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昨儿才新进了这季裁剪好的新料衣裳。今儿不如挑这件檀褐色的穿上,正也合了这渐浓秋色。”屋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着一件烟色夹袄的侍女垂首递了件叠得整齐利落的一套檀褐色深衣给郁离,郁离边接过,边对正半支着脑袋打呵欠的小郎君轻嗔道,“早叫着收拾了歇息,偏要强撑着下完那盘棋。”
尤瑾偏首斜睨了外头一眼,见柳氏那头的下人还没个影子,便懒声道,“比不过咱们院里的女诸葛们,谁能想渚星不仅裁得一手好衣,连那手棋艺都堪比弈秋呢。”
“满嘴胡沁,都输了多少回了。不过是懒得对付课业想出来的说辞,你瞧瞧哪回不是说着活泛筋骨就硬撑着,不到入睡就不歇了的。”说着,郁离抖开斗篷为已经穿戴妥当的尤瑾披上,“你再这样说,渚星都要冤死了,尽拿她作筏子。”
那穿着烟色夹袄的渚星也不垂着头了,一双剪水秋眸藏着笑意,“我是不怕的,受了委屈还有郁离姐呢。”说罢,挽起郁离的胳膊,亲亲热热道,“我向姐姐告状去!只可惜我仔细裁好的这身新衣裳,倒让小郎君打趣了去。也罢,下回让小郎君自个儿打谱去。”
闻言,尤瑾立时苦了脸,他虽说是躲着懒,功课向来只求做完不求做好的,可父兄管得严,接力赛似的,好容易熬到兄长也开始入仕等闲不得空,母亲又开始接过盯着他学习的棒子,只得每日偷闲下几盘棋。还偏偏渚星棋力惊人,回回下回回输,尤瑾打小没遇过这样的槛儿,想他因着过目不忘之能,虽刻意藏拙,却是再紧张的课业也还学有余力,是以最近松懈下来便天天寻人对弈,誓要赢下一局,结局,可想而知了。
“饶了我罢,我以后再不说了。况且自个儿打谱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对弈才有趣得紧啊!你说是吧,渚星。”郁离和渚星看着满眼盈笑还略带了些窘意的小郎君,齐齐“扑哧”笑出声,下头的小丫鬟们也闷闷笑了起来,一时间满屋子欢畅的气氛。
“笑什么呢?打老远就听见了。”一只修长手臂横在尤瑾前头,摊开的手掌虚虚挡在眼前,待他既惊又喜地抬头望去,果见一张生得俊逸的脸,只是似乎不苟言笑,只注视着尤瑾的淡色眼瞳中波光流转,冲淡了男人周身自带的一股冷意。
“哥哥!”尤瑾惊喜地一把扑进男人怀里,竟也盖过了后头的一群丫鬟嬷嬷们迭声叫的那句“大少爷”。尤璟淡淡一颔首,拥住了在怀里扑腾得一刻不停的闹腾小孩,“嗯?又皮什么呢?”
尤瑾窝在男人胸前,眼睛滴溜一转,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从怀里抬起头,“哥哥变黑这许多,可知在外面受罪不少。”说着还抬手抹了抹眼角,尤璟一见便知这弟弟又要作妖儿了,抬手摸到小黑汤圆头顶,狠狠揉乱了那才梳齐整的头发,“别贫。”
“啊!哥哥!”尤瑾往一旁逃将开来,摸着被揉乱的头发不满道,“才刚梳好的头发,又要重新打理了真是的。”
“今儿你不是才放旬假?可是又要出门去?”尤璟那双眼中明晃晃写着“既不出去弄乱也就弄乱了”,尤瑾一个憋气,无语问道,“哥哥是也休沐?可我记得休沐日不在今儿啊……更何况爹好像也没往家里递信回来吧。”
“只是上个案子结了,大理寺给经办的人手放的小假。父亲那还没结束,估计还得过一阵子兴许要到年下。”瞥了眼自家难掩喜色的傻弟弟,转了个弯道,“好悬没回来,留下的课业你可都补完了?我记得前阵子国子监的唐司业还说你请了病休……”
“啊!”尤瑾急急从软凳上蹦起捂住自家哥哥那张气死人不偿命时刻毒舌的嘴,“唐司业怎会去大理寺?不对,哥哥你又诓我!”
