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受陨石雨前期异常波影响，通讯指示灯光闪烁不定，回复时断时续：“报…指挥，我队滋滋…当前状况…滋滋…滋滋……”
"我＊＊＊＊＊！"
黄少羽满口鸟语花香地窜去了罗素身边，莫蘅比他速度不遑多让，只除了稍有素质，不必要后期消音。
眨眼间一群人将观测台围得水泄不通，整个指挥室几乎是瞬间响起音色各不相同的咆哮，两组都在试图联系手下的人，尽可能向他们传递有效指令。
这个指令和那个指令混在一起，谁也不知道通讯那头听得到多少，但谁也不能放弃在这场天灾**凑到一处的可怖闹剧中创造更多可能。
只希望能够多一个、再多一个顺利归队的队员。
“当前定位（xxx,xxx,xxx），检测到陨石雨前兆抵近，启动智能防护报险程序，请在舰人员注意安全。
“智能防护报险启动失败，请检查当前网络连接情况。”
接连两条系统公告把指挥室氛围打入死寂，但只是须臾，所有人都重新稳住心神，更专注地投入到自己负责的部分当中。
“脱网启动全舰自适应防护，灯塔模式连接周边子飞行器报险。”
按照惯例紧急取得全部指挥权，莫蘅需要保证自己的嗓音传递到每一架仍可能保持联络的飞行器频道中时依然从容镇定：“各驾驶员注意，各驾驶员注意，当前指挥舰编号xxxx已开启灯塔模式，请立即随从灯塔指示向我舰靠拢。重复，当前指挥舰……”
舷窗外已能观测到焰尾拖曳的暗色物体划过，偶尔撞上指挥舰荧蓝的自适应防护层，倏忽一闪便不见。
星雨坠落，将防护层搅成一池被惊动的水，波光粼粼。
黄少羽死死盯着观测屏幕，盯着代表陨石雨的密集红点与代表子飞行器的稀疏绿点同时缓缓靠近，仿佛他的目光能为子飞行器注入能量，令他们不至于将灭的火苗般哧地一声就熄灭。
他攥着拳头，眼眶渐渐红了。
什么都做不了。
子飞行器都摇摇欲坠，放出单兵机甲更加十死无生。
时间此时流逝格外缓慢，除了坚持联络，他们眼下竟然再找不到其他的努力能做。
他们能感觉到沉重的死亡帷幕被命运感应、召来、缓缓压下。
始终缄默的附近频道忽而响起新成员加入提示，紧跟着的是一声虚弱的“报告”。
“这里是子飞行器 Y－A16 驾驶员傅一鸣……报告指挥，我已归队，我已归队。”
好似为众人停滞的心脏续上重重一跳，重回人间。
负责接驳回收的恰好是茉莉和 C 组黄少羽的一位副手，听到他飘忽语气先是一喜，又不禁眉头紧蹙。“欢迎归队。队员傅一鸣，请报告当前自身情况，打开飞行器回收模式等待指挥舰捕捉回收……”
舷窗外掠过的陨石愈发密集，一架架子飞行器或是接近、或是抵达，又或者更加不幸，无声无息地消逝在这场宇宙深处的危机之中，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而观测屏幕上，指挥舰外部荧蓝的自适应防护罩全览图开始出现斑斑点点灼痕般的孔洞，仿若无形的虫蠹不断啃噬。
技术人员满面艰涩地前来报告：“上尉，陨石雨目前还没到完全高峰期，我们的储能……不够再继续停留。”
“你＊＊＊＊！老子的崽儿们还没到全！”黄少羽猛地抻着技术人员的领子将人提起，众人被他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拆开。
副手上前劝阻反被搡开，不得不看着他冲到观测台旁，如一只陷入绝境的兽。
屏幕上绿点寥寥无几却四散在边沿，满屏的红刺得人眼睛发疼。
一，二，三，还来不及数完，又忽地熄灭一个。
