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意识到周围环境不太对时，程雨生猛地一睁眼，自己坐在饭桌前，周围是一群在记忆里已经有点模糊的同学的脸。
……又穿了。
反应过来后他还是打算融入这个环境，毕竟人多不好发疯。
面前站的是他的高中班主任，大概是喝多了，此时面露红光，“高中呢，虽然已经过去，当时老师希望大家相离莫相忘，祝大家都能展翅高飞，鹏程万里！”
“好！”
此起彼伏的拍手声和人类返祖鸣叫终于让程雨生明白过来他现在所处的环境，这是高考完的“散伙饭”，那肯定有件事就该发生了。
程雨生看向跟自己隔了几个人的那个男生，胡轩。
旁边室友邱寻森注意到他，“怎么了，喝高了？”
程雨生看了眼自己杯子里的橙汁，摇摇头，“没，想我对象呢……”说完他又闭了嘴，他特么别是真的喝高了，在这里瞎说，这个时间段里他有个毛的对象。
邱寻森大呼：“什么时候有的？好啊程雨生你不厚道，都不让我们见见。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算了，反正之前都提前见过徐洋了，这会儿有什么。
程雨生索性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他啊，脸好腰细腿长会撒娇，文可才高八斗，武可单挑家门口的保安。”
根据程雨生最后一句的描述，邱寻森觉得他描述的那个人并不太可能会撒娇……但看人说得一点不带含糊，跟一天夸百八十遍一样。
另一边，冉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对情侣被起哄喝交杯酒，突然一个喷嚏让人群短暂地静了音。
尼玛，重回高中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看齐泽那家伙撒狗粮……
*
“哎我猜到了吧。”班主任正在进行他每带一届必做的事——揭穿自己手底下谈恋爱还以为天衣无缝的崽子。
“苏毓，和我的课代表，快三年了，对吧？不过你是真厉害，他每次在我办公室就跟个大爷一样，到了你这里还不是服服帖帖。怎么样，要一起上大学吗？”
被点名的课代表这次没再继续厚脸皮，有些脸红道：“这事就不该问我们，去打听打听学委啊……”
于是战火被转移到程雨生这个学委身上……
班主任也是喝多了，跑到他跟前也凑起了热闹，“啊，是，程雨生同学想去哪呀，你估分一向准，说出来也好给大家做个参考。”
他们班师生关系一向很好，有些明晃晃违反校规比如女生不允许打耳洞戴首饰男生头发不能过长这种事，一遇到来检查仪容仪表的同学，班里老师一致向内，像谈恋爱这种事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班主任甚至还会充当情感导师劝劝那些闹别扭的小情侣们……虽然这种教育方式其他老师并不采取，但这个老师带出的人才也是真的多。
程雨生记得之前也是这样，他的回答是“看家里意见”，然后被臭骂了句“死脑筋”，下一秒就开玩笑问他以后找不找女朋友，接着是胡轩那大嘴开口。
性取向这事室友都清楚，八人间只住了五个人，三个心照不宣地保密，一个阴阳怪气。
“报南大，学法吧。”
班主任“嘶”了声，然后开口：“南大好啊，法学专业也是重点专业，有主见，很好。”
他一脸骄傲，恨不得下一秒拿起喇叭到处宣传“这是我教的学生”，“同学们，我们学委牛不牛？”
“牛！”
“以后找女朋友是不是要找更牛的？”
“找！”
然后就是哄堂大笑，大家都知道是玩笑，也都没怎么在意。程雨生又看了过去，感觉还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老程又不喜欢女孩，你们在说什么？”这声音不小。
“你他妈在那瞎逼逼个什么！”说话的是程雨生的两个双胞胎室友童瑞童谦，平时一个内敛一个皮实，此时都如出一辙地站在那怒瞪着胡轩。
程雨生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俩室友骂人。
而且，记忆里是没有这件事的，他应该先是僵在原地，然后对着胡轩一笑，最后借口不舒服离开了。回去后他删掉了高中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他一点不想面对其他人的好奇，嘲笑或是害怕。
他也不敢想自己走后会发生什么。
这是西南地区的一个小城市，没几个人会觉得他这事正常。
“关你屁事啊！”另一桌的一个女生挤了过来，一身打扮和出口的语气丝毫不相符。
班主任酒被吓醒了，赶紧吼了句：“都回座位！”
这话听了三年，一群人都条件反射地坐好。
“程雨生。”
被叫到的人头皮一紧，但很快又释然，反正最坏的结果他已经体验过了。
“李老师，是这样的，胡轩没说错。”
邱寻森扯了扯他的衣摆，用口型问他：“你疯了？”