“那不是还一诓一个准。你也不记得长点记性。”尤璟唇角带起笑意,看着有些气闷的小少年重重坐在凳上,好险因着是冬日,松落院里的小丫鬟们早早就在各色家什上铺了棉布垫子,才不至于跌痛那最是忍不了痛的少年。
正懊恼着又中了招的尤瑾,突地想到虽然兄长在家里还是那副老样子不曾变过,但毕竟已经是入仕两年的大理寺丞,见过的场面可比自己多了去了骗倒自己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郎不是信手拈来,更况……他突地一个弹起,往外廊奔去,边跑边道,“兄长欺负小孩儿,黑馅汤圆!难怪会晒黑!”话音刚落,遥遥回过头丢下一句,“不过黑点好看,更添男子气概了,未来嫂子可有福了!”尾音带着些颤,颤到了尤璟眉梢,看着那个模糊着跑远的豆大点身影,低声轻斥道,“臭小子。”只是凌厉凤眼里但见浓浓笑意,未恼丝毫。
尤瑾匆匆穿过挤挤攘攘的前厅,一路乱跑,慌不择路下竟跑到了尤璟的云起院。尤瑾的松落院与云起院毗邻而建,就是为着培养两个孩子的感情,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尤瑾都是在云起院住,等到他稍大了些,父母兄长才放心他一人另院而居。不过这也都是尤瑾十二岁前的事儿了,分院后他便少有到兄长这边,就连日常的学问指导也多是兄长外出归来后到他院子里走一趟。一来是渐大了,兄弟俩也不便再同小时一般,成天处在一块儿。这二来么,便是尤璟作为长兄学业仕途都要加紧,且年岁渐大更要成家便更是不便。
尤瑾难得有些低落,毕竟前阵子也听得祖父母与母亲商量着,过了年便要与沈相家通气,择个吉日把两家孩子们的婚事操办起来。
沈尤两家虽说是早年已订下婚约,但因着嫁女与娶妇心境自然大不相同,沈家不舍得女儿多留几年也是人之常情。只可惜后来沈夫人身体每况愈下,沈三姑娘不忍仓促出嫁远离病榻上的母亲,便由沈二大人,当年已是正三品刑部侍郎的沈悉谙亲往尤府郑重道明来意。而尤府自然是感念沈家姑娘在母亲榻前尽孝的一腔孝心,尤侍郎携尤璟到沈府看望过沈夫人后赞许沈三姑娘孝心,两家这才算阖家欢喜。待到沈夫人仙去后又是三年守孝,故而婚期一再拖延下来。
按理说尤璟的婚事不该定在这会儿子,虽说二十三岁对于男子而言算成婚晚的了,但成朝历来对男女成婚并无前朝那般严苛,到年岁还未成婚便要巧立名目罚钱,沈三姑娘虽已出孝期,但从江南祖籍定安府而来还需些时日,未免稍显仓促。但沈家那边的意思是因着他家关系已耽搁了几年对不住亲家,便决意尽早定下日子,两家也好安心。
这么一来,这桩婚事便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毕竟为着这事,尤侍郎也曾同继妻柳氏发愁,与大儿子同龄的京中子弟里已有不少育有子嗣,未成婚的更是寥寥无几,但这婚事,说来还是他们家高攀了。毕竟尤家父子同朝,虽说称得上未来前景广阔,但到底沈家老大人贵为三朝元老又是帝师,在天下学子间素有威望,终究是有些气短。
且沈氏氏族人才济济。虽说是沈相乃沈氏二房,已与沈氏另两房分房多年别府而居,但同在京城与另外两房又是嫡亲兄弟,还称一句沈二爷,且其人位列正一品,次子现已官居正二品刑部尚书,长子虽品级不算高,但翰林学士终究清贵。而沈氏大房与三房,虽无甚人在朝为官,但沈大爷尚肃和长公主,乃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姐,而沈三爷的嫡子尚的崇安公主又是皇后所出,是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
尤瑾难得的,除了父亲和大哥布置下来的如山课业,开始烦忧起嫂子入门后如何相处了。听说沈家家风甚严,可别又来个大哥啊。尤瑾苦着张脸,虽然自己过目不忘,但那些课业可不是光记性好就能混过关的,况且自己还藏着拙,可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一时辰背完千字文这种风头出一次就够了!真不能再来一遍了!想着那阵子硬生生翻了几番的课业,小少年耷拉着个脸,趴在假山石上长吁短叹。
传说中的男人不出场的第二天
作者:看!这怎么不算半出场!(指指点点)
沈悉谙:那我真得谢谢你了。(悄悄藏起“汤圆”本)
ps.小尤瑾讨厌吃汤圆,尤其是芝麻馅的[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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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婚盟缔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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