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持着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的原则，先生在花园里备了些薄礼，供今日到场的来宾们挑选。”
台下骤然欢呼声一片，连成山海，瞬间就淹没了贾皓的咳嗽声，而他这才好不容易止住，缓缓抬头，重新看向台下的众人。
与众人反应不相同的是，苏乔和汤驰执手站在一起，平静地互相深深对视。
无声胜有声。
“你猜贾总身后那四个，是不是月牙？”
先前讨论正欢的两个女生凑近来问苏乔，她摩挲着汤驰手背的肌肤，沉思片刻后还是很纠结，皱着眉摇头。
“看不出来。”
“我觉得是月牙，从进来到现在我就没见过有真佣人，连上餐都是保姆机。”那女孩抬了抬下巴，神态略显笃定，“你看她们四个整齐划一，始终保持微笑，简直和贾总旁边的月牙一模一样。”
女孩说得也有道理，这么大的豪宅从里到外都是皓月集团的机器人，从安保到服务，全是整齐划一的保姆机器人，那跟在贾总身后只需要端个东西的，也不必雇佣真人。
苏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要问旁边汤驰怎么看，话还没出口就被人带出去好几步。
周围人头攒动，如海浪翻涌，流向左右两侧的门口。
众人已经迫不及待，赶在天光未暗前跑去后院花园“寻宝”，当然也不乏有单纯好奇的人，毕竟那是修建了好几年的豪华私人花园，据说涵盖了国内外十几位能工巧匠的设计，融合了包括山水园林、宫廷楼阁、灌木迷宫和城堡在内的各种风格建筑。
在此之前，他们这些所谓的左邻右舍还没有人，有机会进来一睹美景。
苏乔和汤驰十指紧扣，顺着他手腕的力道被轻轻带入人群。
“你干嘛拉我走啊？”她半捂着嘴，翘脚附在他耳边，“是不是……”
该不会是因为被误会成机器人，才对那两个女孩子怀恨在心，不想继续接触了吧。
苏乔暗暗猜测，脸上却憋不住笑意。
“是什么啊，我就是想提醒你，该凑热闹了。”他表情严肃，目视前方，跟随人群涌出大厅。
连接大厅与后花园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通道，与大厅内的富丽堂皇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每隔几步远的距离就有一副合影挂在墙上，仔细看才能发现是画出来的，颜色之间还有细小的笔刷痕迹。
每一幅都是风景秀丽，彼此恩爱。
有贾皓和他妻子庆祝组建地衣的旅行照，也有山崖、冲浪等等各种风景打卡照，每一幅都是细腻生动，生机盎然。
但强大汹涌的人流不允许苏乔驻足停留，只能边走边看，匆匆而过，好在还有汤驰这个钢铁健儿和她手牵手，特意贴着墙边前进还时刻注意护着她，不然俩人很有可能还没到花园就被人群冲散了。
突然一阵哗然，原本平缓前进的人潮开始骚动。
苏乔专注地欣赏一侧画卷，还未来得及发现这一异常，就被反向冲过来的人潮撞在墙上。
胳膊猝不及防抵上实木材质的鎏金画框，大脑还没接收到疼的讯号，散架的画框一角就赫然落在脚下。
像投入湖水中的鱼雷一般，平地起波澜，都不用汤驰做什么，附近的人瞬间腾出一圈空地，围在他俩周围，满脸惊恐。
“没事吧？”汤驰俯身看向苏乔手捂着的地方。
木框的边缘快速摩擦过皮肉，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刮出两道血痕，不知道有没有木屑。
她摇摇头，抬眼看见一个男人，瘦瘦高高，胡茬明显，抱着两块板砖大小的红色丝绒方盒愣在了原地，身上的枣红色西装略显宽大，不甚合身。
“不是我撞上去的啊，我只是想出去，是她挡了我的路。”
将苏乔推挤到墙上的男人大声嚷着，汤驰敏锐察觉到周围齐刷刷投来的目光，圈着她肩膀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几分。
“你别推卸责任，我在好好走路，是你突然冲过来。”
她隔着地上的画框与那男人对峙，完全不服对方的说辞，高声喊话回去，引来周围更多目光。
圈住他们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圈外的人还在前行，时不时有人好奇，会回头观望两眼，但也仅此而已。
看出那男人想冲出去，擦肩而过之际，汤驰一把揪住他的西装领子，轻轻一提便随手带了回来。
“干什么？你松开我。”他不悦地梗着脖子叫嚣，双手紧紧搂着那个盒子，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你自己差点撞倒人，现在画框坏了，你还想跑？”
汤驰回想刚才，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及时伸手从苏乔身后捞了一下，她很可能被撞倒在地，甚至被踩踏受伤。
那瘦弱的男人比他矮半个头，此时就算理亏也不甘示弱，指着苏乔就想全都撇清，还转头煽动围观群众，试图扰乱视线再趁乱逃跑。