胡轩刚刚还被他眼里程雨生的舔狗指着吼，这下见程雨生被单独提了出来又有些舒坦了。
但程雨生作为一个打过辩论赛站过辩护席的人，还不至于被这小场面唬住。
“但好像什么东西规定过男性必须喜欢女性，女性必须爱男性，我并不为我的性取向耻辱。”顿了顿，他又说：“我室友都知道我的事，当时担心产生矛盾所以就提前说了。他们是很好的人。”
这个“他们”自然不包括胡轩。
班主任神色严肃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程雨生，这条路很难走，你决定好了吗？我曾经有两个学生，他们当时比你还大一点，可是结果不太好……我们这个小地方，人多就是理。”
周围异常安静，终于童谦开口说：“就因为学长和他爱人这事，我们才一定要保密的。”
童瑞捏了捏眉心，有些苦恼，“看着一个没有错的人被逼死，而我知晓原因却不帮忙，我会良心不安。”
“我也。”邱寻森也长叹一声，“我还想以后抱你大腿呢，你得给我好好的。”
这些都是程雨生完全没想到的，他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巧到好处的距离，认识的人对他第一印象就是温和。
“谢谢。”他笑了出来，“我想先离开了。”
班主任拉住他，弯成两枚月牙的眼睛即使有着鱼尾纹也精神抖擞，“你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努力越幸运’，不过我更喜欢另一句，‘A chievement provides the only real pleasure in life’。另外，你看，没有人在嘲笑或恶心，大家都是受过教育的人，知道天平为什么会保持中立。”
“对啊，我可是很看好学委你的感情之路哦，以后肯定也是找和你一样的人吧。”
不知道谁说了句，邱寻森忍不住插一句，“对，脸好腰细腿长会撒娇，文可才高八斗，武可单挑家门口的保安什么的。”
程雨生还是没离开这。
之前为了给戒指刻字，联系上会这点工艺的同学后对方什么也没问，只是告诉他要用什么怎么做；后来实习也遇到过同学，只关心了下生活，谁也没提那次意外的出柜。
班主任把胡轩喊到了一边，“胡轩，你不比谁差，与其在那画圈诅咒不如提升自己。你是数学课代表，那你就该清楚，数字是理性的。你很聪明所以可以骄傲，但不能浮躁。”
胡轩握紧了拳头，埋着头“嗯”了声。
程雨生被一圈人围着，他突然想，当年他就那么突然地离开了，肯定还是寒了很多人地心。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一看是未知号码，才想起睁眼这么久还没打电话过去！
“喂……打错了？”
程雨生赶紧答话：“没没没，不许挂，是我。”
冉时盯着手机上面的数字，忽然觉得程雨生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是周围人依然在起哄，他只再看了眼大冒险上面的内容，牙一咬心一横，念出了内容：“亲爱的，晚上九点，老地方等你，爱你木啊。”
然后冉时迅速挂断了电话，旁边徐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冉儿，感情不够啊。”
“……滚。”
宁辞慵懒地倒在沙发上，故作矜持地笑了两声，“阿时，我还以为你又要打给老徐呢。对面谁啊，听声音怪好听的，吗——阿泽，这边头发掉了。”
冉时看着一脸妻奴样给宁辞扎头发的齐泽，心说“要不是我有远见把你送进这所学校，你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单着呢”。
“想看？”
宁辞理了下有些乱的头发，亮起星星眼，“帅哥我爱看。”
“班花，小心腰！”
宁辞立马跳起来给那人一脚，“滚你大爷，老子掏出来比你都大！”
冉时忐忑地打开微信去搜索，找到“谷雨”后就顶着“你爹”的昵称选择了添加好友。
莫名接到一通疑似特殊服务电话然后被挂断的程雨生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只是声音比较像而已了……然后一抬头就对上好几个八卦脸。
“咳。”他室友神色有些古怪，“下次别开免提，有点……骚。”
“……不是，真的是误会。”
“同学，都是成年人我也不好管，但是，节制，自爱。”
这下谁还洗得清……
程雨生没离开包间，干脆就拿着手机随便刷想再把电话打回去看看，他一看时间是上午十点多，于是把手机拿给最近的人看，“现在几点？”
“卧槽？”
程雨生以为他看到的时间和自己的一样所以觉得不对劲，然后就听同学说：“你爹发来了好友申请！”
“……”好吧，看来时间并没什么问题，大概率二十四小时过去就可以了。
*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
