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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程筝若无其事地衔着糕点,仿若自己什么也没说一般。

周怀鹤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人,蓝布衫袖口圈出的手臂细瘦,睫毛也长,跟蛾子翅膀似的扑簌起来,眼波流转,清凌凌的。

他思忖片刻,踱去桌边,坐于她对面,很是给面子地捻起一块绿豆糕。

“你又是听谁在背后编排我。”他说。

程筝瞟了他一眼,视线又移到那西装口袋的半截纸片上,不好说她是不小心捡起那纸片的,只好扯了个谎:“堂屋里她们推牌时讲的,说鹤少爷常偷着去交易所,还瞒着老爷。”

他坐于对面,靠得近些就能闻到一股花香味儿,浓得盖过那股涩苦的药气,衬得口中的绿豆糕都变没味道了。

周怀鹤身子往后倚,顶住背后书柜,拿起绿豆糕又放在桌子边,没动,搓搓手指尖儿沾的粉末,道:“知晓我去交易所的只有王发一人,并不可能从后院的老妈子们嘴里听来的,假使叫那群佣人知道,这事早就得传进我父亲耳朵里了。”

果然,这狐狸精,她撒了个谎立马就被看透了,同他说话真费脑子。

“您真难骗。”程筝吸一口气,“我进来时候,鹤少爷正在洗澡。”

她指了指床尾阑干上乱搭的衣服,“从你西装外套里掉出一张字条来,我捡起来不小心瞧见的,上面写了两串股票代码号。”

周怀鹤盯着她瞧,目光不乏审视,程筝笑着摊手:“这次真是实话实说。”

“你怎地知道那是股票代码号?”他多生出几分兴趣来,“不是佃户人家出身么?”

两相对峙叫程筝缓缓地发了一些细汗,兴许是没关窗子,热出来的,她说道:“家里大姐儿在上海人家里做过一段时间长工,回乡时说与我听过。”

她微微笑着,反唇相讥:“鹤少爷别要对乡下人有偏见,认为我们都像井底之蛙罢?”

他直直瞧着她,改口:“没有这样的意思。不过这公馆里人人都知道我从香港回来以后,除了养病什么也不会,哪里来的钱玩儿股票。”

“再者说。”周怀鹤睨眼,有来有回地接她的招,“若我真买过又如何?这事够得上威胁我帮你的忙?”

唇边沾了点儿碎末,程筝用手背揩了一下:“你打算买哪只股?银行、粮食、皮毛,还是西药公司?我知道哪只股好。”

周怀鹤看上去就不像将她的话听进心里的样子,估计只认为她在胡扯,岿然不动道:“我身体是差些,但脑子还清楚,有这功夫不如去诓我那心里只有钱的父亲。”

她一人侃侃而谈:“听闻鹤少爷足不出户,应该不知外头,尤其是乡下的情况。在我被王利民卖来这里之前,乡下遭过几次匪患,后来那群土匪被捉去充军,我听了点儿行情,他们劫的就是洋人渡来的西药。”

程筝无聊地把盘子里的绿豆糕轻轻捻碎,继续:“王利民那时候也私吞了不少货,他将我跟货一起捎来天津,应该是准备私自卖掉,我见过他跟西药公司的代理谈事,鹤少爷自己去查证就知道了,一家新公司,英国人正卯足了劲儿推向市场,要挣中国人的钱。”

周怀鹤定了定,未言语。

二人中间就隔了一张胡桃木方桌,程筝劝道:“英国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开市时大跌的,乘一趟人家的顺风车,不亏,这筹码够叫鹤少爷起兴么?”

现在还算证券发展的早期,按程筝之前补充的资料来看,天津在此之前有一家证券物品交易所,没干多久就倒了,后来只剩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交易所,随后直到新中国成立以后才成立第一家正式的证券交易所。

不过这个阶段人民买股的热情也很高涨,上海那边尤其,还有专门的金融学者做公债生意,数额不小,高达百万。

谈话这么些时间,男人身上的水珠早就被风吹干了,头发也半干,热度散去以后,唇色淡了些。

程筝心说这人怎么有了舌头也不讲话。

“我知你只把我当乡下野丫头,我的话,十分你怕是只听得一分。”她又退一步,“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假使你买了没赚,今日当我没来过;若赚了,再来考虑帮我的忙也不迟,今日这话就当我给鹤少爷的投名状。”

周怀鹤双腿交搭,问她:“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我暂时不想真嫁过来,鹤少爷想想法子帮我拖着周老爷那边。”

“那为何不找周太太去说,弯弯绕绕找上我了。”

程筝觉得他问题忒多:“我自然找过,可她毫不介怀,还分我点心吃,给我做新衣裳,我就不好开口麻烦了。”

周怀鹤双唇之间发出个气声,他算得远:“她只是一时容着你罢了,杜流芳怎么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自然不会担心你危及她的正妻地位。”

