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浅抿唇不语。
玖安笑道：“没有想问我的了？你现在应该还没恢复记忆吧？不想知道和沈千峻发生过什么吗？”
顾深浅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想问你。我从一个婴儿长大，有健全的家庭，完整的经历，毕生热爱的事业。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不同的喜怒悲欢，才长成了如今的我。这些和‘玖安’也许没有一丁点的重叠，你……？”
她迟疑地问：“我是你想成为的样子吗？”
玖安说：“人的经历各有不同，常常会随着某些际遇某些人而改变，可本质很难变化。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这答案我来告诉你不合适，我能确定告诉你的是，组成你精神领域的每一种元素，和我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不会和地球上任何其他元素相融，只会在漫长岁月里寻找自己的同类，再次组成唯一一个个体。”
顾深浅侧着脑袋，恍惚间还能闻到风里的滋味，她半个脑袋埋在衣服里，只留了半张脸，一只眼也不肯消停直直地盯着玖安，忽闪忽闪地眨。
玖安神色愈发柔软：“不应该多说的，但……我确实做过一些布置。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不需要想太多。”
“溯回会消耗非常大的精神力，哪怕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一场完整的溯回也能要我半条命，你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恐怕回去得好好休息一阵子。”
玖安看向顾深浅，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对上，玖安终究不忍心。无数金色粒子凝聚在她手心，不轻不重地点进顾深浅的手背，凝成一个金色的海浪标识。
顾深浅见过，沈千峻手上也有个同款标识
玖安说：“可能会有副作用。总之，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再用。”
顾深浅的身形逐渐透明起来，玖安知道她已经撑不住多久，时间要结束了。
玖安笑容很温暖：“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你出现在这儿，能在生命结束前看见未来，对我来说意味着很多。”
“谢谢你。”
独自在黑暗里的沈千峻有点烦。
总有那么些杂碎，觉得手段管用了一次，就能次次管用。
紫色精神力间掺杂着一缕缕金色，光芒越来越盛。
沈千峻面若冰霜，凶狠地撕碎了这片黑，精神力径直向着一个方向奔去，快得目标措手不及。
攻上对方的同时，沈千峻人已到了身前，阴恻恻说：“不着急走。”
周亦知挨了沈千峻一下，狼狈地倒在地上，五脏六腑错位了一样，疼得钻心。
他咬着牙背过身想走，下一个瞬息，他已被沈千峻踩在地上。
四下黑雾散尽，此处依然是在相夜底下，动手脚的人被他踩在脚下，而本该在他身侧的顾深浅不知所踪。
“周亦知。”沈千峻喊出他的名字，阴森森地不带一丝温度，“她人呢？”
周亦知除了疼痛带来的瞬间变色，看上去简直泰然自若，还有闲情挑衅：“你猜。”
沈千峻一把将人掀起摔在墙上，手臂重重抵着他后肩，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她人呢？”
周亦知毛衣下的锁骨硬生生磨破了皮，脸色难看了一瞬：“这么破开我的幻境，看来你的精神领域稳固了？啧，顾深浅功不可没吧？”
“你敢杀我吗，沈教官？”周亦知笑着说，“杀了我，你上哪找人去？”
沈千峻利落地把人翻了个面，虎口掐住他的脖颈，周亦知再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四肢也被无形的力量扣在墙上，动弹不得。
沈千峻勾起讥讽的弧度：“那试试？”
“你……”
“教官？你也配。”
周亦知被他掐得喘不过气，两股精神力倏地自他眸中弹出，沈千峻就在他毫厘之外，他料定沈千峻躲不过。
然而还是低估了。
沈千峻的反应之快超出了他的想象。
周亦知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发生的，精神力已经从旁穿了过去。正当周亦知以为攻势落空时，他的精神力却打中了什么。
他表情瞬间凝固，掺杂着一丝惊愕。沈千峻眉头微微蹙起，忽然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回过头。
顾深浅好好地站在那里，除了脸上没什么血色，看上去平安无事。
