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生日这天，我遇见了一只看不见的鬼。
——害怕吗？
——怕什么，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比我这一无是处的生活更可怕吗？
——就是有点麻烦，麻烦鬼。
第1章
难道过了30岁就不配再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了吗
孟冬妈电话打来的时候，北城正在下着瓢泼大雨，灌满积水的马路上车辆全被堵在一起，连成一道看不见终点的线。
一片狼藉，乱七八糟。
看上去就跟孟冬的破烂人生一样，找不到出口在哪里。
孟冬妈说：“你今年都30了，还折腾什么呢？早点找个人结婚，这样我和你爸在外面也能少听点别人的闲话。”
一阵狂风卷着雨水过来打湿孟冬抱在胸前的破纸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她在这家公司矜矜业业勤勤恳恳做了七年牛马后唯一能带走的一点所有物。
“再说了……”孟冬妈又说，“你弟今年也准备订婚了，你说你总不能让弟弟赶在你这个做姐姐的前面结了婚吧，让人家笑话。”
唉。有时候孟冬真觉得自己这个妈挺能胡搅蛮缠的。
她怎么想也想不到弟弟结婚和姐姐未婚这两件事能有什么关联。
“前两天你大姨给你介绍的那男的怎么样，还聊着没，差不多就得了，这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呢。”孟冬妈喋喋不休。
“行了，妈。”孟冬压着烦躁挂掉电话，“不说了。忙。”
之前她还能耐着性子在电话里敷衍两句，但是今天真一点力气也没了。
孟冬妈能每次打电话都不忘提醒她今年30岁了，却记不住今天是她的生日。
这记性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想想也算了，毕竟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今天是谁的生日就格外对谁好一点。
就比如今天这鬼天气，早上还晴日当空，现在不还是该下雨就下雨嘛；排队打车轮不到自己，孟冬用什么平台加速权限也没用；还有……公司说裁员就裁员，也从来不看什么佛面僧面的。
“所以，为什么是我？”
这会儿孟冬想想自己刚才跟人力问的话真是幼稚。
公司说裁你就裁你，哪里管得了什么为什么。
而且，问了还不如不问。
人力是个年轻小姑娘，业务明显还不太熟练，当孟冬问完为什么之后，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孟冬姐，你今年30了，公司需要有新的血液进来，提升团队整体的创新活力……”
你今年都30岁了。
你今年30了。
……
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跟孟冬妈讲一样的话。
真是服了。
还有，30岁怎么了，30岁就不配再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了吗？！
孟冬越想越气，气到最后直接把手里的破纸盒子一把扔到地上，然后头也不回踩着地上散落一地沾满泥泞的文件走进雨里。
这牛马愿意留谁当就继续留谁当吧。
反正老子早就不想干了。
雨水越来越大，砸在脸上像刀刮一样疼。
脚下积水也已经没过脚踝，孟冬一个人走在雨里，走在这片和她的生活一样泥泞的旋涡里。
看不清前方，也懒得去看。
最后孟冬几乎是顺着惯性带着一身雨水走进路边的蛋糕店。
虽然这糟糕的生日也没什么好庆祝的，但她还是决定给自己买一块蛋糕，如果一定要庆祝点什么的话，那就当是庆祝自己这糟糕的人生早日彻底完蛋吧。
就这样，孟冬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里。蛋糕直接放在地上，人也干脆跟着就地躺下去。
这些年过的稀里糊涂乱七八糟，要说唯一孟冬觉得还算不错的，就是前两年给自己整租了间公寓，虽然近郊区，通勤远，但最起码再也不用过跟人合租看人时间错峰洗漱上厕所的日子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
身上积水很快围着孟冬的身体在地上慢慢摊开，淌出一片水花。
再然后，孟冬就看着这水变成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的形状往沙发那边走了去。
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淋了雨发烧花了眼，于是下意识抬手在头上摸了摸，很正常，甚至还有点凉。
见鬼了。
孟冬努力撑着身子爬起来沿着“脚印”往沙发那边走去，然后很快便听到一句男声说：“你踩到我脚了。”
声音有点冷，但好在很平静，没有生气的意思。
听起来也就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样子。
“啊？”孟冬竟然真的立马抱歉地抬起脚。
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屋里除了她自己哪里还有人啊。
