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峥看着红着耳尖，俨然已经进入炸毛状态的容攸然，目色温和。
“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打架吗？”
“不打架啊，啊，其实刚刚我是骗你的。”容攸然收回了拳头。
“？”
“如果真要打架的话，我不会和你提前逼逼的。”
在容攸然和褚峥重逢之前，容攸然自觉已经把自己遮掩的很好，虽然在霍曙明、褚编剧看来的性格冷了些，但已经不是青春期时的那种暴躁。
哪怕他对人动怒，也只是冷笑一声。
随后慢条斯理地撩开衣袖。
就像对待齐楚凡那样，一字不出，直接动手。
他的话很少。
每个写剧本的创作者那样，内心世界波澜壮阔，流露面上的，就只有陈潭的古井无波。
褚峥好笑：“那你和小时候可真不一样。”
容攸然一愣，歪过脑袋：“十五岁已经不能算小时候。”
但“你想打架吗”这句话……
容攸然在过去经常说，没爹没妈管的野孩子能吃饱穿暖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那些同情怜悯的视线、以及鄙夷的窃窃交涉，容攸然一一不放在心中。
要看看，要说说，但不要舞到他面前。
曾经就有刺头在容攸然他爹被抓到牢里审判以后，恶劣地指着他鼻子骂他是个小毒虫。
“喂，你没爹没娘，迟早也要吸毒进去。”
“你躲什么！”
结果就是容攸然没躲，然后把他揍了一顿。
刚上高一的容攸然还没有抽条，瘦瘦巴巴，骨头都快从皮肤上突出来，可即便这样，容攸然也咬着牙，横着眼，一拳又一拳，砸得对方痛哭流涕，连连求饶。
可这一架打的两败俱伤。
对方逃窜，如落荒而逃的老鼠，而容攸然舔了舔泛起血腥气的唇腔，打完还要捡起地上的零钱，把塑料袋里的生活用品一一收回。
他每天替褚峥跑腿，然后褚峥给他做饭。
容攸然会做饭，但也仅限于饭。
一切接触到柴米油盐的东西，到了他手上，都会变成难以下咽的黑暗料理。
而那短短的两个月，他和褚峥的相处模式分外微妙。自褚峥搬家的那一顿饭起，他又重新缩了回去，像见不得光的虫，谨慎又焦灼的躲在漆黑的动里，偷偷窥探着褚峥每日出去跑步、做饭、看书……
直到有一天，带着满身伤的他被褚峥揪了过去。
“不想死就给我坐好。”
男人语气很凶，给他消毒的动作更狠：“不写作业，天天打架，想变成少年犯吗？”
容攸然不想死，于是乖乖坐好。
但实际上他的感觉并不好。
哪怕知道褚峥是在给他消毒，包扎伤口，可当男人温热指腹贴在他的皮肤上的那一刻，依旧让他焦躁万分。
酸，痒，空虚。
恨不得亲手碾死什么。
他并不是后面才出现的皮肤饥渴症。
只是，褚峥的出现让他发现了自己有而已。
而且很是微妙，别人的触碰只让容攸然觉得恶心，哪怕是那个对他拳打脚踢，把他饿个半死的渣渣爹难得温情的拍拍他肩膀时，皮肤接触的触感让他作呕。
但褚峥不一样。
每一次包扎，每一次不经意的接触，都让容攸然焦灼着心，如被蚁噬。
容攸然发现，他可能有些不对劲。
他试图远离褚峥。
只是十五岁的他终究逃不脱十九岁褚峥的手段。
他被慢慢地诱出去。
时不时帮褚峥跑腿，有时是烟，有时是书，有时是取信。
再到后面，就成了他硬着头皮摘菜洗碗，褚峥做饭。
不过那段日子很短，不到两个月，二人就各奔前程。
主要是褚峥奔向前程。
容攸然……他只是潦草的活着。
哪怕当初姑姑愿意接他去市里，可到了姑姑家的他，面临的却是更大的威胁。
想起那张阴寒的面容，还有某个夜晚立于床头，朝他伸来的手……
容攸然打了个寒颤。
这是一个他一想起来，就恶心到快要吐尽胆汁的存在。
但好在那个人自己永远都见不到了！
容攸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不知想到什么，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而且他没想到，在时间流转的歔隙里，他和褚峥又被光阴牵绕回来。
