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虚心想莫轻烟刚刚游刃有余的样子,觉得眼前的姑娘自信的过头。
不对,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在心里给莫轻烟说话。
萧燕云盯了他一会,好像没从陈子虚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表情,略显落败。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呈堂公正。”末了,萧燕云还是不死心:“不过眼下,就你和那魔头瓜葛,也够罚你在天远山禁闭终身了。”
“是呈堂证供,燕云你不要总稀里糊涂地效仿师……叔,小心落督仙台把柄。”慕卿上前一步,无视萧燕云眼神中的不屑鄙夷,嘴角浅浅噙笑,向陈子虚做礼:“晚生慕卿字携之,见过这位道友,未曾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慕携之,你是刚才吓傻了吗?这明明是那妖孽的相好!你为什么要对……啊喂!”
慕卿轻轻地将指尖弯曲,很是熟练地在她的头顶轻轻弹了一下,目光还是对着陈子虚,温润而又不失礼节地一笑:“燕云师妹冒犯了,与人相交并不注定两人行径完全相同,修为也不是评价实力的唯一标准……”
说这句话的时候尽管他极力尊重有礼,避免自己的打量相看会给陈子虚带来不适,但还是仔仔细细地通过周身灵力确定了陈子虚是个凡人这件事。
“道友也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不过,”慕卿仍是温和做派,但话锋一转:“纵然有天大过人之处,也难和那位大妖那般……‘熟络’。”
幕卿的话语显而易见的比萧燕云委婉得体些,什么姘头之类的话是说不出口的,可以看出他是思索了一番才找到“熟络”这个词的。
“所以,还是有请前辈一试真言术了。”慕卿的话语处处委婉尊重,却不容拒绝。只见慕卿周身附着温和柔光,向陈子虚伸出手来。
真言术顾名思义,医用便可知其真言,但并不是给旁人施咒让其只能口吐真言,而是双方直接通过身体接触,彼此互观某一段时间的记忆。言语尚能粉饰,记忆不容作假,这等手段也担得起“真言”二字。
看陈子虚有犹豫神色,慕卿又开口道:
“携之绝无冒犯之意,只是这大妖对于天元山及我和师妹二人实在是……”慕卿眉眼一低似是想到什么,一旁的萧燕云听到这番话似乎也被勾起了往事,方才的盛气不再,眉眼间流露出和她本人气质格格不入的伤感。
陈子虚心想眼前两个人只是不是莫轻烟的对手,真不讲起道理来自己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看两人的反应,慕卿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友善了。
当然不排除他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可能。
可自己现在好像没有别的选择,萧燕云的巨剑还没收起来呢。
更何况,他自己都不知晓的过去,慕卿要是能通过窥探自己记忆帮自己找到也算好事一件。方才莫轻烟所说自己的过去系于眼前两人身上,是指这个意思吗?
陈子虚即刻伸手与慕卿相握,瞬间感受到自己沉寂的灵脉好似被春水浸润,更感觉神识相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谁。
这慕卿真的是君子做派了,陈子虚并未修行神识,连移转神识共感对方都做不到,他能明显感到慕卿主动引导自己,大有一种绝不白占便宜的意思。
陈子虚并不想知晓慕卿的什么,打个比方就像是慕卿把他领到了自己家观景,正常人都会有打算地说那我去看看中庭、后院之类的,而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在里面瞎逛。
恍惚像是走进了春园中的一角,足以感觉出这是主人温情美好的回忆,陈子虚刚想稍作停留,便发现自己早已踏入当时的记忆中。
仿佛自己正在亲身经历,十分真切。不过好像是因为这是慕卿的视角,陈子虚并未看到这份记忆的主人。
这份记忆聚焦于那人,他懒懒的倚靠在河堤青柳上,明明是没个端正的样子,但洒洒春阳沁柳,拢人柳色烟波,无端让人觉得此人就是春日。
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百万物争明媚。可惜眼前万般都与那人无缘,因为明日日暮时分他要去迎娶与他青梅竹马的准道侣。
“小谢郎君,今日怎么不来画舫。”是清脆悦耳的嬉笑声,自江上舫间传来。
“何止今日不来,怕是今世都难载酒赋歌了”,他半起身随树卧坐,向水面回应,似是覆水柳枝。
“还不知道吗?谢兄家里心心念念的玉叶金枝,哪有心应付外面的莺莺燕燕!”
