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元宵，过几天又是该去学校的日子。
“妈，我那什么，我和冉时的房间是不是可以……”程雨生搓着手试图商量。
孙盈瞥他一眼，“自己去收拾。”
她又看向冉时，问：“车票买好没？”
冉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很“买了，吧。”
孙盈包好三个汤圆搁在案板上，语气淡淡，“程雨生说你晕车，记得买点橘子和晕车贴。”
冉时有点想说这个好像没用，但看着孙盈一脸“相信我”，他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好，会记住的。”
晚间，墨色天幕一张白盘，绚烂的烟花绽放了大片。
孙盈吃完出去压马路压到领居家嗑瓜子儿，程继华和一群人搓麻将估摸着要到半夜，程然生吃完中午饭就匆匆回公司了。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俩人在家。
“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我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床。”程雨生极其粗糙地洗了把脸就往床上躺尸。
冉时洗漱好就看到程雨生以“大”字躺在床上。
“小时。”
冉时闻声看过去，程雨生朝他勾手揽上他的脖子。
又揉了揉他的耳朵，“我是不是以前说，我喜欢的，我就把我能给的都给了？比如简单出个柜什么的。”
冉时有些不自在，他觉得是程雨生揉过的原因，耳朵又烫又红，“……那你是要奖励吗？”
程雨生闷声笑着，突然将冉时按在自己身下，双手压着他的手腕。
他低头吻上冉时侧颈，感受着他轻微的颤抖，“当然要啊，比如，做点现在这情况该做的？”
冉时偏开脑袋，费劲地脱出手，然后用手搂住程雨生弓起的腰往下一捞，“有点刺激。”
初春还是冷的，冉时却在半夜热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程雨生像一只树袋熊一样黏着他，一只手搭在他腰上，另一只手伸到颈侧，还在他那一边多盖了条毯子。
好像……也不是太热吧，挺好的。
他翻了个身，改为和程雨生面对面。冉时将脑袋贴在程雨生胸口，又把他另一只手拽进被子里，寂静无声的夜，冉时的声音有点哑，“程雨生，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浅色的晨光透过玻璃窗，薄纱的窗帘投出模模糊糊的影子，正正好将暖光洒在身上。
他其实不太适应清早的阳光，太过暖和了，习惯了夜里的凉，眼睛一睁就是万物复苏的景色，他不太喜欢。
可偏偏人就如同飞蛾扑火，向往光热，即使那光热会灼人体肤。
冉时拉了拉被子把自己缩进去，闷是闷了些，但没有刺眼的光，他睡得安稳些。
程雨生轻手轻脚地坐起，习惯性摸出手机拍下了旁边看不出什么的一撮头发。
接着把被子下拉了一点。
闷着睡不好。
刚想发发帖子来炫耀一把，然后想起最近发过的小作文。于是放弃发表新鲜照片，去自己相册里翻翻找找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张满意的，又是裁剪又是修图忙活十多分钟，搞完连睡意都散了个干净。
【雨生百谷Rain：天气那般晴朗，小哥哥何故独自酌茶［图片］】
这张照片透露着满满的慵懒感，毕竟是春日午后和咖啡馆。
程雨生一直是个玩着手机但和社会基本不在同一时代的人。
这是冉时对他的评价。
比如咖啡，程雨生只知道一点，苦，很苦，非常苦。
大学城不在市中心，但周边的网红奶茶咖啡店那叫星罗棋布，据说有些闲的学姐学长喝了几学期也没把周边奶茶全部试一遍，因为钱包入账速度赶不上出新。
大一的学业不重，加之又是刚开学，除了一堆大小杂事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虽然在程雨生看来，南蓟里面的人无非就两种：我与学习心心相印和学习对我死心塌地，他就是后者。
因此在周围一圈好好看书背法条的同学里面他有点格格不入，毕竟他信奉的人生观也是乐在当下。
程雨生在教室环视一圈也没看到一上午不见的冉时，还是打算出去碰碰运气找找人。
交心的朋友少，程雨生在大学校园里目前关系最好的也只有冉时。
他和冉时相识二百多天，除了室友和暧昧点的朋友基本没什么关系了。
但程雨生总感觉有点不一样，他大概看得出，冉时会亲近所有没有恶意的人，但也足够疏离。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例外，冉时会给他说好多的事。
开春了，绿化带的树早早抽芽，太阳一照下来，上面的没来得及散去的晨露都还闪着的光