她正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手心，抬头对上了两道惊疑目光。“舅……舅？你们这是在……？”
沈千峻无暇多虑，大手一挥将周亦知关进他的绝对领域，大步走向顾深浅身前，双手握拳，隐忍又克制：“去哪了？”
顾深浅视线从他手上划过，囫囵说：“出了点意外，你这怎么了？”
她敷衍沈千峻，沈千峻直接跳过了她的问题：“伤着哪儿了？”
“没伤着啊。哦你说刚才？真没事，就感觉手上被拍了一下，不疼不痒的。”
沈千峻蹙着眉将她从手指到手腕检查了几遍，确认没有伤口才松开，脸依然沉着：“你知道自己的精神体现在有多虚弱吗？你让我相信你，结果就是把自己搞成这样？”
顾深浅摸摸鼻子。
她精神力不支才被迫回来，都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虚弱是肯定的。虽然不是场景重现直接引起的，勉强倒也能算是她操作不当。但……
就她自己感觉，其实也没到那么极限。
沈千峻刚才对着周亦知的杀意还未散，看上去很凶。场景重现里闪现的温暖柔和跟限定版似的，结束就没了。
可也许是受了溯回里种种画面的影响，顾深浅隐隐觉得，他这副模样似乎是因为她。
这念头搅得她心口酸软，连带着虚弱的精神领域都跃跃欲试地跳动起来。
精神元素没有二人心里的弯弯绕绕，雀跃地跳动在彼此身侧，在二人手边蹦蹦跳跳不停歇，一直往外延到紫金交融，才算是消停。
顾深浅没忍住遵从了一下本能，轻轻拍了拍他垂着的手背。
沈千峻垂眸，二人的目光对上，金色部分尤其没出息，“蹭”的一下退了个彻底，霎时隐没得不见踪影。
顾深浅侧过脸，沈千峻杀意褪了七七八八，看着倒是没那么凶了。
他说：“先找织梦带你回去，你需要休息。”
“对哦，织梦呢？”
“这儿呢。”织梦远远从另一边的废墟中走来，原先捆着他的绳索此刻脱力似的垂在他身上，却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散。他扛着个黑衣男人，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
“不好意思啊，实力不济，放风失败。”
沈千峻打量着他，冲他扛着那位抬抬下巴：“和周亦知一起的？”
“嗯。”
“顾深浅的精神力损耗太大，你带她回去休息，想办法尽快恢复。至于周亦知和他……”
沈千峻扬手，关着周亦知的同款绝对领域围住了男人。
“都关起来了，带回去候审。”
织梦应道：“好。要恢复顾深浅精神力的话，倒是可以再试试金属门。她接触门后就觉醒了力量，也许这扇门上有什么跟她契合的，也能加速恢复。”
顾深浅：“好呀。”
沈千峻没吭声。
顾深浅：“你们都在，没事的。”
织梦：“试一试，不对劲我马上带她走。”
沈千峻沉默片刻，对织梦说：“你待在原地，有什么情况立刻接应。”
他给顾深浅套上防御结界，拉着她的手踝走过去。
顾深浅在后面摸摸耳垂。
她又一次站在了金属拱门前，不同的是，这次她身边还站着个沈千峻。
她注视着门上的锁，怪异感再次袭来，顾深浅抬起的手缓缓按在门锁上，源源不断的精神力瞬间从中涌入她体内。
顾深浅的视线范围内不再是眼前封闭的金属门，而是一路穿过了这道门，看见数不清的隧道通向外围，数十个金属门形成了封锁的闭环。
而通道里的中央位置，地下空间建造得非常高大空旷，数不清的π星生物正徘徊其中。
里面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实验设备，顾深浅基本都认识——都是人类实验室用的东西。
其中一处看上去似乎是生物实验，六个生物培养舱里，沉睡着的面孔和顾深浅在人口失踪档案上看到的脸一模一样。
顾深浅胆战心惊。
“顾深浅？顾深浅！？”
视线猛然缩回，顾深浅依然身处金属门外，身边站着沈千峻。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顾深浅开口带着哑意，她用力抓住沈千峻的双臂，“里面，里面π星生物！好多，好多好多虫。还有失踪的人，至少有六个都在里面。”
沈千峻和织梦顿时面色大变。
顾深浅浑身颤抖着：“我，我真的看见了，你相信我，沈千峻，你即刻呼叫增援，我来想办法开锁！我可以开锁！我会很快，不能等了！”
沈千峻带着她来到安全距离：“别怕，深呼吸，冷静点。我会联系增援，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把你看到了什么，全部共享给织梦，他会整理作为证据。然后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尽快恢复你的状态，我才会让你参与行动，好吗？我说得明白吗？”
顾深浅不住地点头，依然颤抖着。
沈千峻低下头，额头抵在了她的眉心。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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