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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活下去

沈萍坐上警车的时候,正挺着近九个月的肚子,阵痛使她面色苍白,连走路都得要人搀着。

那是千禧年后的第一个除夕夜,下了很大的雪,大到仿佛要整个吞噬掉那个处于崩溃边缘的旧时代。

小县城的风雪中夹杂着些许火药味儿,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多年以后,魏骞已经记不清楚那晚发生的事了,只记得鞭炮声与枪声一同炸响,紧接着就被尖锐的警笛声所淹没,最后是救护车的鸣笛声,每一次都拉得老长,长到他觉得耳膜都在跟着震动。

那一年他十三岁。

沈萍最终还是没能站着从询问室走出来,医生用担架抬着她疾步往外冲,猩红的血从她双腿之间涌出,流水似的淌了一地,在白炽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就叫晏晏,你妹妹的名字,魏晏晏,记住了吗?”沈萍捂着肚子说,她痛得额头暴起了青筋,看向魏骞的眼睛都是赤红的。

这时候的她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手心被冷汗沁湿,像一块柔软的冰块,包裹在魏骞的手背上,而他须得把耳朵贴在沈萍那皲裂的唇边才能勉强听清楚她说的话。

“离开云州吧,越远越好,“她颤抖着声音说:”千万……千万不要追究你爸爸的案子,也千万……千万不要怨他。”

“他所做的一切——包括他的死,也全都是……都是为了我们。”

少年伏在她身上拼命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囝囝,保护好妹妹,今后,她就是你唯一的血亲了,忘掉一切,然后好好活下去,还有……还有……”

这是沈萍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保护妹妹和好好活着,后来的他却一个都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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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接待室的墙壁坚硬又冰冷,魏骞单薄的脊背靠在上面,浑身战栗。

“就让他跟着去看看吧,那孩子已经够可怜了,而且,我看那沈萍的情况怕也是……”

“这可是持枪杀人,逮着就得挨枪子儿的!什么性质你心里没点儿数么,程邈?他是本案第一目击者,万一出了点儿什么问题,咱们整个组都得跟着吃瓜落儿!今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做完笔录才能走!”

“可……”程邈似是还想争辩什么,却骤然被门外的一声吆喝给打断了:“程邈,嫂子带着孩子过来了!”

两人窸窸窣窣的动静被空旷的楼道无限放大,一字不落地传进了魏骞的耳朵里。

“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大过年的下这么大雪还得在这儿值班,谁来可怜可怜我呢!”老陈嘴里依旧得理不饶人地嘟囔着,两人似乎不欢而散。

值班室老旧的门轴吱呀一声,老陈扶着门把手,却迟迟没有进去,良久,只听他叹出口气,转过头,看着少年头顶的两个发旋儿说:“笔录还得等会儿才能继续,先去里头等着吧,有暖气,想睡一觉的话还有张行军床。”

在云州的老一辈一直有个说法,有发旋儿的小孩一般都聪明,但性格也更倔,正所谓“一个旋儿拧,两个旋儿横,三个旋儿打架不要命。”

但愿这孩子别是个犟种,否则他们这案子可不好办了。

“……”一动不动。

“喂,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老陈察觉出了不对劲,弯下腰一瞧,却对上一对空洞无物的眼睛,瞳孔涣散,目光呆滞,好在胸口还有正常起伏,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他可真得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

“啧,真是造孽啊……”老警察从鼻腔里叹了口气,却也深感无可奈何,撑膝起身,脱下自己身上厚重的军大衣披到了魏骞身上,然后转身默默进了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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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小男孩儿脆生生的叫声打破了今晚僵持的气氛,程徴戴着顶宽大的雷锋帽,露出来的小脸儿被冷风吹得通红。

程邈笑着乱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不是说叫你们不要来的吗?今晚雪下这么大,你妈妈又不能骑车带你过来。”

“是我非要带他来的。”蒋文秀摘下围巾手套,笑道:“往年都是咱们一家三口一块儿过年,今年冷不丁少一个还怪冷清的。”

