈将烟跟着大部队慢慢悠悠的朝操场走去，除了他之外，大家都成群结对的，哦，还有一个人，一个戴帽子的男生。
斯山奈戴着鸭舌帽站在队列最后，视线落在前面。
领奖台上优秀学生代表激昂的声音透过高处的音响，传到校园各个角落。
太阳有点晒，部分学生在队伍里熙熙攘攘的抱怨着天气，悄声咒骂着学校。
“终于结束了，晒死了！”
“我后背都发烫。”
……
“让我们欢迎校领导，赵深主任讲话，大家热烈欢迎！”
“同学们，我知道天气很热，但是相信你们都能克服，在这儿呢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讲…”
“他天天都有话讲，回自己家讲不行吗？”
“肯定又要讲好久。”
……
斯山奈压低帽子，准备溜走，一个人挡在面前，他的视线里顺着鞋向上滑，不认识。
“同学，不好意思，能借你的帽子戴一下吗？我有点紫外线过敏。”陈将烟露着笑容，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确切的说是扫了他一眼，零点几秒都没用，就又低下头。
“你可以请假。”
说完，转身就走了。
陈将烟：谢谢，其实外面不晒，我也不缺钙。(／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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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么好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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