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顾云情绪再过内敛也禁不住江晨曦如此的挑衅,立马就提高嗓门冲她怒道
“江晨曦,你别太过分,你们江家自己的事,为何偏要在今天大喜的日子里闹的路人皆知,你不要脸,我们顾家还要脸面”
而江传宗一听二十亩田的事情,立马就出声制止,那些金银首饰反正都是要陪嫁出去的,可是田地却不同,江家的东西岂能被一个外嫁女拿走。
“那田是留给你弟弟的,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江晨曦想要今天成亲,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拿顾云逼着江传宗就范,岂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冷笑几声之后,当即就从衣袖之中拿出把剪刀抵在自己的脖颈之处,惊的众人叫着后退。
“我痴心妄想,我不要脸,我连命都不要了,那二十亩田是我娘的陪嫁之物,今天要是不转到我的名下,那就别怪我血溅江家大门之前,我死不足惜,你们一个个身份尊贵,尤其是顾大公子,你已经是解元,有大好的前程,如若传出悔婚之后又逼得我在你大婚之日自杀,怎么也会得添几分堵”
顾云最在乎名誉,就算毁亲也是瞧着江晨曦实在是难以为人妻才改娶的江容玉,瞧着江晨曦满身的癫狂,脖子上都被剪刀刺的溢出了血珠,浑身微微颤抖着,心中又气又急可又无可奈何,好一会儿子才冷静下来冲江传宗道
“岳丈大人尽管将二十亩田转交给她,过两天我们顾家再转交二十亩田给江家就是”
顾云脸色晦暗而坚决,绝不能让江晨曦死在他大婚之日,最终江传宗顶不住压力,立马命人拿来了田契,签字按过手印后,江晨曦这才放下剪刀,拿着契书捡起红盖头,径自跨上了轿子。
而她身后一直未做声的陆晚阳暗暗吃惊,这个女人跟那天晚上的样子竟大不相同了。
江晨曦进了轿子,便捧着田契一阵无声的痛哭,她终于拿回属于母亲的陪嫁了,虽然代价是名声尽毁,可好歹也拉了柳氏与江容玉做陪,以顾云他母亲的性子,知晓了今天这种丑事,还要赔上二十亩良田给江家,必定看不上江容玉,而柳氏谋夺了这么久,却被自己毁于一旦,想想都知道她会气成什么样,只要她们过的不舒坦,她就算死也认了。
可是江晨曦并不痛快,报复之后非但不痛快反倒是更加痛苦了,依着她今儿个以死相逼的行径,怕是连陆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些了,轿子颠簸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江晨曦哭了许久之后,人有些发懵,思绪也混乱不堪。
有心突然掀开帘子一角,递过去一个小瓶子
“小姐,这是姑爷给你治颈伤的药,如今也不方便,你自个儿将就着涂一点”
江晨曦愣了许久,瞧着有心一直伸在帘子那处的手,这才回了回神,陆晚阳,人称活阎王,没想到一个能打死人的衙内竟然如此细心,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个人能关心她,如此想着,江晨曦禁不住又落了泪,好像要将这一生的泪水都哭尽似得一直没个停歇。
拜堂之后,江晨曦就被陆晚阳带进了屋子,她虽然悲恸可这个时候多少有些紧张与不安,她不知道陆晚阳以及陆家会如何待自己,是休了,还是像外人传的那样时常虐打自己,经过陆晚阳前两次的行径来看,倒不像会平白无故就能打死人的活阎王,江晨曦盖着红盖头,感受着屋子里的静默,心中渐生疑略,静静等待着陆晚阳的审判。
“今天你也累着了,好生歇着吧”
江晨曦没想到等来这一句,立马就舒了口气,浑身都随着陆晚阳的声音松弛下来,他的声音很动听,是那种富有磁性,让人忍不住就想顺从应允的声音。
听到一声门响,江晨曦立马从怔愣之中回神
“谢谢你救了我,你是个好人”
边扯掉红盖头边向陆晚阳道谢,在她彻底拿开红盖头之后,这才瞧见门边那位满身红衣,身姿修长,面容明朗,眉眼之中又染上了几许英气的男子,这便是陆晚阳了,竟然跟传闻中活阎王的称号极不相符,上次晚间没来及的看清楚,这一次倒是看清楚了,不知为何,他周身看起来总有丝丝的正气萦绕,或许是救了她一次又给她药治伤的缘故,瞧着他不出声,只侧着身子打量着自己,江晨曦勉强扯出个笑容开口道
