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一路滑至33楼。
会议室里，阳光透过窗棂，不浓不淡的铺洒进来，像极了乐曲终章。
左宁没察觉出异样，反倒忽然起劲儿，侧过头嘀咕：“林组长说新老板超帅，你看到长什么样了吗？”
小姑娘摇摇头，左宁想着梁桉今天到公司晚，兴冲冲问：“梁桉，你刚上来的时候看到了吗？”
梁桉只想撞墙，趁着落座，偷摸蹭了把膝盖，“……我好像也没看……”
这边说着，忽然响起一道招呼声，将人注意拽了过去。
“江总——”
梁桉微怔，顺着声音看过去，玻璃门被推开，男人长身玉立，暗色西装都被衬得醒目。
一张脸神情冷峻，视线扫过众人，没说话，却让人倍感压迫。
后面跟了个年轻人，同样西装革履，打扮干练。
“江总。”
“江总早。”
落座的众人纷纷起身，跟着打招呼，语气谨慎。
虽然公司氛围自由，但显然，职位的阶层划分就如楼层，即使共享电梯，顶楼和其他楼层之间，永远隔着道无形的屏障。
被叫江总的男人微微颔首，算作回应，而后视线落到一角，又很快移开。
没有多余的社交，江浔抬手看了眼腕表，单刀直入，“会议不要超过15分钟，开始吧。”
下面人没想到直接就切入正题，皆是一愣。
倒是跟在一旁的陈舟，习惯了自家老板干脆利落的风格，cue起会议流程。
这让梁桉想起：半小时前、公司楼下，她一个踉跄瘫坐在地时，男人扶起她，也是这样的姿态。
礼貌而高傲。
富二代，空降，资历年轻。
市场部老大原本没把江浔放在眼里，但杀伐果断在前，雷厉风行在后，老狐狸到底精明，立马笑眯眯展示数据。
“截至目前，我们公司的产品已经成功在美欧日韩等50个国家打开市场。”
“公司今年国内销售额全国第一，再加上海外销售额的1.63亿美元，Q4结束之前，整体营收会突破12.3亿人民币。”
闻言，众人悄悄松了口气，销售成绩不错，今天的会议，怎么也不至于腥风血雨。
然而江浔却翻着桌上的报表，直指要害，“海外大型商超和便利店的进驻率，比当地企业低40%，对应措施是什么？”
“……措施？”市场负责人明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里A4纸成了唯一救命稻草，快要翻出火来。
回得也是吞吞吐吐，“这个……进驻率的话……措施……”
主位上的男人扫了一眼，瞬间了然，“如果你来公司只是搞汇报演出，那明天开始，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言下之意，拿着员工写的总结念，公司不需要这种吉祥物。
负责人一时说不出半句话，脸色难看。
江浔说完，也没给喘息的间隙，直接调转话头，“研发组交上来的果汁软糖企划案，是谁提的？”
冷不丁一个问题，众人默契低垂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
梁桉本就如坐针毡，恨不得化身贞子，用头发把脸挡住。
谁知一把火还真烧到自己脑袋上，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起身认领。
“——江总，是我。”
众人朝梁桉的方向投来视线，里面是藏不住的紧张和庆幸。
紧张于——看来要被骂了。
庆幸于——还好骂的不是我。
主位的人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眸。
梁桉哪敢直视，正煎熬着，男人已经收了视线，问道：
“你对这个提案什么想法？”
这个方案上周就被采购和财务部门毙掉，但两个部门老大又刚被这位开除。
梁桉夹在中间，分不清江浔到底什么意思，她垂着眼，一副压根儿不会背课文又被叫起来的心虚样。
但利剑悬在头顶，她也只能听天由命，硬着头皮道：“最近几年流行健康饮食，大家对食物的成分开始更加在意，果汁软糖是新鲜水果榨汁，糖分也更低，说不定……会受消费者的欢迎。”
“当然——”为免自己被殃及，梁桉紧急补充：“如果开发的话，供应商和成本肯定也会有波动。”
考不考虑那两个部门的观点都说了，再不能因为这个发落她吧。
江浔微微点头，眸光意味不明，让人看不明情绪。
左宁等同组人皆替梁桉揪心，新老板明显不近人情，谁也拿不准是不是秋后算账。
突然，主位上的人开口，“周三前把完整的策划交上来，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结束的突兀，众人一愣，有些茫然。
