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先生坐在角落里一方桌前,独自给自己斟着酒。
很有一番形单影只的姿态。
你进来时,刻意放轻脚步,缓缓走到他背后,一声不吭突然伸出手捂住了他眼睛。
“谁来了?哪个小儿又作怪起来了。”他装作疑惑问。
你当然晓得,他耳清目明,武功已到了返璞归真境地,怎么会不知道不是你。可他偏偏非要装作不知,与你玩这个游戏。
“在下武夷山清宁道人,奉命前来捉拿你这个老……老妖怪!”你压低声调,模仿着中年粗犷文士的声音。
你将那老妖怪念得拿腔作势,像是在唱戏一般。
其实你最初想骂的是老妖精,武功练的那般好,堪称驻颜有术。
“哦?你这小小道士,毛还未长齐,就敢来降妖除魔,不怕在下把你吃了?”他依旧淡然,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应当是我生火,把你练成金丹才对。”你恶狠狠道。
“火候不够,怕是练不成。”他洒然一笑,伸出手将酒杯举起,放置在自己肩旁,轻轻摇了摇。
诱惑问,“喝酒不?”
你迟疑一下,迅速收回手,压在他背上,将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你赖在他背后,品味着酒味,不满足道:“夫子,再来一杯嘛!”
他摇摇头,镇定说:“你身后的先生来了,他若见了定要说我带坏小儿,不堪为师。你再接着赖在我身后,他没准还要骂我……只会娇惯你。”
你哼了声,直接坐到了他对面。
随即一手抓住酒壶,仰头饮酒,高处而落的酒水顺着脸颊,唇角流淌在衣襟上。
你却丝毫不在乎,喝完将酒壶一掷,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似在说,怕什么。想喝便喝了,他不许我喝,我偏要喝。
“你呀……”他从怀中抽出一张干净巾帕,替你擦了擦脸颊和唇角,叹了句,“ 我是管不住了。”
“才不要你管呢。”你左手撑着头,随即望着桌上的菜,一叠牛肉切片,一叠炸的酥脆的黄豆,配了个花生蘸酱。
“夫子啊,你就不能吃点儿好的吗?”你悻悻道。
“这不是您这小儿说的吗?我是穷鬼,自然吃不起好的。这会吃点儿酒,便空无分文了。”他笑声清朗。
不等你回话,只见某位端着一大木板,上一小桶米饭,三个小菜,走了过来。
他将菜放在桌上,出声说:“吃吧。”
你脸微红,接过他的筷子,乘了饭的碗,看着小菜视线游移,看着倒是刚刚现炒出来的,热气腾腾。
难怪迟迟都未曾过来寻你。
“不是说饿了吗?怎么不吃?”贺映问。
“文成兄,小儿害羞了。”你那先生夹了枚豆子,嘴里嚼着,很有几分感慨道。
你瞪着他,让他赶紧闭嘴。
他却向你眨眨眼,唇角含笑说:“吃吧,夫子最近穷呢?全靠身边这位先生接济,勉强度日。”
“你还穷,我才不信。”
你夹了块笋尖炒腊肉,扒了口米饭。春日里的笋尖脆而嫩,腊肉肥而不腻,香得很,好下饭。
贺映却未曾伸筷,只是看了你那先生一眼,道:“谢祭酒,你爱喝酒,也不能带着学生喝。”
“买酒钱,日后便不用问我要了。”
谢尚闻言,大惊失色说:“那可不行啊,我这月与人赌钱,把所有钱都赌输出去了。全靠你接济了。”
“买酒钱。”贺映淡淡重复了句。
“人不喝酒,哪能度日!”你那先生愁眉叹道。
你垂头偷笑。
你光顾着吃菜去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声道:“怕不是都被我爹赢去了吧。”
你那夫子,平日交好的朋友,除了你爹还有谁?
