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顾深浅睡眼惺忪地揉揉脸，仿佛感知到她的转醒，昏暗的客厅缓缓转亮。
沈千峻安排的这个过程很柔和，从暗到明的过渡也拉得足够长。
但室内完全被打亮时，顾深浅还是像刚接触阳光的神秘生物，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半眯着眼摸摸耳垂。
幽暗的光屏在被窝里投射出迷你的一块，中间硕大的数显时钟正显示着【12:32:05】。
顾深浅：“……”
实习生上班第一天。
好消息，醒了。
坏消息，旷工半天。
顾深浅掀开被子马不停蹄地就要起来洗漱，结果先被脊梁骨的酸痛拦了一道。她吃痛地揉揉脖颈，后知后觉地感觉跟被人打了一样，浑身都酸。
昨晚的记忆潮水般回炉，顾深浅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沈千峻这倒霉沙发！
顾深浅心里骂骂咧咧了一路，跑到了三楼楼梯右数第二间房间。
据沈千峻昨晚说的，给她临时安排的房间。
她推开门，冷白色墙面搭着大片的灰色地砖，巨大的落地窗下，房间明亮通透。
顾深浅迎面便对上了这扇窗，她无心他顾，快步走到窗前，双手趴在玻璃上。
碧蓝海面画卷似的展开在她眼前，是她真正见过为数不多的海天一色。
顾深浅嗓子有点发干。
快速洗漱完，顾深浅简单换了身常服，准备先去三区。
迟到而已，虽然吃了，但得到啊。
等等，今天好像不上班……
她蓦地顿住脚步。
杨楠昨天说的是……
——“明天早上九点，一区203会议室”
——“老大亲自过来，别迟到啊。”
六区静悄悄的。
沈千峻不在。
难怪沈千峻不在！！！！！
他出门路过客厅都不能喊她一声？！！！
顾深浅几乎小跑着到了一区，好几次不记得路，多亏了杨楠之前给她备着的地图。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203门前，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悄悄给杨楠弹信息，探听军情。
杨楠的回复得很快：
【里面快结束啦，你在一楼茶水间等我下。】
【一区的茶水间可是基地门面，随便吃。】
【老大看上去心情不错，安全。】
顾深浅花了三秒思考，决定采纳杨楠的提议。
“基地门面”属实拿得出手。
一柜子咖啡豆和茶饼不算，满冰柜的鲜果茶歇就足够让顾深浅露出满意的微笑。
冰柜里的草莓个个粒大饱满，顾深浅拿了一盒最红的倒进榨汁机，机器运转起来，她心不在焉地向二楼看去。
他心情不错？
顾深浅回忆起他昨晚让她睡沙发的嘴脸，无语地撇嘴。
“能不好吗？姐们儿长这么大也就睡过实验室的沙发。这福气真是给到他了。”
草莓汁新鲜出炉，机器开始自动清洗，动静比顾深浅昨天在三区捣鼓的捡漏机器人都大。
顾深浅嘟囔了半天，锁着眉抿了口，清甜微酸的果味溢满口腔，幸福感立至。乱七八糟的想法即刻全散了，她笑眯眯地换了个方向，却惊悚地发现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溜人。
沈千峻后面跟着徐飞扬、织梦、杨楠、罗亚，还有乔森。
……人够齐的。
杨楠的目光不经意对上她，还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同时对上的还有最前方沈千峻的眼。
“……挺巧哈。”
沈千峻直直向她走过来。
织梦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领着其他人走了，唯独乔森临走多看了一眼。
齐整的一行人很快没了踪影，一区牌面茶水间只剩沈千峻和顾深浅二人。
榨汁机自动清洗程序好巧不巧地在此时结束，四下寂静。
顾深浅莫名地有点紧张，觉得“牌面”有点太空荡了，会放大了一切动静。她寻常的心跳都好像越来越快了，带着回声一下下敲在她耳边。
沈千峻看了眼她手里的草莓汁：“下午茶这么早？”
顾深浅摇头：“早午饭。”
沈千峻忍俊不禁，难得地友善：“生活区有专门给科研组开小灶的，过了饭点也能去。”
顾深浅眼睛一亮："谢了。"
沈千峻勾起唇，顾深浅感觉他心情确实不错。
“六区外面的结界已经把你纳入，你进出不会受限。厨房冰柜里放的营养液，每天喝一瓶。门禁十点，迟到的话进不了房间，只能睡沙发。明白了？”
“不大明白。”顾深浅看似懒散，视线却牢牢锁着他，“听上去好像你不在似的。”
沈千峻：“是要走一段时间。”
顾深浅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无数疑问在唇边闪过，张了好几次口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好半天才扯出一个与平时无异的笑脸：“走多久？”
“两个月。”
“什么时候走？”
沈千峻看了眼时间：“你还有十分钟。想跟我说什么吗？”
“……”
顾深浅皱起眉，草莓汁递给他，“帮我拿着。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十分钟一定回来。”
