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顾不上陆应尘。
一辆路虎不知怎么驶上了这狭窄的步行街，把她逼停在墙边的空调外机前，热气喷得她想吐。
陆应尘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卫染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原来旁边这家店的门口是内凹的，正好能站下两个人，她连忙侧身滑了进去。
然而事情又不妙了，她发现自己不得不和陆应尘面对面站着。
他的确很高，卫染仿佛贴在他胸前。
“还好有这么个地方。”她试图转嫁自己的压力：“这车太没公德心了。”
“嗯。”陆应尘的声音听起来虚无得有如一声呻吟。
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仿古灯笼昏暗的光线，陆应尘身上雪松的气味清冽沉静，冲淡了燥热，卫染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感到神清气爽。
她又嗅了嗅，发现这香气是从上方逸散出来的，那是陆应尘衣领的位置，他的衬衫纽扣系到最上一颗，再往上就是他的喉结。
动了。
陆应尘脸上有一抹莫名的羞赧，向后退了一步，贴住了墙。
坏了，自己这又嗅又看好像一个变态，卫染意识到以后追悔莫及。
好在陆应尘没说什么，他转头看向贴在门上的白纸：“这间店铺要转让。”
卫染惊讶：“你知道我想租工作室？”
陆应尘颔首：“猜到了一些。”
他解释说：“上午，你和客人的聊天，我不小心听到了一部分。……再加上你刚才逛街的时候，并不往店里进，只在门口逡巡。”
卫染也不意外他的敏锐：
“我确实想找找看，不过这条街我已经放弃了——临街的店面都很狭窄，游人太多，管理又乱，不适合设计和谈事情。而且…”
陆应尘说：“这边是保护建筑群，不适合做结构上的装修改造。”
卫染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一点，认同地点头，又补充说：“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这边的租金太贵了！”
她并不避讳谈钱。
也就几平米见方的小小门面，甚至门窗都在幽深处，只有一道窄门对着街，每月租金就要数万。这比她上午逛的街区贵得多。
卫染虽小有积蓄，却也都是过去几年披星戴月攒下的。未来用钱的地方众多，怎么都不可能就这样砸在名贵的空气里。
把内心的顾虑讲出来以后，卫染本来模糊的想法也清晰了：
“对我来说，一个理想的设计工作室也不必非得挨着街，只要交通便利就算了。最要紧的是清净、环境好，这样既方便我专心设计，又可以与客户往来。”
“……毕竟世事难两全。”她小声地说给自己听。
陆应尘安静地听她分析了许多，这时突然开口：“你对于照看植物有兴趣吗？”
卫染正在自己的随身笔记本上记下刚想起的一些注意点，闻言疑惑抬头：“嗯？”
陆应尘解释说：“我家里养了一只猫，因此不方便再养许多植物。”
卫染明白他的意思，她帮客户布置室内植物前，总要问他们的养宠情况：
“我听说好奇的猫咪甚至会把有毒的根挖出来啃，不过也有一些猫很聪明，并不会靠近它们。”
陆应尘苦笑：“我的猫显然不是聪明的类型。”
他越说越顺畅：“所以我在外面找了个地方，养我的热带植物。只不过我工作忙起来时，常常忘记它们。能不能请你偶尔帮忙照看一下？”
卫染瞪大了眼睛。这又是什么意思？
陆应尘飞快地说：“那里的二层还空着，是个空阁楼。作为回报，你可以随便使用。就在……上午喝咖啡的那条街上，环境还不错。”
卫染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栋有一整面花烛墙的二层小洋楼。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想把脑袋里的水晃出去。
陆应尘看了她一眼，又把脸转向街道——那辆路虎终于移了一个车位，行人稍稍散了一些。
他低声询问：“你觉得怎么样？”
卫染有点为难：“其实我真的不太能照看植物，虽然我帮客人选过不少，但是我也是一画起图来什么都忘了。家里唯一活着的也只是一盆虎尾兰了。”
虎尾兰，只要一个月浇一次水就死不了，养过花都知道。但卫染这都嫌麻烦，她留着它的理由，可能是觉得它有点像自己。
——不怕管得少，就怕管得多。
陆应尘：“也不需要你时刻想着它，有定时自动喷灌、加湿和补光，温度和换气也都有设备负责，你…只要进出门帮忙看一眼就好。”
卫染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什么都有了，到底是需要还是不需要照看？”
陆应尘很严谨：“需要适度的照看。”