分得太散了……陷在陨石雨里，连被动等待救援都无法做到。
“来不及了，”莫蘅几乎说不出那话，喉咙里像哽了块滚烫的石头。
“……走吧。”
她不能，也不敢拿幸存的所有人作赌。
黄少羽无力地垂下头。
“走吧。”
一声令下，指挥舰披着破烂的荧蓝光罩，以极限速度向前方 K－946L1 星冲去！
观测屏幕上，最后一颗绿色的星子黯淡地闪烁，在一片红海中负隅顽抗，远远落在指挥舰捕捉视野之后。
他们尚不知晓他或她隶属于哪队治下。
他们脱下帽子，低下头颅。
而后继续向前。
「警告：当前陨石雨已进入完全高峰期，请重新规划路线，注意规避！」
「警告：网络已断开，请检查当前网络连接情况！」
「警告：网络重连失败，航线已偏离！」
「警告：自适应防护层剩余能量 30.97％！自适应防护层剩余能量 27.14％！」
「警告：自适应防护层能量将要耗尽，请及时补充！」
愈发密集的陨石是穷追不舍的猎手，接连不断的警报是身后瞄准要害的箭。
“游隼 A 组莫蘅，编号 Cc0301730420nbⅳ申请开启人工校正权限！”莫蘅手动帮转着圈儿弹警报的舰载系统消了音，“茉莉精神力接驳辅助准备，防护层黄上尉顶上！”
「三重验证通过，权限已开启。操作室分离中。」
指挥室在舰载系统控制下迅速分隔为内外两舱室，以便进行精神力接驳的驾驶员们得到最大程度的安全保障。
“老于老李陈程跟我走！”
黄少羽立刻后退与苏茉莉交换位置，冲去能源总控室的一路上都能听见他点兵点将逐渐远去的大嗓门儿——
反倒意外地令人们感到安心。
“罗素监管，”莫蘅的声音闷在特制接驳头盔中瓮声瓮气，“茉莉注意连接度。”
“罗素收到。”临时顶岗的副手再看不见吊儿郎当的浪子气质，目光沉静而锐利。
「意识接驳已开启，当前进度：30％、32％、39％……」
进度条缓慢地往上蹦。
防护能量一闪，数值由危险的 12.20％上升到 43％上下，观测台显示黄少羽紧急注能取得成功，正在返回指挥室。罗素按掉消停一瞬又开始不停报警的系统提示，祈祷这波续上的几分钟够救他们小命。
意识接驳是什么感觉？
是痛苦。
如果人类真的拥有灵魂，那么意识接驳就是主动地、自发地将灵魂从□□中分离，用精神力牵扯着它，引导它进入另一个完全、完全陌生的物体中去。
莫蘅当然了解她的战斗伙伴，了解一艘中型指挥舰的结构、功能、火力配备……
但当她的意识接入指挥舰系统，她能感觉到的唯有无机体的冰冷。
如此冰冷，如同一具冰制成的躯壳，令她尚有温度的意识在其中惊恐彷徨，陨石落在防护层上的震动恰如重锤敲击她的神经。
半接驳状态下的茉莉发出一个疑惑的信号，大概意思是【老大，还好吗？】。
莫蘅忍耐着，控制着意识下沉，遵循茉莉的领航降落在指挥舰枢纽，尽己所能地融入其中。
成功融入的瞬间，视野无限铺展。
周边环绕的自适应防护层，后方袭来的陨石群，偏离原定坐标点的灰白的 K－946L1 和远处闪烁不定的群星……这一刻，她仿佛短暂地与祂们比肩。
一颗陨星呼啸而来。
莫蘅下意识地想要侧身躲避——
指挥舰猛地向□□倒，几乎平地翻了个个儿，像只忽然消化不良的海鸟，试图以这种笨拙的方式将肚子里的海鱼或牡蛎肉摇匀。
莫蘅在心里对她的同事们表示抱歉，继续她不够成功的尝试。
她紧盯着前方显眼的灰白色星球，试图校准偏离得厉害的航线。不知名异常波影响了导航的精准度，导致他们始终向 K－946L1 的十点钟方向飞行。
假使继续偏离下去，指挥舰会撞上 K－946L1 美丽的星环，成为那些被引力攫取的太空碎片中的一员。