“今天之事,我没有顾忌陆家的脸面,也没顾忌你的感受,你若是想休了我,我绝无怨言,你从我嫁妆里头拿几对首饰给有心,再给她十亩良田,其他的就当是还了你们陆家的聘礼”
陆晚阳沉默了片刻,瞧着江晨曦哭花了的妆容糊的满脸都是,红肿的双眼里头全是水汽环绕,这女人定是又哭了许久,瘪瘪嘴开口道
“你在江家时的泼辣劲哪儿去了,不会是哭没了吧,安排这些东西给旁人,像是安排后事似得,我们陆家又不像你们江家那样爱财,聘礼给就给了,反正娶媳妇不都是得要聘礼的”顿了顿,撂了眼瞧到江晨曦不可置信的怔愣,继续道“话说回来,你都安排好了婢女的出路,你就没想过自己的出路”
江晨曦苦笑一番,从而叹息道
“我如今这个样子,去做个姑子或者去死,有什么打紧,又何来什么出路”
陆晚阳嘶了声,不大赞同她的想法
“你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恶心你继母跟你妹妹,然后再自我惩罚,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原来也是个愚笨的”
江晨曦被说的浑身怔愣,低着头想了会子木讷的问了声
“如若换作你是我,你该如何”
江晨曦不知为何自己要问这个男人这种话,或许只是想找个人说一说而已。
“我不是你,也永远不会成为你,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人活着,就得好好活着,你畏缩,你害怕,你仿徨,只是因为你不知该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若是你坚强,至少让自己站起来,活的像个人,你肯定没来过咱们这青山县,明儿个你出去转一转再做决断也不迟”
江晨曦本也没指望陆晚阳能回自己,没成想他却认认真真的做了回答,他的声音太过好听,以至于陆晚阳走了许久,江晨曦都回不过神,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陆晚阳的话,他说站起来,活的像个人,这一句,深深的让江晨曦感到心惊胆颤,这些年,她一直追求顾云,喜欢他喜欢到不顾廉耻,在他面前自己仿佛永远矮上一截,在江家,她故作坚强的与柳氏作对,却总是伤痕累累,确如他所言,她确实活的不像个人。
由于一整晚都想着陆晚阳的那袭话,江晨曦根本就没睡,第二天早晨,她的精神也不大好,脸上看上去有些苍白,有心侍候她换了衣衫之后,便在陆家一个嬷嬷的引领下去见孙婉。
到了前厅,一个人都没看到,而且一路走过去,也没看到什么丫鬟婆子,好歹是个县令的府宅,奴仆少的极不符合身份,而且庭院也都是简朴实用,不似大户人家的假山楼阁小桥流水,江晨曦心下一阵忐忑,按理来说是该给公婆敬茶,可竟然不见人影,这是想给自己立规矩,还是想休了自己,所以就不必见了。
那嬷嬷往身侧瞥了眼,仿佛瞧出了江晨曦的心思,立马笑着开口
“咱们陆府没那些子规矩,少夫人待的久了便知晓了,老爷他每日天不亮就去衙门,所以敬茶就免了,今儿个天气不错,夫人她在后院里忙活菜地呢,少夫人去瞧瞧看”
江晨曦寻思着嬷嬷此话的意思,寻过味儿来以后,整个人仿佛都惊呆了,陆家是不打算休她了么,还是另有什么隐情,心里禁不住就染上狐疑,愣了片刻就跟着嬷嬷去了后院,与其说是后院不如说是农庄,一眼看不到边,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还养着鸡鸭鹅猪马,远处似乎还有个池塘,这还是江晨曦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后院,当即就叹为观止的瞪大了眼,想不到陆县令的宅子成了田庄。
惊奇的抬头,远远的就看到孙婉娴熟的翻地,看到江晨曦过来,便笑着往她这边来。
“给婆婆请安”虽然不知陆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可就凭着自己惹出那等丑事后还心平气和的笑脸相迎,她也要恭恭敬敬的规矩行礼。
孙婉笑拍了拍江晨曦的肩