程雨生又抬手看了下时间。
——他在外面晃了一圈，花费大概四十分钟，硬是没看到人。
他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就盯着路面，因为时不时会有人瞪着自行车过去，然后带过来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风。
“哥哥要花吗？”
程雨生回过神来，是一个小女孩。他记得刚刚路过一家卖花的小店，里面有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蹲在一大桶花面前挑挑拣拣。
“有什么花呀？”程雨生蹲下身，看了下她手上挎着的小篮子，只有黄玫瑰。
小女孩眨眨眼，然后将篮子面朝程雨生捧起，“哥哥看看。”
程雨生其实不太想买，他没有需要送的人，送给冉时的话肯定会被误会。
他露出一个极其友善的笑，“抱歉啦，哥哥不要花。”
小女孩还是将花给了她，声音就像嫩芽刚刚冒出时那般，“不要钱的，妈妈说今天是情人节，免费。”
程雨生嘴角僵了僵，不是，情人节和我有什么关系？
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节，那是不是还有黑色蓝色红色情人节？
程雨生把花放回篮子，“小妹妹，我问一下，为什么给我花？”
“因为哥哥好看！”小女孩毫不犹豫，然后固执地把花给他，“好看的哥哥有花会快乐吧。”
人家都再次拿给他了，程雨生也不好再放回去。他摸了摸衣兜，小孩子会喜欢的只有超市找零的软糖，他也只有这个。
程雨生把糖丢在篮子里，笑道：“我们换一下？”
小女孩赶紧道谢，然后蹦蹦跳跳地轻甩着辫子往另一个地方去。
程雨生转了转手上被小心去过刺的黄玫瑰，扔了的话总感觉对不起那脆生生的声音。
那花生得娇艳，堆叠的花瓣上还沾着不久前洒上去的水珠，像是刚从园子里摘的。
程雨生忽地看向学校旁边的那家古典装潢的咖啡店，一抹中黄缩在里面小角落里，像一个进入中世纪的未来人。
是冉时。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上的花，又看了看那人，突然觉得有些相配。
冉时是坐在靠近柜台的角落那的，他一双长腿很没规矩地靠着桌腿，上半身趴在桌上，抬起一手似乎在抠奶茶杯上的标签。
距离有点远，程雨生只能看到冉时偶尔直起身子嘬一口奶茶顺便再和柜台那的人说话。
咖啡店里的暖色调灯光打的刚刚好，程雨生才发觉，这个场景不拍一下都对不起对方那完美的身体线条。
为了不被人看到以为是变态，程雨生还换了前置摄像头比出经典剪刀手。
他将镜头稍微拉近一点，对好焦后延时刚好走完。
透明的橱窗又给照片加了层滤镜，定格的画面像是打上阳光。图上是冉时的侧脸，他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起桌上还剩半杯的奶茶，浅咖色的吸管里好像还能看到几颗珍珠。
程雨生想着把图片简单PS一下发给冉时，便美滋滋地关了手机整理表情，起身去了店门口。
门上挂着的吉祥物立马就发出声音：“欢迎光临烤啡屋！”
虽然被小小吓了一跳，但程雨生还是假装无事发生并且自己只是路过然后意外看到他，“冉时？好巧啊？”
“巧什么巧，巧克力吗？我看你站外面半天了，要不是小冉儿给我说是你我都要报警了！”
刚刚一直没注意，这会儿程雨生才发现和冉时说话的那人是徐洋。
徐洋穿着印有店名logo的围裙，依旧梳中分戴着眼镜。他长得很标志，但一身“我很欠”的气质总让人忽略那张脸。
程雨生朝他笑了下，很随意地拉开冉时旁边的椅子坐下，冉时只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喝着奶茶。
徐洋有点慌，他们刚刚还在讨论程雨生对冉时别有用心，这主角就他妈来了！
“那什么……”徐洋突然一拍桌子，“我觉得我们仨之间需要点话题活跃气氛。”
冉时被珍珠呛了一下，“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这我知道，我来说。”
徐洋把程雨生给冉时拍背的手拿开，一脸恨铁不成钢，话却和自己表情无关，“你不能说，要给这位兄弟留点神秘感。”
见人没理他，估摸着冉时根本也没和他在一条战线上。
但徐洋还是决定补救一下，他和冉时这么多年哥俩好还干不过程雨生这个天降？
“小冉儿，我觉得你更能表达出作者的意愿，还是你来说吧。”
冉时不动声色地往程雨生那边移，“说什么？”
徐洋内心OS不断，全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怎么感觉这对狗男男已经在一起了？所以刚刚和小冉儿讨论的时候……小丑竟是我自己？”
“没什么可说的。”冉时突然道，“诉苦吗？算了，程雨生听我倒的苦水够多了，都不稀罕你的。”