小姑娘说走就走，沈千峻刚接过杯子她就跑了。
沈千峻望着她的背影摸摸下巴，自言自语：“这可不是坐着读书能养出来的身体素质。”
想了想，他打开了某个通讯频道：【体能训练等级调整到四级。】
杨楠：【……她就是个没有共感的小姑娘。或者咱们做个人呢？】
【她不需要被当成瓷娃娃。】
又过了两分钟。
沈千峻：【如果她主动提出，批准降级。】
过去九分半，顾深浅扶着门出现了。
她呼吸不匀，脸上因为急速奔跑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顾深浅喘得说不出话，只是举着一个精致的黑金盒子，费劲儿地吐了两个字：“给你。”
沈千峻一手接过盒子，一手递过草莓汁。
顾深浅三两口喝完，总算缓过口气，余光就见沈千峻打量着那盒子，看上去像是在研究着怎么把这玩意儿拆开。
顾深浅：“你在干嘛？”
沈千峻：“……拆礼物？”
顾深浅看了眼时间：“你不是十分钟就……”
她看着沈千峻的眼神逐渐错愕到面无表情。
“我是说你还有十分钟。”沈千峻半天还是弄明白这玩意儿怎么开，他淡定地塞进口袋，专目光专注地望向她：“谢谢。”
顾深浅一愣，偏过的耳垂隐隐发烫，小声嘟囔：“不客气。”
顿了顿又说：“入职考试那两天大家都很辛苦，每个人都有礼物，不是特意给你的。”
沈千峻憋着笑：“哦，这样啊。”
徐飞扬闪亮亮的大金脑袋不合时宜地探出：“嗯？我怎么没有？”
顾深浅让他吓得一激灵，不大确定：“你也参与了的吗？”
徐飞扬大声抗议，顾深浅却只能看见他张张合合的嘴巴，听不到一点声音。
她很疑惑，徐飞扬却一秒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骂骂咧咧地更大声了。
然后……
然后他连看也看不见了。
顾深浅迷茫地扭过脑袋：“他……”
沈千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顾深浅半仰着头看他，突然卡了壳。
黑色瞳孔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化开了生人勿近的淡漠。
也许是不想外面的徐飞扬再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说：“真要走了，你要不要好好想想，要跟我说什么？”
顾深浅想了想，伸出手，“东西给我。”
沈千峻眉梢微挑，掏了小黑金盒子给她。
沈千峻整不明白的黑盒子在顾深浅手里听灵巧又听话，顾深浅似乎只是在某个位置轻轻划了划，黑盒子就乖乖地掀开了盖子，露出了里面的银色球体。
顾深浅单纯地上下打量了一遍沈千峻，目光最终锁定在他的凸起的手踝骨。
沈千峻嗓子有点哑：“你在看什么？”
顾深浅狡黠一笑，精准地扣住了他左臂凸起处，眼疾手快地将银色小球按上去。
圆形球体在接触到沈千峻皮肤的一刻迅速软化，短短两秒就消失在了沈千峻的皮肤里。
沈千峻本人对于这个疑似侵入他身体内部的玩意儿似乎没有任何抵触：“这是什么？”
“水银，钻你血里了，一会儿你就嗝屁了。”
“那真不错。”
顾深浅竟然从他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听出了真诚，瞪了他一眼，“吓唬你的。就是一个可形变随身存储器，附着在你表层皮肤上而已。”
她松开手，沈千峻的手踝骨上凝出了一个黑色的五芒星。
顾深浅低下头仔细看，念念有词地嘟囔：“边缘好像没怎么处理好，还是有点外化了。再过段时间兴许能好点。”
女孩轻柔的吐息蛮不讲理地喷洒在他的手上，沈千峻的手臂前所未有的敏感，他耐着性子：“还没好？”
“啊？哦，好了。”
顾深浅抬起头，却依然没有放开他的手臂。
她手指点在五芒星上，“这个高光点有看到嘛？你连着这里三下，刚才的银色小球就会探出来。目前只做了保温功能，也可以调整硬度做武器。形态任意调整，比如……额，手给我。”
顾深浅拽过沈千峻另一只手，手指在五芒星图标连点三下，银色小球弹出，自动吸附到沈千峻的掌心。
沈千峻看着小球在顾深浅双手间流转，眸子暗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深浅没注意，她不断调整着小球的硬度，变出不同形态，最后甚至变成了一张毯子。
她同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双褐瞳此刻亮得灼人，甚至带着丝献宝的意味，“别的不说，绝对能满足你的不同温度需求。”
沈千峻垂着眼：“为什么送我这个？”
“额，就，见面礼啊，大家都有。”顾深浅手缩了缩，毯子变回小球躺在她手心，“就随手买的，昨天太忙没机会……反正，不是知道你要走才给你的。你，你不要的话……”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心已经空了。
银色保温球不见踪影，沈千峻手踝骨的五芒星上，闪着高光。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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