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凝从小擅长自娱自乐,秦舒说了不理她,她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去画室。
不巧,那些孩子三两成群,把商凝被赶了出来并责怪她:“都怪你,秦舒也不和我们玩了。”
秦舒比商凝想象得更受欢迎。
这画室商凝也不是非去不可,她原路返回,直接回了家。屋漏偏逢连夜雨,商凝没带钥匙。她蹲在家门口,等商丽君回来。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岑母从外面接岑莜回来,看到商凝蹲在地上心疼坏了,问:“商凝,怎么在外面不进去?”
“没带钥匙。等姑姑回来。”商凝说。
岑莜拽着岑母的手,渴望地望着她。
“那也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啊?”岑母微笑着看着商凝,“要进去休息一下吗?”
商凝站起身冲岑母弯腰,“谢谢阿姨。”
两家门对门,岑母一手牵着一个,“多大点事,真有礼貌。”
商凝呆在岑莜的房间里,岑母洗了两盘瑞吉娜车厘子,扶着膝盖弯着腰对商凝说:“吃过饭呢?”
“吃过了。”商凝说。
岑母一眼就能看出商凝在撒谎,温柔地说:“阿姨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先垫垫肚子。保姆在做饭,记得要在阿姨家吃饭哦。”
商凝拘谨地站着,背着书包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谢谢阿姨。”
“你们两个小姐妹好好玩。”岑母嘱咐岑莜,岑莜挥挥手道:“放心吧妈妈。”
房间里就她们两个人了。岑莜吃着果子躺在床上,扭头问商凝:“你怎么还抱着那个狗娃娃?”
商凝纠正她:“是狐狸。”
“差不多。”岑莜一个仰卧起坐坐起,商凝突然问她:“岑莜莜,你生过我的气吗?”
岑莜不解道:“没有啊,怎么了?”
“如果你生我气了,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岑莜挠挠头,试探性地说:“要不你替我练琴?”
商凝哑口无言,看着怀里娃娃的眼睛。
这是她最喜欢的娃娃,还给她,她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商凝突然想起来,秦舒的书包、发夹和头绳都是毛茸茸的。
商凝举起娃娃问岑莜:“岑莜莜,你知道哪里有卖这样的娃娃吗?”
“很多地方都有。妈妈知道,我去问问她。”岑莜刚跑出去,岑母就叫她们出来吃饭。
吃完午饭,岑母陪着两个小姑娘去逛街。商凝买了一个和她等高的玩偶,一有空就去公园的长椅上等秦舒出现。
岑母和商丽君站在远处看着。
烈日之下,岑母有些不放心,问:“商凝等谁呢?”
商丽君举着伞,晃着头说:“可能是秦舒。”
“就是她救下来的那个?”岑母问。
“嗯。”商丽君说。
“他们一家不是早就回去了,你没和商凝说吗?”
商丽君疲倦地揉着太阳穴,“说了,她不信,我能怎么办?”
岑母震惊:“这么热的天,就让她一直等着,中暑了怎么办?”
“该的。”商丽君的语气让周遭气温下降几度,“她乐意等就让她等。等她自己吃了亏得了教训,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现在说漂亮话安慰她于事无补,不可能有人哄她一辈子。饿了要吃困了要睡,人总是要成长的,自省虽然痛苦但高效。”
岑母觉得商丽君简直不可理喻,愤怒地斥责:“你疯了?!她才多大?你是不是育儿心经看多了?!”
“她不可能一直八岁。”商丽君固执己见。
“神经病,你以后绝对会后悔的。”岑母狠狠翻了个白眼,走出树荫。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商丽君说。
在岑母距商凝还有五米远时,商凝因中暑而晕倒。
商凝身体素质很好,两天恢复正常。商丽君以为商凝得了教训会老实,没想到商凝还是去了公园的长椅,带着和她等高的玩偶和狐狸娃娃。
还是没来。
商凝拖着玩偶来到垃圾桶旁,将两只玩偶全扔了进去。
这些东西她不喜欢。
老师总说她的音乐很空,她要练琴;书法比赛也只是市二等奖,她要练字;太阳让她中暑,她不要在外面呆了。
她有很多事要做。
她不等了。
商凝一直走,灿阳高照,阳光将石子路晒得明光锃亮。周围如同白昼,树影斑驳,绿叶游刃有余地坠入商凝手中。眼前的女人向自己招手,商凝小跑过去,女人顺势将商凝抱入怀中。
商凝无聊地玩着女人翠绿色的裙子,女人似乎在唱着不算好听的儿歌。商凝听不清、也不想听,用树叶堵住女人的唇。女人不说话了,轻轻拍着商凝后背。商凝能感受到极致温柔的目光,困意袭来,昏昏沉沉地阖眼。女人的长裙从商凝指尖滑落,在商凝腰间停留两秒后拖地,布料瘫成一片墨绿的湖,映着二人。
可惜,商凝头脑昏沉,却怎么也没睡着。她睁眼从女人怀里跳下来,脚下溅起的水珠蹦到腿上,商凝低头一看是碧水蓝天。商凝看得一清二楚,她觉得很神奇,转头想向女人分享。在她看到女人的那刻,她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商凝唯独看不清女人的脸。
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商凝知道自己在做梦,她心中很不甘,边后退边质问:“为什么?”