两个铝制饭盒一路上都被程徴小心翼翼地护在棉袄里,再打开的时候,里头的饺子都还冒着热气,白白胖胖的,很是喜人。

宿舍区里烧的是取暖炉,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春晚,难忘今宵刚唱完,永远是一派歌舞升平,18寸的屏幕映出一片红彤彤的光晕,一家人挤在一张简陋的铁架床上,却也不觉局促。

“一盒荤的一盒素的,都是你平时爱吃的馅,还有这两个煮鸡蛋,我给包在帕子里了,都还热乎着呢。”蒋文秀把筷子擦了擦递过去:“快尝尝,里头还有几个是小徵包的。

“我帮妈妈和了面还包了饺子,我还包一个硬币进去,妈妈说,谁吃到了硬币,就可以好运一整年!”程徴耍赖似的往蒋文秀怀里钻,被电视里的小品逗得咯咯直乐。

“好啊,是个小男子汉了,都可以帮妈妈做家务了。”程邈伸手握住蒋文秀的手,歉疚地笑了笑:“辛苦你了,文秀,等我忙完这阵子,回去好好陪陪你们。”

蒋文秀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下的红血丝,担忧道:“老程,你脸色很不好,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程邈握着蒋文秀的手微妙地抖了一下,他默了默,最终用筷子把饺子单独腾出来了一些,推到程徴面前:“小徵,帮爸爸把这些饺子送给值班室的陈叔叔好不好?你还记得怎么走,对吧?”

“嗯,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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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五乡区派出所本就是人迹寥寥,除了程徴几个刑警大队的,剩下的都扎堆儿在了值班室里打牌吹牛,办公区便显得有些空旷了。

程徴捧着饭盒站在楼道的一头,声控灯都是熄灭着的,他一眼便能看到尽头坐在一小块灯光下的魏骞。

他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长椅上,一件完全不合身的大衣几乎把他整个埋在了里面,只露出一头浅茶色自然卷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也很好摸。

也许是小孩对同龄人天然的好感,也许只是因为那孩子长得太好看,于是程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他面前。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魏骞好像没听到,耷拉着眼皮,大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

从程徵的角度看,正好能注意到少年右眼皮上一块小小的、玫红色的胎记,很特别,像是有人亲过他的眼皮,并在上面留下了这么一块印记。

“我叫程徴,解放路二小的,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程徴显然是忘了自己的任务,自顾自说着话,两脚一蹬,便很是自来熟地挨着魏骞坐了下来。

依旧是沉默。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程徵心想,嘴里絮絮叨叨:“你在等谁吗?为什么不回家过年?我爸爸是这儿的警察,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说,哦对了,你想吃饺子吗?给,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包的。”

程徴很是大方地打开饭盒递过去,咧开嘴角露出一排掉得漏风的乳牙:“不过只能吃几个哦,这是爸爸要我拿给陈叔叔的,咱们偷偷的,大人们不会知道。”

魏骞不耐烦地使劲挥手一挡,随即,金属摔在水磨石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发出刺耳的回声。

饺子就这么滚落了一地。

程徴人都傻了,魏骞也是眉心一跳,起身跳下长椅就要往询问室里走。

别看程徴年纪小点儿,倒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伸手便一把揪住魏骞的袖子,瞪着眼睛说:“你上哪儿去!你还我饺子!”

可随即,他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因为眼前的少年耐心耗尽,终于肯回头看他一眼,那是一双天生眼尾微微下垂的笑眼,瞳仁儿也是好看的浅茶色,可里头的眼神却是无比阴鸷,像淬了毒的匕首,叫人看一眼便不寒而栗。

那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等蒋文秀和程邈再找到自己儿子的时候,两个半大的少年已经扭打在了一起,程徴随手抓起地上的饺子就往魏骞的嘴里硬塞,而魏骞则拼命拽着他的头发往外扯,谁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老陈站在旁边干着急,连插手都找不出空子。

“小徴!”蒋文秀失声尖叫,程邈大喝:“住手,程徴!”

程徴噙着泪花,眼角都擦破了皮还渗出了一点儿血,给蒋文秀心疼得不行,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指着魏骞说:“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派出所里还动起手来了?”

