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扑棱着翅膀起飞，橘色的霞光沉沉地压在电线上，又被私自扩建和非法延伸的阳台雨棚挡住，于是落下来便只剩了零星，像是跳跃的碎金。
巷子口有个高挑的男孩子面无表情地拐了进来，他一身黑色装扮，单肩背着书包，明明简单到了极致，却意外的好看。
“哟。”豹哥抓起身边放着的棒球棍，站起身子，笑着“哧”了一声，“瞧瞧，瞧瞧，长得还挺帅，一副没吃饱的小白脸样。”
小弟们跟着大笑几声。
人越走越近，这群社会溜子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棒球棍，死死地盯着步步靠近的纪乔，打算先以“眼神攻击恫吓之”，然后就看见对方面不改色地走到了他们面前，扬了扬下巴：“让一下，谢谢。”
“哦......”为首的豹哥愣着退了半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几步追上去放狠话，“站住！谁允许你走了？”
纪乔停下步子低头看他。
“.......操！” 一来身高上就输了，豹哥极度不爽地骂了一句，抄起棒球棍试图在嗓门上压回去：“你他妈就是纪乔？”
纪乔往上拉了拉书包带。
豹哥仗着自己人多，也不等他回答，扯开衣领比着大拇指装逼：“我呢，叫李保，江湖上一般都叫我豹哥，最近刚来红玉区，人生地不熟，就想找个人练练手，怎么样，陪哥玩一下过两招？”
这话说得好听，什么练练手，其实就是打着挑软柿子捏的主意。
红玉区有自己一套不成文的生存法则，谁的拳头最硬谁就是老大，谁就有话语权。
或许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确实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这个连城市拆迁都不愿意光顾的地方，维持着这里古怪的生态平衡。
而李保初来乍到急着要出风头，一听说这片有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挺有脾气，也没多细问，急哄哄地带人冲过来了。
却没想到这个柿子比想象中要硬一点。
纪乔轻飘飘扔下一句：“没空。”
“嗐，也不用多久。”李保拿着棍子在手上掂，嬉皮笑脸，“都是街坊邻居了，我呢也不欺负小孩子，你老实挨几棍，以后见着豹哥就乖乖打个招呼，绕路走就行。”
“我没空。”
纪乔重复了一遍，抬脚又要走。
“.......”
“我日你大舅姥姥，狂个屁啊！” 连着被噎了两下，李保浑身冒邪火，也不想多逼逼赖赖了，抡着棒球棍就直接挥过去，“找你那是看得上你，一个还没分化的Beta废物！就问你毛长齐了吗！”
纪乔站在原地没动，只偏头看了他一眼。
李保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半大孩子敢迎着棍子连躲都不躲，多年扫街混道的经验在他脑海中敲响了警钟。
也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他挥出去的球棍竟然被人直接接住了。纪乔的右手原本一直插在裤兜里，这会却不知什么时候抽了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借着力顺势就将李保的手臂反剪在身后。
随后又是用力往下一压。
李保身子一歪痛呼出声，木棍脱手，稳稳当当落在了纪乔的左手之中。
“还打吗？” 他握住棍子推开李保，后者几个踉跄，形象全无地往前扑到了巷壁边的垃圾桶上。
“这........”
急转直下来得太快，一旁的小弟们完全傻了眼，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没人敢说话。
“操！打啊！一个两个还愣着干嘛！一起上去干他！” 如果说李保刚才还有一点犹豫，那现在就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他捂着右手，气急败坏地把一个跟班往前一踹，自己抢了根棍子又逼了上去。
三个人堵前，两个人绕后，纪乔被团团围在中间，场面上瞬间就落了下风。
“今天不让你跪下来叫一声爷爷。”李保往地上啐了一口，满脸嘲弄，“我豹哥名字倒过——”
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就迎面砸了过来。
纪乔把书包往地上随手一丢，紧接着就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的当口，又抢先暴起，一脚当胸踹翻了正前方的豹哥，手中的棍子同时打了出去。
快而狠绝，一点不留情。
五官俊逸清冽，眉额开阔，还有一双黑而透的眼睛，许多人看到纪乔的第一眼都会把他当成一个好学生。只可惜他并不是，打起架来的时候甚至还带着满身尖锐的阴沉和戾气。
要是让红玉区的街坊邻居来评价他，估计得到最多的两个形容词就是“不爱说话”和“爱打架”。
自从十三岁那年跟着乔小妍，这个失去丈夫的Omega搬来这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纪乔几乎天天都带着伤回家。
他在年复一年中摸爬滚打出了一身刺，还有和小混混打架时最重要的一则秘诀。
——别在乎受伤，谁不要命谁就能赢。
骨头碰撞的闷响声不断，一个利落的提膝顶腹加过肩摔，纪乔放倒了最后一个人。他扫了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一圈人，扯扯衣摆，转身拎起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
豹哥趴在一旁捂着肚子干呕，眼前发黑脸色惨白，丝毫不见刚才趾高气昂的神态。
纪乔“嗤”了一声，抬起左手看表，语气终于出现了波动：“还好，来得及。”
七点出头的江城，晚风粘腻，空气中翻涌着的闷潮水汽令人燥动。巷口唯一的灯泡正电压不稳地乱闪，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爆炸报废。
他把书包甩上肩膀，经过这个“高危物品”时，下意识就多看了一眼。
“噗呲——”
灯泡却在这时候乍然完全亮起。
光线晃眼，他伸出五指虚虚挡了一下。
再次扭头看向前方的时候，尚未恢复清明的视点之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重影，紧接着越变越清晰，抢眼到让人根本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纪乔顿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上，那人停下手中玩打火机的动作，偏头往里看了一眼：“打完了？”
面前的少年人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样貌颇为张扬，正散漫不羁地跨坐在全黑的重机车前。
他生了双狭长深邃的眼睛，眉骨比寻常人高些，额角还贴着一个创口贴，就这么看过来的时候，侵略性极强。
纪乔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对方，口中冷冷道：“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
“一个打四个。” 少年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不清是真心还是玩笑，“挺厉害的。”
纪乔：“......”
这人什么路数？
堵在巷口，和里面豹哥一伙的？
他飞快地蹙了蹙眉心，那一瞬间的表情里有掩饰不住的防备和不耐烦：“你谁？”
少年没立刻接话，只是唇角微翘，目光凝在纪乔脸上，盯着看了几秒。
纪乔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
就在他犹豫到底要不要先一拳过去打破这种大眼瞪小眼的对峙僵局时，少年突然抱过黑色头盔往头上一戴，隔着面罩冲他扬了扬下巴。
纪乔：“？”
下一秒，没等他回神，张狂的哈雷就“轰”一声往前奔窜，“路过的”这三个字和扬起的灰尘被一起丢在风里，从耳畔匆匆刮过。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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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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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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