女人站起身,藏在女人身后的男人随之出现,眼神始终落在女人身上。同样地,商凝也看不清男人。
四下天光大亮,只剩三人。商凝向后退了几步停下,心头酸溜溜。
为什么,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梦到你?
为什么我已经看过你的照片,还是想不起来你长什么样子?
女人向商凝走来,蹲下身牵住商凝的手。即使靠得这么近,商凝还是看不清她。女人似乎无奈又欣慰,好像在说:“怎么这么聪明,这可怎么办。”
商凝甩开女人的手,女人又慢吞吞牵上。商凝抿着双唇,“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宁凝摇着头,双臂抱着商凝轻晃,似乎很无奈,“不后悔。”
宁凝停留片刻,起身朝商钧的方向走去,商钧自始至终都看着宁凝。宁凝冲商凝挥手,“回去吧,爱你的人还在等你。”
二人逐渐远去,商凝后知后觉,朝二人追去:“等等!”
我还没记住你的脸......
我还没听清你的声音......
就算在梦里,有些遗憾也无法弥补。商凝没有追上。
宁静的病房内仪器正常运作,冰冷的滴答声无时无刻不让人紧张,仿佛在提醒生命的流逝。手指也跟着声音的频率,似有似无般颤抖。弦月高挂,许是月光刺眼,商凝的睫毛承千斤重量。心律突然加快,心电图陡然波折,商凝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喉咙发出长睡后初次的笨拙而含糊的声音。
商凝缓缓睁开眼,手指试探性地碰着被褥,迷茫和困惑逐渐被理智推开。商凝意识开始清晰,转动头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光澄澈明亮,秦舒趴在病床边,枕着胳膊抓商凝的手。商凝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她只看到秦舒的头发长了。
她尝试坐起身,感受身边人手掌传来的温热。
商凝这才发现另一只手被秦舒牢牢攥着,她尝试着抽出手。不料,秦舒似受到惊吓一般,面露难色,身子微微一颤,手上力气也用了几分。
商凝停止动作,伸出另一只手想触碰秦舒却停在半空。半响,商凝挑起秦舒一抹发丝,在指尖轻揉。
月光静谧笼罩,在秦舒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发丝在月光下反光,这是生出白发了么?商凝心想。
商凝还是太虚弱,手抬了一会就觉得累。发丝从指尖滑落,她见秦舒眉头微蹙,伸手抚平,未见成效。
秦舒似乎清瘦了许多,生春的眉眼里更多的是不安。
你睡觉也这样不踏实吗。商凝平和地盯着心上人睡颜。
直至晨曦那束光照在二人身上,商凝被秦舒攥住的那只手才恢复力气,反过来与秦舒十指相扣。
天愈明,商凝扛不住困意,再次阖眼。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荆南的雪依旧下个不停。秦舒一早去商凝家打扫,说是打扫,但商凝的房子快一年没人住了。秦舒每次去就是掸掸灰,晒晒衣服被褥,其实也没什么可打扫的。
金桂被秦舒养得很好,也乐意和她亲近。每次回到商凝的房子里,金桂就躺在当初商凝给买的窝里睡觉。
深冬的虎头茉莉难买难养,秦舒扔了瓶内**的花,花瓶换了水,她将随手折下的红梅放进去。
房间是冷色调布置,这样艳的花似乎不合适。秦舒犹豫再三,最后妥协。
留着吧。
秦舒只是回来看几眼,她摸着金桂的狗头,“金桂,我们回去了。”
金桂舔了舔舌头后站起来,秦舒看着狗窝,心想:“是不是有点小了?”
“给你换个新的?”秦舒说,“换个大点的?”
等她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
真是太久没人和她说话了。
秦舒的日子两点一线,从商凝房间出来后她又回了医院。
金桂被摸了一路,到了五楼也不能幸免。秦舒走到515病房前,护士从里面出来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同事制止。
病房的门开着,阳光打在商凝苍白无力地皮肤上。商凝虚弱地坐在病床上,左手打着点滴,应付着医生的询问。
医生道:“行了,醒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再住院观察几天。”
岑莜:“谢谢医生。”
医生出门时,金桂从一旁擦肩而过,医生小声说:“好大一只狗。”
岑莜眼疾手快拦下金桂,一巴掌拍在狗头上:“别扑!”
商凝招招手,金桂乖巧地趴在床边,商凝摸了几下,问:“长这么大了。”
岑莜:“你也不看看你躺了多久。”
商凝轻叹一声,眼神柔和,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商凝:“秦舒呢?”
岑莜突然想起来:“对哦,金桂都来了,她人呢?”
岑莜安慰商凝,“没事,我去问问。”
商凝:“嗯。”
金桂在病房里蹦蹦跳跳,两只耳朵像蒲扇一样抖动。商凝有气无力靠在床头,岑莜从外面回来,站在门框边欲言又止。
商凝:“怎么了?”
岑莜走进来,摸着金桂让它安静,道:“她走了,就在刚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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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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