“何等风采的仙君能相配小谢郎君啊?”楼上水前一片嬉笑打趣声。
“人是天上仙子”,那人脑袋一转故作苦大仇深,可惜还没过门就像个妒妇似的,管我甚宽,后几日成了亲还不知道怎么拿乔我呢。
“你评评理,我说得对不对?”陈子虚猛然抬头,不知何时那人鎏金双眸满含笑意地看着他。
他应该是对慕卿说的吧,陈子虚如是想,便耸耸肩,等待记忆继续推进。
“子虚,你怎么不说话?”那人歪头似有不解意。
周围的笑语忽然凝滞,与刚才的笑语阑珊格格不入。
一瞬间,陈子虚感到压迫感陡升,不仅仅是源于周遭的诡异,更大的原因是他感到自己的神识中有什么东西要喷薄欲出。
等等,自己好像没看见那人的脸,鎏金双眸、美不胜收,一切关于那人外貌的一切都是这份记忆让自己下意识为对面附上的。
自己从未看清他!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呼唤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他轻声一言就能让自己识海翻涌,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慕卿的记忆里。
凝滞的空间伴随窒息感扭曲,就当陈子虚要坠入识海交织的空隙中时,他只有一个念头——翻阅慕卿整个识海寻找这个人下落。
在这个念头冒出之后,陈子虚的神识强度暴增,如果之前他的神识勉强可以算得上枯季水渠,那么现在就是三天六界所有江河湖海相汇。
最近这“言出法随”靠谱的概率明显增多了,陈子虚在心里默默对慕卿说了句对不住,然后就开始对名为“慕卿记忆”这座宅院展开搜查。
随着一闪闪门扉的打开,周围场景不断变化,陈子虚从未停留没有那人身影的片段。
阁楼雅间推门而入,春夏秋冬四时更替。他快步走过了一切可见建筑,粗略经历了慕卿的大半成长经历。
可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嘶哈。”是慕卿的略带痛苦克制之感的喘息声将他拉回现实。
眼看慕卿身形摇晃,陈子虚下意识去扶住他,但被一旁的萧燕云一把抢过。
“你!”她周身泛起火光,赤黄色的瞳眸闪烁,几乎仅在一瞬间,左手揽人、右手巨剑,行云流水,她眼中的担忧神色难掩,却又仿佛下一秒就要一剑劈死陈子虚。
“不行!咳咳……”慕携之从萧燕云怀中起身,嘴角的那一抹鲜红道明了他的强撑,咳嗽声轻微而压抑,像是用尽全力抑制来自身体内的痛苦,像是青竹被山风吹折,让人心生不忍。
陈子虚心道是自己方才在慕卿记忆中的所作所为重伤了他,忙要解释谢罪,就见慕卿摆手。
“是携之学术不精,见前辈你识海记忆一片混沌,便想破雾前行,没想到遭到反噬。”
“燕云你以后切莫这样向前辈刀剑相向了。”慕卿回头面向萧燕云:“前辈确实与大妖毫无干系。”尽管他极力克制,眼神中仍似有千言万语难以言表,甚至可以从其中看到了几分激动,江风扬起他的三千乌发,忽然,他全身脱力,直直跪倒地上,眼神空洞苍凉,整个人染上空洞破碎的颜色。
“由他人构建过去的人,我现在所感受到的,有前辈所感受的十之一二吗?”心里想完这句话,慕卿的双眼慢慢闭上,任凭环抱住她的萧燕云呼喊愈发急切。
“一定要把陈子虚带回天远山,...绝不可...信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趴在萧燕云的耳旁轻语,气若游丝。
一瞬间,连着最后的游丝也断裂,慕卿整个人倒在萧燕云怀中。
每每都是这样,他和越王观的众人都说不上话,陈师兄说的每一句话都正合他心意。
“这些时日都在和贵客们应对满月妖潮,倒也是与你生疏了。”
陈子虚连忙否认,又好奇问道满月妖潮是什么。
陈初静尚未言表,一旁的萧燕云道开口了:“当年越王真君镇压瀚海大妖,护佑黎民百姓,领兵击败了与妖蛟勾结乱世的吴国国君,并镇压其于瀚海深渊。相传,岁岁八月中秋,月满最甚,潮汐翻涌,便是这亡国之君怨愤之涛浪,竟可唤起海中十万妖邪为害人间,故曰:满月妖潮。”
“不过想那勾结妖邪的亡国之君再怎么想翻得起风浪,也不过是无可奈何。有越王真君坐镇,八月十五惬意安稳得很,都可以过节了。”
“这是你家主神飞升相关的事,子虚还得练啊。”萧燕云看向陈初静,“陈师兄,不知我说的可对?”
陈初静师兄向来待人温和,不过这次他却没有接话,倒显得气氛有些冷场。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古先人之事,后人哪曾得知?”陈初静脸上浮现恬淡又无奈的笑,“年年梅雨,淮江潮水涨岸,总有些许未开智的生灵随江潮跌宕,淮江东海观依江而建,四方多灵气福泽,随流水颠簸的懵懂生灵总是爱人间里来罢了。”
陈子虚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微微出神,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哎.......哎!”
陈初静看望完慕卿后便告辞了,陈子虚看他行色匆匆便知最近观中事物繁多。
倒是萧燕云在陈初静走后一直对着他唉声叹气。
“哎!”
不,应当说是阴阳怪气比较合适。
“萧师叔,有话还请直说。”陈子虚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这可是你说的。”语罢萧燕云跳到窗边另一侧,翻身上去,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最后的坐姿却吊儿郎当。
慕卿的“晕前托孤”加上这几日与萧燕云一同照顾他的相处,让眼前的姑娘对他的态度明显转变,仔细相处下来,陈子虚倒觉得萧燕云是个热心但过分较真的姑娘。
想起初见时那个人狠话不多少女,眼前人倒显得有点“叽叽喳喳”的。
“小陈你和你师兄一直是这样相处吗?”
“怎么了?”陈子虚不置可否。
“怎么了!你都被吊成翘嘴了!”萧燕云在心中无语吐槽道:“你压根就藏不住!”
“没什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以那妖孽的过往行径,我很好奇陈初静怎么还没被那个妖孽弄死。”
陈子虚瞪了他一眼,又试探地问道:“那日江畔的...大妖,到底与天元山是什么过节?”
萧燕云瞪大了双眼,似是完全不能理解:“不是?小陈。”
“他们之前说你是个疯子,整天浑浑噩噩的我还不信,这仙门中人尽皆知的事,你竟然一概不知?”她随即流露出了原来你真是个傻子的表情。
“帝君南征之宿敌,祸世大妖之影。”
......呃
“嘶,得了,我还是从头开始讲吧。”
“自天地分时,太初灵气便孕育上古大神,日居月诸,照临下土,其所居之处,是为三天六界的‘三天’。”她摇头做出思考的样子,像是在回忆教条,背的很是利落。
一下子三章,嗯,明天继续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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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江有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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