而且，这次变成他住到褚峥家。
甚至，褚峥就在他隔壁。
-
容攸然本以为自己在新环境睡觉会睡不远，不想这一夜还挺安生的，除了——梦到褚峥揪着他耳朵，逼他写作文。
这就很不美妙了。
临近正午，容攸然踢踏着鞋子，慢慢走到客厅。
褚峥的房间就在他旁边，容攸然探头看了看，门是关的。
他又回到了客厅，餐桌上压着张纸条，字迹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自己煮点吃的，冰箱有水饺。
容攸然揉了揉炸鸡毛般的头发，右转开了冰箱，虽然他厨艺烂，但煮个水饺还是会的，不想冰箱里东西格外丰盛，鸡蛋、水果、还有牛奶。
他都没碰，从冷冻区取了一袋水饺。
这是用保鲜袋包扎的，并不是超市能买到的那种速冻水饺，每一个饺子都圆圆胖胖，褶皱均匀，肉馅儿的肚子饱满异常。
趁着煮水饺的功夫，容攸然洗漱，随后看了一眼小猫。
小家伙看他来也不问安，只撅着屁股在阳光下玩毛球。
容攸然踢了踢小猫咪。
小警长一个趔趄，发现是他，随后呲牙咧嘴。
“小没良心的，你爹早上起迟了，都不知道喊喊。”
“喵呜？”小猫咪很不满。
殊不知小猫咪喊了。
不仅闹了他，还是跑到褚峥的房门口，抓挠着门，喵喵直叫。
所以猫猫的猫砂和猫粮都是褚峥给他备的。
外送一小罐猫罐头。
有这待遇，小警长自然忘了自家亲爹。
吃饺子的空档，容攸然百无聊赖的把弄着手机，如今导演的那部电影不知怎么样，他昨天还问了问，就听说他在重新拉投资，势必要把这部电影拍出来。
饺子蘸醋，容攸然一口一个。
这会儿十二点钟，容攸然规划下午的安排，微信就往上跳了跳。
“叮咚”一声，是褚峥。
【褚峥：起了没？】
【小容没饭吃：昂，吃着呢】
说着还拍了一张饺子照片。
手机那边刚结束会议的褚峥松了松脖颈处的领带，看到煮个饺子都那么能把饺子煮破皮的某人，褚峥失笑。
又跳出来了一条消息。
【小容没饭吃：我们日理万机的褚老板吃了吗？】
褚峥靠坐在椅子上，单手揉捏着眉骨，读完消息直接拨了个电话。
容攸然手忙脚乱，还趁机理了理鸡窝似的头发。
虽然效果不佳。
容攸然老实坐直腰板：“褚哥。”
褚峥抬眼，将容攸然稍显凌乱的发丝纳入眼底，随后慢悠悠地道：“猫喂了罐头，今天不能再喂。”
容攸然一愣，原来褚峥打电话是说这些。
但很快，容攸然点头：“嗯，”
褚峥似乎很疲惫，容攸然看他揉眉骨，突然不想出声打扰他了。
他静静地看。
正装挑人，但褚峥不挑衣服。
不管是之前的黑T，还是现在的衬衣革履，褚峥都把握地极好。或许得益于他的好身材，男人身量极高，肩宽腰窄，哪怕现在举着手机，在镜头里也很好看。
很奇怪，穿西装的褚峥和平时不一样。
而穿西装，坐在办公室的褚峥就更不一样了。黑西装，白衬衣，领口还有一截性感的脖颈。
就……
劲劲儿的，很带感。
容攸然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董秘进来时，二人已经一言不发地过去了三分钟。
“褚总，您的午餐。”
见老板拿着手机，似乎在说事，董秘懂事地给他拆开了包装盒。
不等他转身，一道清冽且陌生的男声袭来。
“哥，你吃的什么啊？”
董秘惊呆了。
他忍不住侧眼，他们老板手机里居然有个好看的男青年！
不是秃头，啤酒肚的各种老总，而是，英俊得不像话的男青年！
这人谁啊？
还喊褚总弟弟……
没听说他们褚总有弟弟啊？
他们只有老褚总……
不过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董秘一时之间没想起在哪儿见过容攸然。
没注意董秘的神色，容攸然要看饭，褚峥应了他。
褚峥转了摄像头：“就是昨晚和你吃的那家私房菜。”