他有些发困,意兴阑珊地盯着她的眉眼,为了醒神,手指敲了敲桌子,“可你住了今日,住了明日,后日流言四起,说周五爷只宠小的,外头人定会编排起杜流芳来,那时她可不一定还能容你。”

程筝道:“我倒不觉得周太太有你说得那样小心眼。”

“你既认为她人好,何必还来找我。”

几句话周旋来周旋去,怪不得这人要下拔舌地狱,真是长了一根难缠的舌头。

她切回主题:“消息我也告诉你了,这交易你做是不做?一句话的事。”

“你也知道你已经把话说干净了,那我之后反悔不帮你,你又当如何?”周怀鹤认为此人胆大心细到如此地步,连字都不识几个还能坐在他屋子里同他谈起交易来,难免不会有什么阴招后手。

“又当如何?”程筝笑吟吟,觉着面前这人一肚子阴谋诡计,“那鹤少爷就接受一个小你两岁的人当了你的母亲罢!”

她说完,留下半碟子被捻成碎末的绿豆糕,声音低下去:“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假使我真比你高出一个辈分,难道是我吃亏么?”

周怀鹤的视线在绿豆糕上凝了凝,鼻间轻呵出一声来:“今天倒见识到你的伶牙俐齿的本事。”

“自保罢了。”程筝轻轻地说,“我要有别的法子,也不至于窜进你的房间里。”

话一讲罢,程筝便从阳台搭了张凳子翻身过去。

周怀鹤目光越过窗户,只瞧见椅子上一双鞋印。

自从程筝进了周公馆,芸芸的心情就没好过,第二天一早还要把程筝喊起来带去估衣铺做衣裳。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周峥,芸芸欠身问了声好,程筝犹豫着自己是不是也得装个扭捏样子出来,但周峥仅瞧了她俩一眼,问芸芸要将她带去哪里。

“太太说带她去做两身合身的衣服,总不能叫人一直穿这身破蓝布袍子。”

周峥略一点头,没太上心,踏出几步台阶后又转头吩咐芸芸:“明天把何师父叫来。”

“今早怀鹤说身子十分不适,病怏怏的下不来床了,叫何师父来给他瞧瞧,看是不是有什么风水上的说法。”说着,目光晃过程筝,“顺便说定她的事。”

芸芸脸色灰中带青,斜了程筝一眼,似乎有着许多想要申诉的不平,最后碍于老爷的威严,没敢开口,支支吾吾全应下,随即招手叫来拉黄包车的车夫,载着二人去店里挑料子、量尺寸。

记账时芸芸还格外心疼,叽叽咕咕着:“这匹料子换紫色的,太太说你嫁过来那天得穿得贵气点儿,不能叫人家看笑话。”

程筝认为这都无所谓,她们应该是看不到她穿这件紫色旗袍的那天的。

周怀鹤突然要叫何师父过来,应该是变相地答应了她的提议,程筝心里松了一口气。

回公馆的半截路上还被几个军官拦住,叫拉车的脚夫出示牌子,没牌子不准跑车,脚夫只得顶着满头大汗哀哀辩解:“军爷,我平时只跑华界的路,不需要挂牌子啊。”

拦在路口的两个军官只是想找茬,叫脚夫掏两块大洋出来交牌子钱,程筝坐在上面拧眉,可她也真是无能为力,她两个口袋也是空的,半个钱也没有。

这时候芸芸倒开了口:“你知道你拦的是谁家的车吗?”

“呦。”军官痞笑,“哪家的俩丫鬟?”

芸芸面不改色,像是见惯了这种调侃:“我们是周家的人,旁边这位是周老爷马上要娶的六姨太,周少将是我们大少爷,你今日敢耍这威风,回去我准向良少爷参你一本!”

两人讪讪,矮的凑到高的耳朵跟前说:“周少将前几天才打胜仗回天津小住,现在正是红人,我们还是别招惹为好……”

高个子踹了他一脚,斜眼瞧着她俩,将脚夫放走了,脚夫鞠了几躬,拿汗巾擦擦额头鼻尖,继续拉起车来。

“你第一次被拦路?”程筝开口同那人聊闲。

车夫回:“好多次了,回回都说交两个大洋就给我挂牌子,可收了钱就钻酒铺子里头去了。”

程筝不作声了,芸芸瞧她一眼,道:“这事不新鲜了,没钱没势的就这么过日子,要不是老爷要留下你,你也差不多,王利民首先会把你留在他那儿,玩得无趣了就将你卖到堂子里。”

说着,她磨起牙齿来:“像我老家的大姐儿·1一样。”