魏骞也没捞着好,被程徴硬生生塞进嘴里的饺子卡在嗓子眼里,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程邈连忙帮他顺了顺后背:“魏骞,你怎么样?”

“咳咳咳……”魏骞咳得直不起腰来,程徴看他这个样子,明明是对方先动的手,可他却莫名心虚起来,也顾不得疼了,怯生生道:“喂,你——”

话音未落,魏骞突然一仰头,最后竟然从嘴里吐出个一毛钱硬币来。

程徴:“……”

魏骞:“……”

当晚,沈萍在县城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婴,从产房推出来时,气息已经十分虚弱了,但凹陷下去的眼睛在看到女儿时却分外明亮。

护士抱着孩子放在她脸颊边蹭了蹭,沈萍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亲了亲婴儿柔软的右眼皮——像她哥哥一样,女婴的右眼皮上也有一块小小的、玫红色的胎记——这是他们血缘的联结,是任谁都斩不断、打不破的。

然后……然后的确如程邈所料,她没能见到自己儿子最后一面。

早产儿瘦小得像只幼猫,比成年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哭声微弱,看起来很难成活。

护士只将她抱出来给魏骞看了一眼,就给送进了保温箱里。

医院悠长的走廊尽头,魏骞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他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她,小小的身体,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鲜红色,两眼紧闭,整张脸都是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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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人在遭受重大心理创伤后,会出现一系列的应激反应,其中就包括情感麻木,失去沟通能力,容易受惊,甚至选择性失忆都是有的,这些都属于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医生用笔尖敲了敲问诊单,说:“你们别看他现在不言不语,好像没什么所谓似的,情绪无法正常发泄出来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程邈咬了咬下嘴唇,眉头都拧成了个川字:“那……这还有的治吗?大夫,这孩子是我们的重要证人,要一直不能开口说话,我们的工作也没法进行下去了呀……”

医生闻言有些不大高兴了:“这孩子就算能说话,以现在的状态也肯定是不能配合你们工作的,强行让他开口,无异于是逼着他去回想起一直在逃避的事,这样吧,我先给你开点盐酸帕罗西汀片,可以缓解一下症状,让他能稍微好受些,但县城医疗资源很有限,这孩子的病情耽误不得,还得去江台这种大城市才行。”

程邈也瞧得出来医生的情绪,想了想,最终也只能点点头。

拿着病历单走出科室,魏骞正蹲在墙角里发呆,手里拿着蒋文秀给的鸡蛋,敷在嘴角微微肿起来的地方,两眼发直,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怎的,程邈突然就想起先前老陈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劝你,这案子别牵扯太深,做好你份内的事,不出错就是立功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陈四下寻摸了一圈儿,才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你入警时间晚,不知道也正常,就这么跟你说吧,今晚的死者先前也是个警察,不过不在云州,是在江台,他那会儿牵扯到六年前的一桩死案,A级通缉犯,在他们审讯期间离奇死亡,当时都惊动省厅了,经手过本案的受处分的受处分,进号子的进号子,整个江台市公安系统都跟着大洗牌。”

“……得了,多的我也甭跟你废话了,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总之你听我的准没错,老婆孩子都还等着你呢,平平安安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比什么都强。”

所谓死案,就是长期悬而未决的案子,而A级通缉令是在全国范围内发布的级别最高的通缉令,要么涉黑要么涉恶,其恶性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

江台与云州相隔千里,一个是准一线沿海大城市,一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县城,也难怪老陈口中玄而又玄的案子他听都没听说过。

蓦地,魏骞起皮的嘴唇竟然动了动。

“什、什么?”程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晏晏。”魏骞的嗓音很是嘶哑,声音小到仿佛在自言自语。

见他突然开口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程邈登时眼前一亮,刚想乘胜追击问点案子相关的事就回想起方才医生说的话,无奈又只能按下性子,坐到了他旁边,轻声道:“你想说什么?”

“妹妹……能活下来么?”

有那么一瞬间,程邈有些怔愣,竟不知如何回答。

片刻过后,程邈才伸手拦住了少年瘦削的肩膀。

“会的。”他说:“你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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