“嗯？他不认识你？”
冉时推开宁辞伸过来的头，面无表情地点击视频请求准备打脸，对面卡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动起来，不过屏幕里都是几个好奇宝宝。
“抱歉。”冉时露出笑，“能让程雨生接吗？”
另一边，一群人一脸不可置信，“程雨生，这你，你男朋友？”
程雨生一点头，场面一度失控，“你在哪认识的……就是……这种有点，和你有点不搭配，光看脸的话其实很好。”
懂了……此时的冉时一头黄发，黑色耳夹是那种很吸睛的非主流款式，怎么看都不像程雨生他们这些“好学生”会接触到的人。
他打量了一会儿，开口：“放心，之后不会是这样的。”大学刚开学时可是个把自己迷成智障的白衬衫少年。
他喊了一声，对面也很快应了，然后把镜头反转，“带你认识几个人。”
一个扎着半丸子头的一看就是宁辞，他旁边那个臭着脸的海归程雨生不记得名字，再然后就是徐洋，剩下的不认识。
徐洋皱着眉，好半天才说：“你不是那个，程雨生吗？”
”啊？“程雨生有理由怀疑这个徐洋不对劲，毕竟按理说他们根本没见过，自己也不会出名到让他都认识……除了几小时前的时空。
果不其然，“我们见过啊，你还蹭我爸的车来着。不对，你俩是吵架了？刚刚才加好友……”
一语惊了两边的人，程雨生这边的人还没从他有男友的事情里缓过来，又是学委搞地下恋情的事：而冉时那边令人感到惊悚，这位冉少爷，学校最狂最拽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竟然在和一个一脸无害且周围人都透露着学霸气质的人搞对象，刚刚还笑得巨他妈温柔！
冉时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来找我？”
有了上次莫名其妙的“穿越”经验，这次大概率也能个很快，就当是做梦了。
程雨生看了一圈人，无奈道：“得令，处理完现在的事情就走。”
挂断电话，冉时开始翻起了程雨生的朋友圈，实际上根本没多少内容，他高中住校是要上交手机的，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则文字条。
[要高考了，虽然我真的很没兴趣……下辈子做一颗墙头草好了]
[好冷，冬天好长]
[说实话，我对这些真的没兴趣，但是……算了，我已经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了］
半年可见，后面的内容就看不到了，但冉时猜也不会像大学那会儿在微博上啥都发。
他知道程雨生以前的生活很单调，执行任务是他唯一要做的事，明明过得也不好，却还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包厢的门被扣响，有人以为事服务员送菜，便抢先去开了门，接着就和门外的程雨生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程雨生也不知不道对不对，反正那“被动技能”一出他就站在这了，“你好，请——”
“呜呼！”那人眼睛一亮，转身飞奔，“冉哥，你对象来找你了！哎呀哎呀，长得也太好学生了吧。”
程雨生站在门那进也不是，关门也不是，只觉得里面好几道目光全在自己身上，其中徐洋笑得有些奇怪，想跑过来却被海归按住的宁辞……哦现在还不是海归。
“……嗨喽？”
他在一瞬间就被抱了个满怀，然后就习惯性去拍了拍人后背，“怎么了？下次一定第一时间去找你。”
“……没事。”他只是觉得，程雨生也被亏欠了好多。
“别啊。”程雨生用指腹去擦他的眼角，接着说：“想哭就哭就好了，我在。”
包厢里的人全都一副震惊表情以及满脑子的惊悚，这还是那个拎着钢管打群架但耳机里还播放着英语听力的人吗？！
当然，冉时可不管这么多，只想好好抱一下这个人，告诉他其实还是有很多人需要她的。
“难得有时间，带你在这附近看看吧。”
“所以——”看着眼前这巨大的游乐场，程雨生还是有点不知所措，“为什么要来这儿？”虽然冉时会在他跟前做出一副乖巧样，但他本人如何程雨生还是清楚的，实在有点不敢相信他会突然想来游乐园。
冉时给他拿了个甜筒，“给程律放一天假，体验一下小朋友该有的乐趣。”
两人坐了跳楼机，冉时吐了；又去体验了一把360°过山车，冉时吐了；接着乘坐了海盗船，冉时吐了；进了趟鬼屋，程雨生嗷嗷叫了一路；坐湖面皮筏艇被路过的情侣鄙视然后当着他俩的面把男生吓得差点坠湖；去做旋转木马把没抢到位置的小朋友气哭；去打VR枪战冉时被爆出了心理阴影；体验热气球毛手毛脚差点在半空中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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