路通了，卫染先一步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陆应尘跟在后面：“你不看了？”
卫染等了他一步：“这里不合适，而且，你不是想租房子给我？”
虽然陆应尘迂回了一番，但卫染听话听音，自然明白陆应尘想干什么，只不过，这件事具体怎么办，还得按她自己的方式来。
所以她特意强调了“租”字，表示并不想因为韩邵白领这个人情。
但陆应尘出乎意料的干脆：“确实想租给你，我们可以签合同。”
他这么丝滑，卫染几乎怀疑自己的猜想是自作多情。
陆应尘难道真的有个急于出租的房子？不会是今天照骗房的其中一个吧。虽然他看上去正直单纯不差钱，但万一呢？
她警惕地停下脚步：“我可以先看看房间的照片吗？”
陆应尘很配合。他掏出手机，拿得很低，当着卫染的面翻起相簿，卫染瞥了一眼，几乎都是一些小猫的照片。
其中一张小猫摊着白肚皮躺着，毛卷卷的。
“真可爱，小猫肚皮~”卫染很想吸一口：“这是什么猫？”
“这张吗？”陆应尘点开放大，“是赛尔凯克，刚刚学会躺。”
卫染艳羡地看了两眼，突然反应过来：
这卷毛小猫半靠半躺，后面那棱格是什么，很像是男性的腹肌啊……
一棱、两棱，深刻的线条隐没在凌乱的衣褶中，让人意犹未尽。
她下意识地瞟向陆应尘的腰腹，却只能看到复古花纹的毛衣服帖地收在身上，虽然肩宽腰窄，但穿衣的人太过含蓄，连衬衫的袖扣都吝啬解开，更别说其他的了。
不过这身衣服陆应尘又是什么时候换的呢？喝咖啡和吃晚饭不能穿同一身吗？
虽然都很好看就是了。
如果全天下的男人都愿意像奇迹暖暖一样一日两换装，世界会不会和平不少？
陆应尘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找到了。”
卫染感觉脸上发热，连忙从陆应尘的身上移开目光：“哦？”
她接过手机，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
是阁楼的一角，挑高很高，并不逼仄。明亮的光线从侧壁和屋顶倾斜下来，竟然还有碎金般的树影，可以想见，这是一个窗景很美的房间。
虽然建筑结构能看到昔日洋房的影子，内部装潢却显然经历了一番整修，呈现出主人低调而自然的品味。
陆应尘：“你可以往后看看。”
他伸手划向下一张图片，不小心蹭到卫染同时拨动的指尖，触电一般地缩了回去。
卫染发现他把那根食指局促地藏进手心里，握成了拳。
陆应尘：“有静电。……我最近常常被电。”
卫染恍然大悟：“哦，秋天比较干燥，你可以握个电池在兜里，很有用。”
她重新看回照片，这是另一个角度，她越看越中意：
现成的木地板和微水泥的墙面，和她想要的气质不谋而合，在斯堪的纳维亚风格简洁自然的基础上，可以随意勾勒出复古、侘寂、包豪斯等等折中主义的组合。
这时，她看到旋转扶梯在画面一角，空隙中有一把柚木摇椅。
她猛地抬头，和发呆中的陆应尘四目相对：“你的房子在观复路上？”
陆应尘微错开眼：“观复路21号。”
他踌躇着：“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来看一眼，其实如果你需要临街，也可以用一楼……”
卫染打断了他：“太好了，一定要租给我！”
观复路21号。正是卫染上午梦寐以求的那栋小洋房，一楼还是二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早就一见钟情了！
要不是怕吓到陆应尘，她真想把他抱起来转两圈。
谁能想到，早上念念不忘的意中房，晚上就能溜到自己掌心呢。
她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好的房子，真的要租给我吗？不会明天就反悔吧？”
陆应尘促狭地说：“不问问价格吗？这次不怕被骗了？”
卫染没想到他刚才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不太好意思，但是：“价格也是要问的。”
陆应尘笑了起来。
他其实是一个很生动的人，无怪能和韩邵玩到一起。
卫染想起这层关系，心中一动：“我知道你是看韩邵的面子租房给我，但是我会好好地对待你的房子，也会照顾好你的植物，你可以放心。”
“你是韩邵的女朋友，”陆应尘的脸侧了过去，看不清神色：“说什么我也该帮忙的。”
老陆OS：她心里只有韩邵，我真该死啊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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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静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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