程筝偏头看着芸芸忿忿的眼神,倏地明白过来,她这么烦自己威胁了周太太的地位,但也从未在周老爷面前说过她的不是,说着不想她进门,但连紫色的布匹都会帮她挑。

或许芸芸也为她想过,如果她在周家留不下去,会是怎么一个下场。

回到周公馆以后,芸芸多给了那人两块大洋,带程筝进了里屋。

那时候周太太正跟杨妈她们一起搓麻将,还邀了两个程筝不认识的太太。

屋里熏熏然燃着香,太太们的金链子环了脖子一圈,都烫着时兴的鬈卷头发,手边各自搁了几个矮凳放置点心和茶水,都是周太太上次从上海捎回来待客的。

推牌声此起彼伏,芸芸扯着程筝的胳膊将她拽进堂屋里,程筝“嗳”了几声,说她想上楼。

芸芸嘘声,又怨恨起来:“人家看见你上楼,免不得要问,到时候太太又要被这群太太说小话了。”

程筝无奈:“那我要待在哪儿?”

芸芸勉为其难:“去我屋里坐着罢。”

佣人的屋子并不在公馆内部,在花园对面又是一排矮屋,矮屋前面放了几个木桶,几个人正坐在矮凳上锤衣服。

王发不推牌的时候就跟几个佣人坐成一圈,讲书给人家听,芸芸爱听他讲书里的故事。

水浒啊三国之类的,程筝读书时都看过,王发几处都讲错了,她还得忍着不纠正 ,毕竟现在自己“大字不识一个”。

程筝小声问芸芸:“王发上过学么?”

芸芸道:“他小时候跟鹤少爷一起在香港念了一段时间的书,算陪读,后来五姨太身体太差,鹤少爷被送了回来,他才跟着一起,回来以后老爷就没供他读书了。”

下意识说完,芸芸脸色一变,郁闷:“我做什么要同你解释,真是的,你自己去问王发就是了。”

说完就站起来,王发注意力被她引了过去,问她刚回来怎么也不歇息一下。

芸芸指了指大堂:“老爷还吩咐我去通两个电话,明日将何师父叫过来给鹤少爷看身体,还得给大少爷通个信,太太叫他月底回来吃饭。”

“鹤少爷身子又不好了?”王发摸不着头脑,“他今天还去劝业场的天外天跟别家少爷吃饭。”

“那老爷怎么说他病怏怏的下不了床了,说得忒骇人。”芸芸纳闷。

程筝默默将脑袋拧到一边去,心说这人装虚弱能不能装个全套的,这一下子就露馅了。

王发脸色变了变,改口维护:“不过我送少爷的时候见他面色惨淡、嘴唇寡白,想是强撑着吧,毕竟孙家大少的饭局也不能不去。”

芸芸戚戚然:“也苦了他那副身子骨了,我去打电话。”

说完就迈着步子回了大堂,程筝百无聊赖继续听王发讲漏洞百出的《水浒传》,神绪往外飞了飞,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关键是她需要阻止有人给周怀鹤续命,可要想这个人浮出水面,还是需要利用周怀鹤造出个“死局”来。

程筝托着脸,心想,这个人会是谁?

倏尔,她的目光移到大堂中央正在摇电话机转接的芸芸身上。

难道是何师父?

“好嘞,明日您来就行了。”彼时芸芸刚挂完何师父的电话,又叫接线员给她接周怀良公馆的电话机,同周怀良的手下禀明了事由。

挂断电话,周怀良的秘书敲了敲书房的门,见里面还有两个告状的小军官,便静静在一边候着。

那两人不满控诉:“我们当时也没想到是您父亲新收的姨太太的车,误拦了,那旁边的小丫头还说要告我们的状,实在担心同少将之间生了嫌隙,因此特意来赔罪。”

书桌上只摆了一盏绿头台灯,一摞批文,一瓶墨水和一支顶开了盖的钢笔。

那钢笔被一只骨节宽大、掌心带厚茧的手攥住,轻晃了晃。

椅子上那人一袭威严齐整的黑色军装,胸前口袋挂着胸徽,腰带紧紧束住腰身,荷住一支勃朗宁,背脊挺得笔直,继续晃不出水的钢笔,漫不经心应声:“知道了。”

见他并无要多问的意思,两个小陆军也不知如何是好,陈秘书了然,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二人出去。

晃出的墨水溅了他一手,周怀良拿帕子擦手,问陈秘书有什么事要报告。

“您母亲要您月底回家一趟,吃便饭。”陈秘书道。

想到恰才两个人说的话,周怀良略一眯眸,丢了帕子问:“我父亲新娶了六姨太回家?”

陈秘书答:“是有听说过。”

“哪户人家?”

“一家佃户,上次王利民来找过您,想用那丫头跟您换个人情,您没收,他转头就驱车寻去周老爷那儿了。”

周怀良看看自己擦不干净的手背,轻嗤:“他倒是打了一副好算盘。”

重新拣起钢笔,批文上被落下一个“可”字。

“月底备好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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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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