梁桉原本心如死灰，甚至在想能不能拿到n 1。
闻言猛地抬头，视线里只剩男人的背影，大步流星地走远。
这是……
不会被开了？
毕竟职场待了这么久，明白新老板干脆利落的风格，大家纷纷起身离开。
林组长先走过来，“梁桉，你手上其他工作先停了，明天下班之前把策划案准备好。”
梁桉劫后余生点头，又低声问：“组长，今天家里有点事，我能提前半小时下班吗？”
公司本就管理弹性，打卡也是为了算OT，林组长拎着电脑，“这两天就只有策划案，你要着急的话就早点走，明天下班前交上去就行。”
梁桉笑着道谢，到了研发组办公室，实习生周元姗终于忍不住感慨，一通哀嚎，“大魔王进会议室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惊鸿一瞥，原来……是地狱之门的警钟。”
一场会议下来，江浔喜提魔王称号。
左宁煞有其事点头，“还好我们一介小员工，在公司碰不到他。”
“不然——”说着还猛打了个寒颤，“光是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梁桉拜摆脱辞退危机，如释重负认同。
然后就撸起袖子打开PPT。
——
江浔赶时间，结束会议直奔停车场。
“采购和财务部还在整理数据，一整年的量都对不上，大概还要一周。”陈特助跟在身后，汇报起工作，“还有两个部门的接任总监，明天早上就能完成交接入职。”
“早上公司门口的那位。”陈舟顿了下，继而道：“就是刚刚会上的工程师，你说提案不错但被两个部门pass掉的那个。”
手机上是刚收到的部分报表，江浔视线抬起来，“新产品要换供应商，影响贿赂，他们当然不同意。”
至于那个工程师——
行为习惯说不好，但工作能力，他目前还算满意。
陈舟明白里面的弯绕，点头应是。
江浔收了手机，“下午的品牌会议往前挪一个小时，空出来跟两个新总监安排晚饭。”
闻言，陈舟眼神飘忽，刚要开口，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车门关上，车厢里响彻江父中气十足的声音，“刚刚，王总监和宋总监的打电话都到我这儿了。”
江浔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也没隐瞒，“我已经把他们开除了。”
江父厉声质问：“你把他们开除了？”
“一个不按流程招商，一个不按流程做账。”江浔在ipad上划着供应商名单，回答不紧不慢，“我想不到不开除他们的理由。”
极客是家族企业，从江浔爷爷那辈开始，一群人一起创业，第一辈人老了，后代也一个个加进来，久而久之，公司里面盘根错节，滋生了不少毒瘤。
手脚不干净的人，别说江浔，江父也容不了。
只是这么好的机会，江父江母怎么会错过。
于是趁火打劫，加码加价，“开除也行，但你得听我们的去相亲。”
江浔微微抬眼，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开人跟相亲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主力军交接，江母顶了上来，“你不去相亲，连个孩子都没有，公司交给你有什么用。”
“再过30年没人接手，还不如趁现在，我跟你爸还活着，直接交给职业经理人放心。”
车窗外，钢铁高楼似棋盘展开，一头扎进地平线里。
男人长腿交叠，手搭在另一侧，兴致缺缺，“没问题，反正开除我，是公司的损失。”
“……”
见威胁不起作用，两人跳过商量，直接安排，“相亲对象我们都帮你找好了，一天见一个，一个月不够就一年，早晚能找到合适的。”
江浔态度并不热络，“我哪来的时间，说结婚就结婚。”
江母不打无准备的仗：“我已经问过陈特助了，你吃饭的时间都是空出来的。”
“……”
电话挂断，江浔抬眸，看向驾驶座。
陈特助目视前方，“品牌会议前午饭还空着，现在跟两个总监安排来得及。”
“不耽误您晚上相亲。”
后座的男人看他，面无波澜。
陈舟透过后视镜看了眼。
绷唇，自觉闭嘴。
——
晚7点，西餐厅。
梁桉一开始还纳闷怎么选在这儿，毕竟亲戚间家长里短的话题，和这里也太不相符。
到了却发现，竟然是被骗来相亲。
梁桉一口凉水灌下去，这才阻止自己怒火上头。