“不是左脚，是右脚。”那男生又开口。
孟冬这下不动了，不止脚，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是不是疯了。”孟冬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使劲儿掐了下自己胳膊，疼，巨疼。
还知道疼，应该不是疯了。
“谁，谁在我家？”孟冬紧张地四下环顾一圈，攥着手机举起来喊：“我报警了啊。”
那男声又说：“我，我就在你前面，沙发上坐着呢，你踩我脚了。”
哦 ，原来是真见鬼了呀。
孟冬反倒松了口气，慢慢把脚收回来说：“对不起，没看见你。”
那鬼也跟她挺客气，说：“没关系。”
孟冬重新在地上坐下，问：“你怎么进我家的？”
“穿墙。”那鬼答的一点没毛病。
也是。
都是鬼了，难道进门还需要钥匙吗。
四周重新归于昏暗寂静，只有还未停下的风雨在继续吹打门窗呼呼作响。
“今天你生日？”
“嗯。”
“生日快乐。”
“谢谢。”
短暂两句交流后，孟冬低头笑出声，没想到今年第一句“生日快乐”竟然是一只看不见的鬼跟她说的。
“一起吃块蛋糕吧。”
孟冬甚至懒得起来，直接压低身子努力伸手往前把地上蛋糕拉了过来用力扯开包装袋。
“不许愿吗？”
那鬼提醒手里刀叉已经毫无章法又干脆落在奶油上的孟冬。
不许了。
许了这么多年愿望，也没见有哪一个真的实现。
孟冬自顾自继续把蛋糕切得乱七八糟，然后把其中一块相对卖相不错的装到盘子里放在桌上：“能看到吗？”
那鬼答：“能。就是……没办法真的吃到。”
“那你随意。”孟冬举了举自己手里蛋糕胚子和奶油胡乱混在一起的盘子大口吃了起来。
很快，脸上也跟着成了花猫。
“你不怕我吗？”那鬼问。
孟冬回头，蛋糕依旧完完整整摆在桌上，一点没动。
“我今天被公司辞退了，雨下最大的时候，老妈打电话来甚至都没问我一句这边天气怎么样。”孟冬说着又囫囵一口蛋糕，奶油里突然带了点咸味，“全世界都在提醒我今年三十岁了，但没有人记得跟我讲一句‘生日快乐’，这些年，我像是被人用一根胡萝卜一直在前面吊着拼命往前跑，突然停下来才发现，其实我没有去到过任何地方，我一直停在原地不断骗着自己转圈圈。”
孟冬一口气说了很多，甚至乍一听这些话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前后逻辑。
“挺难受的。”孟冬苦笑，“所以你问我怕鬼吗，难道鬼还能比我这一地鸡毛糟糕透了的人生更可怕吗。”
没鬼回答。
孟冬盯着空荡荡的沙发问：“你还在吗？”
“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我在你旁边。”
声音近在耳边。
所以刚才，她是一直跟他贴着脸的！
孟冬惊得瞬间瞳孔放大，死死抿着嘴巴才没喊出声。
“不是说不怕吗。”那鬼笑了声，跟他说话给人的感觉一样，带着少年音的张扬明媚。
孟冬瘪瘪嘴：“那倒也没有一点都不怕。”
“生日快乐。”那鬼又重复一遍，比第一次认真温柔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变成现在这样？”
“也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以前，认识吗？”
……沉默。
“看来都不记得了。”孟冬说话的时候一直面朝前方，以保证自己不会再不小心贴到对方的脸，问：“你是不是喝了孟婆汤了？”
喝了孟婆汤是要过奈何桥转世的。
所以……
“应该是我还有心愿未了，所以走不过那座桥。”
投胎转世也要按部就班，看来这世界上的事也不是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真累啊。
孟冬这样想知道又有些难过，但她现在就连自己都帮不了，又能帮得上谁呢。
无可奈何。
萍水相逢一场，吃完这块蛋糕，大家以后还是各走各的路罢了。
孟冬累了，沉默着慢慢积攒起一点力气后起身说：“我要去洗漱睡觉了，门锁了，不过应该也不用开门送你。”
一会儿自己穿墙走吧。
孟冬拖着湿透了的衣服和一身疲惫往卫生间走，但很快脚步就停了。
“我走不了。”那鬼说，“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出不去。”
“嗯？”孟冬回头，“那我开门送你出去。”
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有心愿未了。”那鬼说：“你是第一个能听到我说话的人。”
“什么意思？”孟冬拧着眉。
“我想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只有你才能帮我完成心愿，结束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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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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