程雨生接话：“我没问题，说什么都行。”
冉时气得想打他。
徐洋很快发现气氛不太对，冉时好像……不太爽的样子。
“咳…小冉儿，要不你来说吧？”
冉时正用吸管戳着一颗光滑的珍珠，头也不抬地说：“什么？”
徐洋：……
他不是什么能憋得住话的性格，想了想还是顶着压力开口：“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种生物，叫做‘亲爹’。”
冉时即将戳中的珍珠划走了，他抬头冷笑，“你去取代复读机好了。”
其实冉时笑的时候更多的是那种机械的笑。由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现在的一笑便是计算好的嘴角弧度，好像是从十四岁那年开始。
但冉时也发觉了一件事，自己面对程雨生的时候，多数的笑基本都是由衷的。
可能程雨生身上真的有点自己想要的吧，不然怎么什么事都会给他说呢？
“你才复读机，你全家都复读机，我给你说的时候才没带‘首先’俩字。”
徐洋拍桌而起，又一脸苦大仇深，“是这样，徐洋，就是我，第四十三次离家出走终于成功，然而我亲爹这次真动怒了，于是冻结了我名下所有可动资金……”
他坐下扯起围裙往脑袋上盖，声音满是生无可恋，“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遥想当年，我也是随手一挥就是几十万，如今却沦落到在这个破店子里打零工！”
话一说完，门上的吉祥物响起熟悉的声音，与此同时的还有伴有怒意的清冽声音。
“前几天谁死皮赖脸求着我收留他？现在就是‘破店子’了，嗯？”
是个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女孩。
长发扎了个慵懒的低马尾，浅色马甲配着过膝的长裙，但是环着手靠在着门框那实在和一身温婉的气质不搭。
徐洋迅速弹起飞奔过去，一脸狗腿，“老板好，是我傻逼了，贵店地板镶金灯泡嵌玉，我哪敢随意诋毁。我狗眼看人低，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女孩对他狡黠一笑，“破店子得看看收成啊，而且你现在也就能擦擦桌子扫扫地了，我得考虑利益吧？”
“你看看小冉儿手上的！”
女孩依言看过去，冉时皱眉看向徐洋，“你说，这是谁做的来着？”
“可是机器按钮是我按的……”徐洋声音越来越小。
女孩一脸“儿子不听话”的无奈感，走近了程雨生才发现，“女孩”长相稍微偏中性。
她居高临下地双手撑着桌，一会儿后又抬起一只手拍拍冉时的肩，还是男声，“开学这么久了，学霸发表以下感言？你们学校不会都是书呆子吧？”
冉时笑道：“宁辞。”
宁辞笑着说：“好久不见了吧，唉没办法，像我这种没什么学习心思的人肯定不能和你肩并肩，这不，就来这边沾沾学神之光。”
宁辞好像才看到程雨生，眼中满是惊讶，“你的，朋友？”
程雨生略微尴尬，他长得就算不帅绝人寰也不至于这么没有存在感吧……
程雨生正考虑要不要说点什么来介绍一下自己，但是宁辞没问他，开口显得自己多事。
“嗯，是朋友，很好的那种。”
程雨生一愣，他发现冉时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是微翘的，外面大片的春色和繁华透过窗玻璃，都倒映在他眼睛里。
又一次编辑好故事发送出去，程雨生发现冉时醒了，正睁着眼望着白色天花板出神。
他伸手揉了下冉时的头发，“我突然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冉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会让两个人都难以进退，“睡醒了再说。”
心痒了，程雨生用手指刮了下冉时额头，对方眼睛扑闪两下就又翻了个身。
他其实不怎么想知道冉时是因为什么喜欢他的，这场名为“恋爱”的游戏里他和冉时都是玩家。作为一个玩家，是不该沉迷游戏的。
他是一个不合格的，甚至是失败的玩家，已经做出格了。
和冉时本来保持“安全距离”就够了，可自己把他扯进了自己的生活。
如果……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呢？冉时应该喜欢他吧……？
程雨生平时的骄傲有可以仰仗的东西，但面对感情他只能一步一步走。这次他平时的骄傲不管用了，他想要小心翼翼地给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程雨生伸手去摸光下的纤尘，就和想象一样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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