“明明是她自己站不稳撞掉的，管我什么事，你别想推卸责任啊。”
苏乔胳膊上的伤倒不严重，细长的划痕中渗出血色，温热了掌心。
面对众多目光，她只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拂去血色，没有迟疑，抬头坦然走向还在梗着脖子犟的男子，气场大到对面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你干嘛？”他极力想挣脱被汤驰揪住的领口，“我，我警告你，别动手啊。”
“我可不打女人……你……”
“你什么你，人人都往花园走，偏偏就你逆行还着急忙慌不看路。怎么？有心事啊？”
“我，我干嘛非得跟你们一样，想出去不行啊？”
她如狐狸般狡猾却又美丽的双眼微微眯起，视线下移，注意到他紧紧护在怀里的盒子。
“偷的还是抢的？”
“你别血口喷人！”
他眼神闪躲，回避苏乔的直视，看似是在放狠话威胁，但语气举止始终透着没有底气，正在苏乔碰到方盒之前，密集的人潮重新沸腾，破开一个口子。
“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柔和大气的女性声音从中传来，是贾皓的“妻子”，她搀着贾皓从人群中出现，完美无瑕的面容再搭配设置好弧度的标准笑容。
“是她！”红衣男子激动地挣脱汤驰，指着他和苏乔大喊，“她撞掉了墙上的挂画，还想诬赖我。”
“我说真的，周围这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我只是恰好往回走，迎面遇到他们而已。”
这会儿看他腿也不哆嗦了，舌头也不打结了，转移“赃物”加甩锅，一套组合拳流畅自然，看得苏乔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发作，身前突然出现一块厚实的人形挡板。
汤驰单手拦在她身前，示意她冷静，侧过的面容不似刚才愤怒，反而是严肃又担忧。
来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尤其在看到贾皓出现后，有更多人放慢脚步，无心去花园抢礼物，即使不知道前因后果，也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大多数也不关心事件的真实始末，这一点，从他们目光的焦点在哪里就能猜得出。
以前普通人只能从原子留影机中窥见一二，连贾总平时出门的保镖护卫都看不清，但是现在却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甚至还能亲眼看到陪在他身边的月牙，这种机会也不多。
就算换做是苏乔本人，她站在原地也会惊叹，面对“贾太太”的礼貌微笑，突然没了脾气，而且不得不说，机器人的仿真皮肤就是逼真，连毛孔都能模仿。
站在“贾太太”身后的贾总就不同了，脸色发黑，油光腻滑，皮肤问题明显，呈现出经历岁月后的自然衰老松弛，整个人精气神也不高。
还没说清楚现场状况，他身后跟随的女仆率先冲出来，拾起地上摔碎的画框，又有另一个女仆去整理画卷，苏乔想伸手帮忙，还反被无视，只好悻悻然收回手。
再抬眼，贾总正双手杵着拐杖立在身前正中间的位置，即使暮色苍茫也看起来气场强大，她自觉理亏，不好意思地咽了口唾沫，不敢继续大声说话。
“贾先生、贾太太，”汤驰在她身侧朝对面礼貌点头，“非常抱歉我们弄坏了您和您太太的画作，有多少赔偿都愿意接受，但是事出有因，我们也不是有意的。”
他微笑着，说得不卑不亢，苏乔站在他身后侧渐渐冷静下来，转头正好对视上那个倒胃口的红西装男人，瞬间变了脸，白了他一眼。
“我和太太正随人流往前走，这位先生突然逆行冲过来，差点撞倒我和我爱人，造成踩踏事故。”
“你少夸大其词，怎么就踩踏了，我边走边喊让一让，你们自己又聋又瞎怪谁啊？”
那人还想争辩却没注意对面，贾皓的脸色越发阴沉，显得原本发灰发暗的皮肤更加难看，直到他“妻子”再次开口，他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她作为模仿人类功能的机器人，虽然更新换代到最新系统，但仍然没有人脑的记忆功能，只能依靠视野扫描，识别进入豪宅时登记的人脸信息辨别出谁是谁，所以开口前微不可察地停顿半秒。
“请注意您的用词，今天来的都是我和先生的客人，不欢迎出言不逊和肆意生事的人。”仿生的优美声线中透着警告的寒意，说完便视线偏移，看向苏乔和汤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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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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