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淑珍不想见李家的人，她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没有报仇成功之前，她不想泄露让人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否则，李广明那一张巧嘴，肯定会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
这世道，男人犯错叫不小心，会改的，女人犯错就该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可怕的是，连女人也是这么想的。可宋淑珍不这样想，做错事的人不是她，为什么上辈子受到惩罚的是她呢？这世道既然不公，那她就自己给自己讨个公道。
至于白芷是怎么和老太太说的，宋淑珍也没关系。她一如既往的自己在屋子里呆着——并不是闲着无事做，而是要梳理一下这府里的人际关系，她死的时候都六十多了，到现在重生回来，府里许多人都有些记不清了。
认不出来闹笑话是其次的，就怕自己误将财狼当忠心的看门狗用了，继续引狼入室，重蹈前辙。
其次，她还要盘点一下自己的嫁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生个自己的孩子，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行，但是，肯定不能喝李广明生，一想到那姓李的她就想吐，若是再行敦伦之事，她怕自己忍不住将人给变成了太监——哎，对，这是个好主意啊，他不是不想生孩子吗？那正好，做太监很合适啊。
宋淑珍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旁边白荷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却没敢多问。
倒是百灵笑道：“夫人，今儿厨房送来的有新鲜的虾，中午不如做个蛋羹蒸虾？”
宋淑珍点点头：“你和姜嬷嬷说一声就是了。”
她转头看百灵，水灵灵的小姑娘，相貌虽然普通，但眼睛长得好，整个人看起来有灵气。她笑着问道：“你爹娘是做什么的？”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后来我爹续弦了，后娘嫌弃我，所以我外祖母就将我抱走了，带在身边养这么大。”百灵毫不避讳，一边给宋淑珍整理梳妆盒，一边说道：“我这辈子，只孝敬我外祖母就好了，我爹自有我后娘照顾，我后娘也生了子女，弟弟妹妹对我爹也是很孝顺的。”
“话是如此说，但若是你爹找上门来，你不表示一番孝心，别人又该说你冷血冷心了。”宋淑珍说道，世人就是如此，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不怕，我娘的嫁妆可还在我爹手里呢。”百灵笑着说道，到时候就问他要嫁妆，看他是给还是不给。给的话，那后娘肯定是不肯答应的。不给的话，他怎么有脸说后面的要求？
“再者，若是夫人能帮奴婢撑腰，奴婢就更不怕了。”百灵说道，野心勃勃，她给宋淑珍行礼：“奴婢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夫人的，求夫人多怜悯。”
宋淑珍笑了笑，看吧，就是投诚也是需要条件的，但恰好，她要的就是这份儿条件交换。若不是有所求，宋淑珍还不敢将人留在身边呢。
“好，我日后护着你。等白芷回来了，你去和白芷好好打交道，看看白芷平日里都和什么人都得近，又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宋淑珍说道，她将一个簪子放到了百灵手掌心：“簪子这东西，看着是好的，也值钱，但就是一头尖，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扎伤人。”
百灵眨眨眼，笑着行礼：“夫人您放心，奴婢定会好好拿着这簪子的。”
宋淑珍点点头，靠在了软垫上，又漫不经心的问道：“世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那是不是也会有人在小姐和少爷耳边嚼舌根呢？”
百灵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小姐身边的嬷嬷，是陈家出来的。”
陈家是李瑾的外祖家。
若是厚道人家，那肯定不会挑拨孩子和继室之间的关系。但若不是厚道人家，那可就说不准了。
百灵虽然不知道那些人说过什么，但她说这一句，直中要害。
宋淑珍点点头：“你回头，也盯紧了那两个。”她说的是白柳和白兰。这两个，是李家出身的大丫鬟，她以前一心想和李广明好好过日子，倒也挺倚重李家出身的下人的，可还是那句话，人李家的人，怎么可能听她的呢？到底谁是主子，她们心里自有一本账。
