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吹来一阵北风，风声将将落下，容治的声音就响起了。
“对，我不是。”他没有狡辩，直接承认了。“原本还想多留你几日。实话说，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我很开心。可是——”他没再说下去。
这时从暗处钻出来几个黑衣人，押着我准备带走。
我挣扎着问他：“你很厌恶容礼和司月姝，说明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容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有一次骊妃喝醉了酒说的。她好像真没把我当外人，什么都给我说，这也是我能骗过你的最大原因。”
骊妃在一旁差点没气晕过去，被老子坑就算了，怎么还被这小子坑！
“所以你想改变自己的结局？”我平静道。
“没错。”容治端端正正地站着，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对你们来说，这里可能只是一处虚拟的幻境，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但对我来说，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名声臭了也是真的就臭了，要流传千古的，所以我不能任由你编排，也不能像你期望中的那样死去。”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张了张口，竟然无法反驳。
“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当卧底，打入你们内部，然后一窝端。再用这些人逼迫骊妃给我父皇写一封信，将率军打仗之人换成容礼。”
我被“卧底”这两个字逗笑：“你还知道这个词？”
“骊妃教给我的，她说了很多关于你们那个世界的事，包括她那个刚上大一的弟弟。”
难怪他用的这个身份。
我已是阶下之囚，索性破罐子破摔：“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我挺欣慰，至少真的是个弟弟。黑衣人押着我朝地牢走去，身后传来容治的不太分明的声音：“杜之青，你的真名叫什么？”
杜之青是原书中太子妃的名字。我转过身，在容治的期许中缓缓吐出四个大字：
“关你屁事。”
他手一抬，我就被押送到刑部的大牢里。
说实话这里环境还不错，墙壁都是用一块块巨大的青石所砌，地上像是刚被洒扫过，厚厚的干稻草上铺着一张草席，一日三餐有狱卒定期送来，不好吃但也不难下咽。唯一的缺点就是——
太无聊了，这些狱卒知道我是异世妖孽，也不太敢跟我聊天。
我头枕胳膊仰躺在草席上，嘴里叼着根稻草，望着那一方小窗外的明月。
一会儿想到麻辣烫，一会儿又想到容治，以前对我来说，他不过是个书中的反派而已。可现在，一想到他说的那些话……
是不是在他的世界里，我们才是人人喊打的反派？又或者谁也不是反派，我们都处在人性的灰色地带，为名为利，为一己私欲，为好好活着。
正想着，突然听到大老远传来骊妃的啜泣声：
“之青啊，之青啊……”
半夜惊坐起，疑似颠婆来。就是说能不能不这么吓人啊！大半夜的飘在半空中，跟勾魂似的。
骊妃掩着面边哭边穿过铁门，等等，她后面乌央乌央地跟着一大群什么玩意儿。
“你……你们……”看着几十个人整齐地在牢房里落座，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骊妃抹了一把泪，愤愤道：“这二十九个人，不对，这二十九个阿飘，都是死在这个世界的穿书者，知道你的事迹之后，都自发赶来救你。”
“没错！”
二十九声，声声震耳欲聋，我有一种自己要起兵谋反的错觉。
谢谢啊，可问题是：“你们要怎么救我？”
骊妃一愣，挠了挠头：“这个嘛，暂时还没想好。”
我就知道……
闲着无事做了个问卷调查，没想到他们全部都是兼职穿书的，只有我一个人正经在平行世界时空管理局工作。我一个专业的被人家搞兼职的救，说出去不太好听吧。
不过我突然想到骊妃叱咤风云的那两年。“不应该啊，你之前那么厉害，又是搅弄朝堂，又是提zhi国良方的，按理说应该脑子很好使才对。”
“不是的，我是历史系的研究生，熟读史料是我的基本素养，那些历朝历代的举措，我随便挑出来一两条，都够那个狗皇帝感恩戴德一辈子的。”
懂了，怪就怪历史书没教过她怎么逃狱。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法子的时候，容治竟然来了！夜半子时，他不在屋里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低垂着眼眸，周身散发出肃杀清冷的气息，我一点都不习惯他现在这个样子，总有一种熟人装逼的尴尬感。
“父皇已经下旨让我率兵攻打北垣国。”容治的目光穿过冰冷的铁柱望向我。
我眼睛一亮，就是这个北垣国，是容治最后战死的地方。可不知为何，一想到他惨死异国，我心脏突然一抽，眼神不由得暗淡了几分。
悄然压下心底那一丁点不知何时而起的情愫，我坐在草席上看他：“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个，是想让我做什么？”
他开门见山：“骊妃也在这儿吧？”
我看了一眼张牙舞爪冲着他大骂了好久的骊妃，还没开口，容治又道：“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
“一是在这里等死，我会拖到半年后再出兵，而你们根本熬不到那个所谓的大结局，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二是助我登基，我保证放了狱中那一百多人，其余的穿书者我也会给他们安排栖身之处，让他们在这个世界没有后顾之忧。”
“那已经死了的这二十九个人怎么办？”我急忙问道。
骊妃拍拍我的肩膀小声提醒：“还有我。”
我“哦”了一声，从善如流：“那已经死了的这三十个人怎么办？”
容治漆黑深邃的眼神里看不出情绪，“这我也没办法，他们身体的原主都是死刑犯，所以当时判了斩立决。何况你应该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狱中火光通明，我咬着指甲盖抖着腿思索，穿进来之前上级说，如果我死了，系统会自动识别我胳膊上绑定的信号灯，然后召唤我回去。
但他还说了，回去之后系统又会自动把我再次推送到这个世界，只有完成任务才能真正解绑回去。
也就是说，如果大结局的时候，我没能完成营救穿书者们的任务，就会无限在两个世界反复横跳。
突然灵光一现，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要不我代替你去打仗吧？”
“你说什么？”容治微微张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让我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生弟弟那个时期。
“我没开玩笑。”换了副正经脸，我分析道：“你看，你的诉求是不想死，我们的诉求是苟到大结局，然后顺利回去，其实这两者并没有严重的冲突。”
“我可以易容成你的样子，替你出兵打仗，战死疆场，待消息传遍天下，你父皇还是会改立太子，紧接着旧病复发去世，最终依旧是容礼称帝，司月姝为后。”
“剧情会顺利地走向结尾，待我们全部回去之后，你再带兵回来，看你是造反还是要一块封地做个享乐王爷都行。两全其美，你觉得怎么样？”
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兼的好，兼的好！”骊妃闻言激动得带头鼓掌，瞬间小小的牢房掌声不断，我突然有一种上学时在国旗下演讲的羞耻感。
容治默不作声，应该是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问题是，你会带兵吗？”良久，他转过身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呃，怎么把这个最重要的事给忘了……我连马都不会骑，大概率还没出城就会露馅。
万万没想到。
容治最后还是同意了我这个提议，只不过更改了我代替他战死的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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