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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中医

姜桃点点头,以为是他中午吃得比较多,所以晚上就不太饿,也就没多在意,转头就专注自己盘子里的饭菜了。

聚餐结束后,姜桃还是和沈肆搭一辆车,刚坐上副驾驶,她就问沈肆:“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沈肆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波澜地说:“没有。”

但是姜桃有直觉,沈肆肯定是有点不开心,于是她搜搜自己的小包,摊开掌心,递给沈肆一颗蜜桃乌龙味的糖果。

说:“喏,给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太高兴,但是别不开心了,吃颗糖吧,糖果可以治愈一切坏心情。”

沈肆看着她掌心的粉白色果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也给过他这样的一颗糖果。

那时,姜桃和她父母刚搬来宜桂苑,她被她妈妈领着来他们家表达问候,是他帮忙给开的门。

那时候姜桃才五岁,扎着两个可爱的低丸子头,梳着薄薄一层空气齐刘海,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像洋娃娃一样站在他面前,对着他甜甜地笑,问候着:“哥哥好。”

彼时,沈肆的父母都忙于工作,并不在家,得知状况的骆茵便没有进门,走前嘱咐他有什么事可以来对面找她,她们是新搬来的邻居。

但是沈肆从小就比较独立,也没有因为什么事去过对面,反倒是对面那户人家的小女儿总会跑过来找他。

他第二次开门时,就只有姜桃一个人,一手抱着一只兔子玩偶,一只手伸出来摊开掌心,递给他一颗蜜桃乌龙味的糖果。

并告诉他,她刚来没有朋友,实在是孤单,所以想来找他玩,那颗糖果是她的见面礼。

她还说,这个糖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

其实沈肆很聪明,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谎话,街上那么多同龄小朋友,如果她想,以她这种只身一人就敢来敲门的性格,去孩子堆里绝对是如鱼得水,孩子王一般的存在。

但是他还是接了过来,礼貌地说了句谢谢,然后请她进了家门。

那时候沈肆想,可能这个小女孩是觉得他一个人在家会孤单,所以想来陪他玩。

孤单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

好像也没有很孤单。

不过,既然她觉得他有点孤单,那他就有点孤单吧。

此刻场景重合,沈肆盯着那颗糖果看了很久,像是在确认,这还是不是当年那颗被她称作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

就好像在确认,她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不去找其他小朋友而专门来找他玩耍的小女孩。

沈肆在心里摇了摇头。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这个答案了,她那么明媚的一个人,她会在往后生活里遇见更多的人,结交更多的朋友,同时也会遇见她喜欢的人。

那个人会被她珍重地爱着,在她心里的分量会比许多人更重,而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他。

见他迟迟没有接糖果,姜桃晃了晃手,说:“发什么呆呀?拿糖。”

沈肆这才接过,撕开包装,填进嘴里。

蜜桃乌龙的味道和当年一样浓郁,在口腔里慢慢融化,然后扩散开来。

但慢慢地细品,沈肆却觉得有些苦涩,侵略他的味觉感官,让他如同吞下大量苦艾,缄口难言。

这好像已经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了。

-

次日,因为工作性质,姜桃不必像上班族一样被制度裹挟着朝九晚五,熬了个夜,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接到栩听宜电话的时候,她还尚在美梦中无法抽神,迷迷糊糊地对着手机问了一句:“喂?”

结果就听到对方兴师问罪道:“宝贝,你回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你的朋友圈,我还不知道呢,快说,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姐妹了?”

姜桃揉揉迷糊的眼睛,温声软语哄着:“当然是了听宜,你是我最最最好的姐妹,我这不是昨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嘛,我本来就是打算今天下午去找你的。”

“真的?”电话那头的栩听宜半信半疑道,“你可不要骗我喔。”

“不骗你不骗你。”

姜桃直起身,打了个哈欠,走进浴室,把手机放在干净的洗手台台面上,然后带上发箍,准备洗漱。

她一边将牙杯接满水,一边跟电话里的栩听宜对话:“你现在在干嘛呢?我洗漱完去找你。”

“还能干嘛呀,在台里写稿子呢。”栩听宜恹恹地说,忽然又起了精神,问姜桃,“不是?你刚起啊?”

正在刷牙的姜桃口齿不清地嗯了一声,电话那头的栩听宜更丧了。

说:“唉,真羡慕你们这些自由职业的,好幸福啊,可以睡到大中午,我最近赶稿子,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你还是别来找我了,我顶着俩大黑眼圈没法见人。”

姜桃漱完口,问:“什么稿子啊这么难写?”