三菜一汤，不过分量不大。
容攸然看着自己的破皮的饺子，瞬间觉得不香了。
褚峥像是觉察他的想法，转回镜头，看着顶着凌乱头发的容攸然，他笑道：“想吃今晚再去吃，家里有点远，送去就变味了。”
“好吧。”
容攸然又吞了口饺子，声音囫囵：“不过不用了，那么贵，哪儿能天天吃啊。”
褚峥好笑。
容攸然又道：“那你今晚回家吃吗？”
董秘已颔首离开。
褚峥忽略日程表上的某一项，后颈轻滚：“晚上不加班，回家吃。”
饺子吃完，视频也结束。
容攸然洗了碗就躺在沙发上瘫着，他不拘着，小警长终于赏脸，睡在他腰边。
到了下午三点多，外面来了人，噼里啪啦，容攸然惺忪着眼，他开门看，是清洁公司的，说打扫卫生。
容攸然就跟了过去。
两边房间布局很像，但他这边在换窗帘，之前黑色的窗帘被撤掉，新换了暖黄色的帘子，还搬来了几盆绿植。
容攸然基本上都认识，但有一盆……长得很刺挠。
容攸然看着有点眼熟，可惜叫不出名字。
果断拍图上网搜了搜，铁树？
容攸然没忍住，戳亮了和某人的聊天页面。
二人微信。
【小容没饭吃：送这么多绿植，养不活。】
【褚峥：没事，优胜劣汰】
容攸然：……
哦，就是养死了再换的意思吗。
【小容没饭吃：怎么选这个？】
【小容没饭吃：图片.JPG】
许是那边忙碌，很久后，才回道——
它会开花。
-
下午五点，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的褚峥宣布下班。
董秘接过文件，愣了愣：“去御詹吃吗？我现在就订。”
褚峥看了眼腕表：“不用，开车回家。”
董秘思忖着，道：“那要订餐到您家里吗？”
褚峥：“不用。”
董秘：行吧。
不加班？公司总群彻底沸腾。
【研发小王：不是？不加班？我还点了外卖啊！】
【宣传大褚：那我走啦？真走啦？】
【前台薇薇：老板不走，我不敢走啊……】
最后还是董秘抽空回了句。
【董秘：真的下班了，褚总今天有事要回家。】
大伙儿逮着他追问。
【董秘：褚总说，要回家做猫饭……】
至于是不是给猫做，那就说不清了。
后一句董秘没发。
【财务老孙：我不信，啊，是不是褚总家人过来了，比如……老褚总。】
【行政芳姐：老褚总来了？给个准话，老褚总的要求可比现在的小褚总严多了……@董秘。】
董秘哪知道他们会想这么远，而且他没时间看手机，他们小褚总今天不但不加班，还提前下班。
这会儿董秘刚停下车。
来不及回群里狂轰乱炸的消息，他看着老板唤住了某个人，那抹高瘦身形应声停下，那人腰细腿长，后颈白皙无瑕，狐疑回头，见是褚峥，突然眼眸微弯，笑意清透明湛。
嗯？
董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揉了揉眼睛，许久后，才发现是真的。
而且那人不笑的时候，更觉眼熟了。
等等！他不就是褚总手机那张照片的主人公？！
也是中午和褚总视频的男人。
靠，他这是看到了老板的什么隐秘啊！
什么晚上回去陪猫咪，做猫饭……
眼前这个这才是老板娇养的小猫咪吧！
而自家老板不知说了什么，青年笑笑，随后自家老板就顺手接过这个年轻男人手上的购物袋，二人一起离开。
全程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但莫名就让人觉得……
他们之间有点子东西。
董秘：y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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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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