“晨曦呐,你别客气,我这人自在惯了,你来陆家后也别拘束,来瞧瞧咱们陆家的地,这是萝卜,那是大白菜,前头那一片是红薯,再种个南瓜,齐活”
江晨曦看的目瞪口呆,她想不到县令夫人竟然自己种菜,更加想不到孙婉竟然对自己很是亲和,一点嫌恶都没有,愣了片刻,江晨曦禁不住试探性的开口询问
“婆婆,你知晓昨儿个江府的事情吗”
江晨曦紧张的揪着衣袖,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胡乱跳着,莫名的对孙婉有些期待。
孙婉听到此话,不在意的扬了扬嘴角
“昨儿前去迎亲的管家已经说过此事了,我知晓你在江家受了委屈,你爹跟你那继母也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还图谋你母亲的嫁妆,若换做我,早就断了他的狗腿”
见着江晨曦惊的怔大了眼,孙婉这才觉着自己所说的欠妥,进而又拍了拍江晨曦的肩安慰道
“瞧我说的什么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这人自小在边关长大,所以说话作事与你们江州人有所不同,昨儿个那事错不在你,你就将心揣在肚子里,既是嫁得陆家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人要学会往前看”
江晨曦得了这袭话,感动的想哭,又不敢相信的再次确定
“您真的不在意我的过去,我之前被顾家退过亲,还上门闹了一场,名声早就坏了”
孙婉见江晨曦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的神情,叹了声便道
“你这并不算什么,谁还不是从小姑娘的时候过来的,我那时候呀,可比你过分的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跟晚阳他爹呀,是从京城私奔出来的,所以你跟顾云那事在我看来根本就不算事儿,我当初在家中闹的天翻地覆的,你若是见了定要惊掉大牙”瞧着江晨曦惊的合不拢嘴,继续道“当年,我们家刚从边关搬到京城,才待了两个月的时间,我便看上了进京赶考的晚阳他爹,我瞧着他生的斯文俊秀,不似边关那些男人粗鲁,又为人正派心胸也宽广,所以就喜欢上了他,哪只我父亲不同意,闹了好几场,最终偷偷的同他跑出了京城”
江晨曦惊讶连连,不可思议了好半天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追问道
“那最后如何了,婆婆的爹爹可原谅你跟公公了”
“那老头子固执的很,如今都二十来年了,也不肯松口”
旁边的嬷嬷听到此话禁不住插了一句
“夫人你还不是同大老爷一个脾气,只要你服个软,大老爷定然欢喜的很,如今少爷也大了,如若有大老爷照拂一二,他的前程还用的着发愁”
“只有他要脸,我就不要脸,这些年他可没少打压正庭,我知道他是想借此让我服软,我偏不,看他能耐我何,而且咱们家晚阳随我,硬气的很,没有他的照拂,自个儿也能闯出一片天来”
孙婉说着就瞥到江晨曦依旧杵在惊愕之中,随即就笑着拍了下自己的手
“哎哟,晨曦还在这儿呢,瞧瞧我都说的是些什么话,来来,咱们种菜,崩说那些有的没的”
江晨曦惊得不知身在何方,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她婆婆这般奇女子,当即就庆幸自己的幸运,她到底是怎生修的八辈子福气,才能修的这般好的婆婆,转念又想到陆晚阳,他也是个好人,虽然被外人传说是个活阎王,可对她来说却是救命的菩萨,一个好的像菩萨似得男人怎么能娶自己这样名声尽毁的女人呢,他应该娶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才是,如此想想不禁就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陆晚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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