百灵面色凝重了几分，她现下知道自己算是踏入到火坑里了——夫人这态度，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儿，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起整个李家来了。
连大丫鬟都防备着，这事儿有多大？百灵不知道，但是百灵知道，若是事发，她这个丫鬟指不定没命在了。
丫鬟下人的性命，本来就是草芥一般。
可现下，若是倒戈，怕是也来不及了。
夫人也不是没有根基的，她身后是宋家，宋家现在是夫人的父亲当家，宋老爷官至三品，比李大人还要高一级。真闹腾起来，李家是困不住夫人的。
那会儿，夫人就算是要离开李家，在走之前，处置一个丫鬟，还是能做得到的。
这火坑，跳进来容易，跳出去难。
“你且放心，我这人最是爱憎分明，谁是有功劳的，谁是有错处的，我分的清清楚楚。到时候，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宋淑珍又慢悠悠的说道：“外面的爷儿们，再怎么样，内宅中也少了几分细心。”
百灵一咬牙：“奴婢听夫人的吩咐，奴婢忠心于夫人，夫人有什么吩咐，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只盼着夫人得偿所愿之后，能放奴婢一个自由身。”
“你要赎身？”宋淑珍是真有些惊讶，百灵点头，她就这么个心愿了，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做个平民百姓，再努力一把，让外祖母也能做个有人伺候的老太太。
做奴仆有什么好的呢？生死都不是自己说了算，更何况婚姻自由了。说不定哪天就被指婚给哪个小子了，到时候，世世代代是奴才，生杀大权全被别人捏在手心里。
百灵从小就知道，奴才不是好做的。死了，也就是碎银三四两。
宋淑珍自是点头应了，百灵虽然没有父母帮衬，但同时也意味着无牵无挂，更容易站队。还因为她外祖母是府里的嬷嬷，几十年了，总有几分人脉在，所以办事儿也方便。
早在选人的时候，宋淑珍就考虑过各种情况了。她要选的，肯定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她也不怕百灵将这些话给说出来，在一个丫鬟和三年都是温顺听话的枕边人之间，李广明会信谁？哦，就算是不信宋淑珍，他还能休掉宋淑珍还是怎么的？
大不了就是泄密嘛，鱼死网破嘛，谁怕谁？
又过了两天，老太太那边大约也等的心焦，一天三顿的派嬷嬷来探望。宋淑珍每次都让人拦了，说自己病中不好多见人。熬到老太太忍不住要请大夫了，宋淑珍这才出门，带了人施施然的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住在寿康院，这名字取的，可太俗气了，充分暴露了老太太没怎么读过书的本质。
宋淑珍进了门，和以往一样笑盈盈的请安。胖墩墩的老太太坐在上面直皱眉：“不是说生病了吗？怎么我瞧着这脸色红红白白的，看着更精神了几分呢？”
像是将叫起这事儿给彻底忘记了一样。
宋淑珍可不会老老实实的蹲着，她叹口气，站起身：“哎，母亲恕罪，我这实在是身体有些虚，蹲的时间长了，头晕。”
说着就往旁边倒，白荷虽然不机灵，但这会儿还是有眼色的，赶紧伸手扶着宋淑珍。
宋淑珍用帕子揉着额头：“母亲向来体恤人，定不会嫌弃儿媳没规矩吧？”
老太太沉默半天，才摆摆手：“既然没力气，那就坐着吧？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请了大夫？既然身体不舒服，那该让大夫看看，开个方子吃几天药的。别以为自己年轻就能随意折腾，到了老，后悔可都来不及了。”
一边说，一边吩咐旁边的嬷嬷：“去，将大夫给请过来，另外，既然夫人身体不舒服，这府里的事儿，倒也不好多操心了。”
她看宋淑珍，宋淑珍嘴角带笑，顺着老太太的话就往下说：“是啊，我也想多歇歇呢，只是，我们老爷是也不好女色的，这府里也没个别的姐妹来帮我的忙，再者若是真让个姨娘侍妾来管家，那日后老爷出门，可就成大笑话了。”
说着忽然一拍手：“对了，大小姐也有十岁了，母亲，不如让大小姐来试试？”
老太太原本只是想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出面的。老太太不善管家，每年都是赔钱的，所以自打宋淑珍进门，李广明就很主动的将管家权给了宋淑珍——也是如此，才让宋淑珍误会李广明是要一心一意的和她过日子的。
只没想到，人家就想找个不要钱的管家婆，以及给孩子们请个免费的养母。
是她傻，捧着一颗真心送上门，被人见践踏到死都还不信这是李广明自己的意思，直到自己死透了，人家才在床前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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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被绝嗣的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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