偏偏对面男人惹人生厌的功力深厚，“我看梁小姐一直喝水也不吃饭，我妈说了，节食对你们小姑娘身体很不好的。 ”
“咚”的一声。
杯子落回餐桌上。
梁桉抬眼看过去。
她没有评价别人长相的习惯，只想速战速决。
维持着体面，客气道：“很抱歉，这顿饭我并不知情，这才没有回绝，但我目前对相亲没有任何兴趣，就也不浪费您的时间了。”
男人看起来极有耐心，微微一笑，“来之前就听王阿姨说你很要强，不过女人嘛，也不用太努力工作，身边没有男人还是不行的。”
虽然自己是被骗来的，但梁桉不至于无差别攻击，还是以礼相待。
可现在显然是她多虑，对牛弹琴。
“看出来了，您很自信，也对自己很认可。”
男人切了块牛排，蠢到听不懂话，自信到仿佛位列仙班，“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如果不是相亲的话，梁小姐平时不太有机会见到我这种level的。”
甚至不需要问，就王婆卖起瓜来，“我在一家大公司工作，搞数据的，你们小姑娘可能不太懂，不过也没事。”
“总之呢，我就是希望找一个温柔持家的，因为我平时工作压力大，要能照顾我的情绪，处理好家里一切事情那种。”
梁桉听的抓耳挠腮。
毕竟……她完全没问。
“我对您的个人需求不感兴趣。”梁桉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去，“宋先生这么精通数据，那结婚这笔帐，您应该也算过吧？”
男人一怔，又很快恢复如常，“结婚算什么账，在我面前，梁小姐不用自卑。”
梁桉简直无力吐槽，快被气笑，“住家做饭和打扫的阿姨每月10000，如果父母生病住院，护工每月6000，如果你有孩子，家庭教师每月7000，但以你的月薪，不结婚，也就请个钟点工，更别说其他。”
“但只要结了婚，做饭、家务、生孩子全被推给另一个人，一分钱都不用出。”
“这买卖你稳赚不赔，我血本无亏。”
“算起来，我貌似没有入股的理由。”
这言论骇人听闻，对面男人立马跳脚，“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当买卖去算计？”
道理不站脚就推感情当筹码，梁桉无力掰扯这种逻辑，决定解决战斗。
“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道德绑架，您找错人了。”
她长得漂亮。
五官精致的像洋娃娃，尤其是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不过却跟妩媚妖艳完全不符，反而带着极强的攻击性，特别是面无表情看着人的时候。
“……”看出梁桉不是好拿捏的主，再好看的脸也白搭，男人无能狂怒，“我妈说你听话懂事，我才百忙之中抽空出来，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说话这么没素质，真是活该没人要。”
男人身材撞进视线。
梁桉也没有点评别人身材的习惯，语气平平，“我的荣幸。”
那人最后，是骂骂咧咧走的。
——
江浔听完了完整对话，就在隔壁。
下了品牌会议，陈特助驱车，一脚油门把人送到，现在正兢兢业业坐在车里，守在门外。
他提前，对方迟到，中间硬生生空出来这么场闹剧。
自打江浔大学毕业，催婚，但凡家宴，必定老生常谈，毕竟人上了年纪，除了这个也没话说。
只是他过去在国外工作，相亲催不得也逼不得，这才过两年消停日子。
现在回了国，江父江母一个相亲名册甩过来，打印出来厚厚一摞，打底半年的量。
介绍的不是合作方，就是不知道八竿子能不能打到的长辈，不能拒绝，但也烦不胜烦。
他最不喜欢浪费时间，更没打算为了这样就结婚。
但显然，现在有个更好的方案。
江浔拿出手机，给车里人发了条消息，【你可以先下班了】
OT：超常工作时间，算加班费用的，基于法例没有硬性要求，很多公司不予发放（摊手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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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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