茉莉提醒她注意保存能量，给后续的硬着陆留点操作空间。莫蘅于是稍微提高了舰艇速度，这让她不得不花更多精力规避可能发生的碰撞，好在她现在找到了手感。
习惯了意识操控舰艇后，她发现意识接驳操作确实比常规手动操作顺滑许多。
莫蘅更加细致客观地记录自己的操控过程，这将是意识接驳的珍贵实战资料。
连接的意识感受到平稳安慰的情绪，苏茉莉同样能“看”到指挥舰在无垠宇宙中划出个巨大的弧度，硬把自己的行动轨迹尽头扳出个弯道，直面他们的原定目的地，那个疑似荒圮的星球。
校准、加速，成功进入 K－946L1 大气层！
指挥舰周围燃起热烈的火焰，气流发出尖锐的啸叫，那层被消磨得几不可见的防护层终于坚持不住，爆成一团托举着舰艇的刺目焰火。
伴着滚滚烟尘，伤痕累累的舰艇狠狠砸在 K－946L1 的地面！
占据莫蘅最后记忆画面的是一片皑皑雪色。
来不及断开深度意识连接，巨大的冲击力令她在硬着陆的瞬间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治疗舱中，刚好赶上茉莉和罗素结伴前来看望。据他们说，莫蘅精神力受损，昏迷了近二十个小时。
莫蘅从治疗舱里钻出来，下一秒就抱着脑袋狼狈地一屁股坐地上，苏茉莉发誓这是她头一回听见老大说脏话。
“……”莫蘅嘴里叽里咕噜地小声骂了会儿才缓过劲来，被两个副手搀扶着坐到一边。
茉莉联系黄少羽通知他莫蘅已经醒来的消息，罗素要了一袋精神舒缓剂插了吸管递过来，让她边喝边听他把着陆后的重要事宜先过一遍。
鸡零狗碎一大堆，总结成人话就四个字：不容乐观。
另一边，苏茉莉挂了通讯过来报告：“老大，C 组那边靠地毯式搜索找到点东西，黄上尉刚才说正赶上他换班，顺路带来给你看看。
“不过我看他表情，不像是有好消息。”
莫蘅有气无力“嗯”了一声。
不是不想说话，没办法，实在是眼前还冒着金星。
莫蘅醒来后一小时二十分钟，黄少羽终于赶到，随身带来游隼 C 组的最新发现：一只语音式勘探记录仪。
据黄少羽说，记录仪归属于 E229 勘探队队员贾斯汀·李，他们的人在据指挥舰着陆点约一千公里的某个半封闭洞穴入口处发现了他异常整洁的遗骸。
“目前推测贾斯汀·李从预感自己无法生还到真正死亡期间有意识地整理了自己的形象，主动选择我们发现他的洞穴作为他的‘坟墓’。我们查了他的资料，他有基因病，伤口在无人为干预条件下难以愈合。”
贾斯汀·李的死因是过度失血，生前曾拖着受伤的右腿跋涉四公里才抵达最后的长眠之处。
“看见没？全新的，专门录的遗言。真记了资料的那只在他包里放着呢。”
黄少羽心情复杂地拍了拍那只记录仪，它于是兢兢业业开始工作。
起先是一阵微弱的呼吸声。这时的贾斯汀已十分虚弱，过了许久才积攒出足够的力气。
他的第一句遗言是：“告后来人：这里是 K－946L1，E229勘探队全员埋骨之地。”
这章把我自己写得怪懵的，主角忙忙碌碌塞的还挺满orz
而且这种剧情安排在文章开头好像略显残忍
开始怀疑人生[化了]
题外话：一章3700＋是不是太长了？是我的废话太多了吗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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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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