栩听宜正色道:“就是关于目前社会群众对中医治疗倾向的发展样态,我做了一些社会问卷调查,样本是够多了,但数据肯定有实有虚,写着写着就写不动了,也不够深入。”

姜桃用面巾纸擦了擦脸,拿起手机往浴室外走,边走边说:“那你可以去一些中医院或者医院的中医科室实地调研一下呀。”

栩听宜叹了一口气,说:“呜呜呜呜呜,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我没有中医领域的人脉。”

“我有啊,”姜桃将手机放在梳妆台上,拿起摆在桌面的瓶瓶罐罐,“我一个朋友就是学中西医临床医学的,现在在市医院中西医结合内科担任主治医师。”

栩听宜一听来精神了,呜呜呜道:“宝贝,帮帮我。”

“那肯定,”姜桃涂完面霜,拿起手机说:“等我换身衣服就去你们台里找你。”

“好的宝贝。”

姜桃从衣柜里找出一条浅牛仔色的喇叭裤,上身搭了一件浅青色吊带,外罩奶黄色针织薄衫。

然后对着镜子给自己扎了一对宽松的双低麻花辫,背上斜挎涂鸦帆布包,踩着一双淡粉色平底鞋就出发了。

常旭市电视台外,姜桃看见走出来的栩听宜,就朝她招了招手,喊道:“听宜,我在这里!”

背着包的栩听宜抬手搭在眉处,确认是姜桃后走了过来,还有点不可思议:“宝贝,你竟然染头发了?”

姜桃点点头,问她:“好看吗?”

栩听宜揽住她的一条胳膊,亲昵贴贴:“呜呜呜,小宝宝,你漂亮死了。”

“那咱们走吧,你带齐东西了么?”姜桃问。

“录音笔在包里呢。”栩听宜拍拍单肩挂着的蓝色小包,说,“你朋友知道吗?”

姜桃一边招手打车,一边说:“嗯,我来的路上跟他打过电话了,他今天不太忙,可以过去。”

“我去宝贝,太靠得住了,刚回来就帮我一个大忙。”栩听宜抱着姜桃,感激涕零,完全撒不开手。

等到两个人都坐上出租车了,栩听宜还揽着姜桃不松开。

姜桃轻轻拍着栩听宜的手,温声说:“听宜听宜,别抱了,我想喝口水。”

栩听宜大气地说:“你喝你喝,我不打扰你。”

于是姜桃抽出一双胳膊,从帆布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小心翼翼地扭开,又避着栩听宜的头发,小口小口地喝着。

女司机看着视镜里黏糊的俩人,笑笑说:“你们姐妹感情真好啊,我的那两个女儿,还总为一根棒棒糖争呢。”

姜桃温婉地笑着,说:“小孩子嘛,很正常的,打打闹闹也是关系亲密的表现。”

女司机笑笑说也是,虽然两个女儿在家总是闹得很厉害,但在外还是很维护对方的。

栩听宜也赞同,从姜桃怀里直起身,举手发言道:“对,我和我弟也差不多,虽然我平时挺烦他的,但这小子在外还是很给我面子的。”

女司机有点惊讶,问:“你们家是三个孩子?”

栩听宜这才意识到女司机误会了什么,解释道:“不是,我们俩是朋友,没有血缘关系。”

“噢,这样啊。”女司机说,“那也挺好哟。”

栩听宜嘿嘿一笑说是,然后又扑到姜桃身上,仿佛有皮肤饥渴症一样,一定要和她贴贴。

姜桃拿她没办法,揉了揉栩听宜金棕色的柔软长发,说再抱一小会,等下下车就不能这样一直抱了。

栩听宜连连说好,然后继续美滋滋地抱着她。

一路无阻,绿灯直行,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医院,循着医院里的指示牌找到了中西医结合内科室的楼层。

两个人走在医院的廊道里,来来往往的除了护士医生,就是一些问诊住院的病人,空气里弥漫着这个地方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姜桃拉着栩听宜一间一间地看过去,发现大都是病房,没找到诊室,于是对栩听宜说:“我们去护士站问问吧,应该就在这一层。”

“好。”栩听宜应了一声,然后和姜桃一块走向护士站。

刚一靠近,姜桃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米八二的高挑个子,穿着一件洁净的白大褂,修长脖颈间挂着听诊器。

他一手托着夹板,一手拿笔在上面写字,写完后还嘱咐了值班护士几句话,护士点点头说明白,他也小幅度地点点头回示,额前碎发随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因沈肆面对护士台站立,姜桃能清晰地看到他的侧脸,鼻峰高挺笔直,下颌线冷厉而不失美感,面部线条流畅自然。

他面色从容而淡漠,宛如一块氤氲着天地灵气的白净玉石,散发着淡淡的疏离气质,却也格外引人靠近。

“阿肆。”

姜桃朝他的方向喊了一声,然后就瞧见沈肆闻声抬头的样子。

长睫扇动,冷白眼皮掀起,他的目光顺势投递而来,在这一方白色天地里,就这样看到了彩色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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