“是啊。”谢尚很是惆怅,接着说,“除了你爹那个精于计算的还有谁?我说以画充当赌资,他不要,只收银子和银票。”
“小童啊,可千万别学你爹,把那银钱攒的紧紧的,朋友的面子都不顾了。”
你听了,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这月的银钱涨了不少。我还以为是我爹知晓我得上学,多对我看顾一番。”
你其实晓得,定是你那夫子得罪了你爹,你爹才出这个条件。
毕竟,你那夫子在外苦心维持的形象,那可是个不慕钱财,品味高洁的雅士。卖画换钱,收取润笔费什么的,他定是拉不下脸去做的。
“好个盛子稹,竟是我的钱都给了你这小儿,还真不怕你学坏!”你那夫子语气微怒,颇有些不平。
“我的钱。”你得意道。
“夫子,你要没钱吃酒,我可以借你的。”你很大方的表态。
谢尚望着你,摇摇头,叹了句:“借你的钱,债台高筑,怕是下月就还不起了。”
你点点头。
他真懂你,借了你的钱,自然这辈子都别想还清。
你埋头吃饭,只听着那位贺司业冷声道:“谢大祭酒,下月记得还我这月酒钱。”
“文正兄,容我一段时日,只能暂且托人回家寄我些钱了。这盛子稹下个棋,斤斤计较,我哪里比得过。”他哀叹了句。
你只偷笑。
别人都以为他画技高超,书法一绝,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谁会晓得,他是四道通了三道,唯独棋道一窍不通。
明明是个臭棋篓子,有时连你都下不过。
还非要寻你那棋道高手的父亲下棋,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惨啊,小儿都笑话我。”你那先生唉声叹气,转了个话题道,“文正兄,今日便怜惜怜惜我,帮我把这酒钱一同付了,一同记在账上。”
“早已付了。”贺映放下碗筷,冷声道。
他吃的快,姿态却不差,直见你吃完了后才将碗筷收拾了,端去了后厨。
留着你二人在原地。
你是知道他的怪癖的,还是姓梁的和你说的。这位贺司业不喜用小僮,寻常生活都是自食其力。
“夫子,我们先走吧。那姓贺的,等会估摸着还要捉我去写大字。”你小声道。
“啊?”他惊了,关注点却在别处,“你今日被他捉去写大字了?难怪今日居然见你没回家?”
你气到了。
这臭夫子,就爱装作不知道。天都这么晚了,平日里你早回家躺在床上玩了。
“还不是怪你!”你小声抱怨着。
“若不是你举荐他,他怎么就担任了国子监司业。弄得如今,每次捉的我不痛快!”
他面目难得严肃,提醒说:“他就要来了。我是硬不过他的,没法将你从他那里讨过来。我还欠他银钱。”
“呸。”你骂道,“这点小钱我还就是了。”
“那好。”他顿时笑了,出声说,“你记得要替我还上,省的他又来找我。这贺司业,真不是好拿捏的。”
不等你开口,他又快速道:“他要回来了。你快装睡,装醉也行。”
可恶。
他居然从你这里骗钱。
然而你没时间和他计较,只能装作酒意上浮,趴在桌上睡熟了。
等脚步声近了,你听着你那夫子说:“文正兄,小童之前喝点酒,如今有些睡着了。倒不如由我带他去我那,梳洗一番睡了罢。”
你心想,你那夫子还算有点良心,拿了你的钱,晓得说到做到。
谁知,那姓贺的冷声道:“你管不住他,由着他喝酒,能不醉吗?不过,谁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你心砰砰的跳,努力放平呼吸。
你才不想回去后被他压着,接着写大字,你是真的睡着了。你这般自我安慰,很快只听着你那夫子说:“我背他走一段,走啦。”
他果然轻轻抱起你,将你放在背上,边走边小声道:“幸亏这大晚上的,也没人在。不然让人瞧见了,在下可就晚节不保。”
“小儿难养,小儿难带。“
你伏在他背上,依旧装着睡,听到这里遂咬了一口他肩头。
你才不难带!好养的很!
他微颤了颤,依旧装作无事发生道:“我这个先生当得可辛苦了,小儿还不领情,苦的很。”
贺映跟着一旁,冷嘲了句:“我看你是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你埋在他肩上,只敢偷偷地笑。
姓贺倒也刁钻,居然嘲你那夫子自讨苦吃。
等走到先生教舍,你已有些睡熟,只听得恍恍惚惚中有声音道:“你今夜带他走也无妨,只不过……”
剩下的,你却是未听见了。
第二日,你醒来果真是睡在你那夫子的教舍内,你极为满意,可被你逃过一劫。
他正坐在床边,点着灯火,手里携着一本书,见你醒了,便道:“醒了?我让小僮打了热水,备着的。”
你看着窗外天色,还微黑着。
想必还是挺早的。
他接着道:“可不能在睡了,时间不多了。一会儿还得梳洗穿衣,吃点东西,才好去上课。”
“哪有?”你反驳说。
随即爬到他身边,凑过去看他看的什么书。
果真被你看到个两个白屁股,赤露的画人儿,在那庭院里……他两手一合书页,看着你道:“小童,你得知点羞了。”
“夫子,你才不知羞。”
“大清早上的,就看这个,还不准我瞧上一眼,真是小气哦。”你振振有词。
他衣衫散乱,颇为不羁道:“我是大人,看这个无妨。你还小,看不得。”
“呸。”你骂了句,随即想到昨日便问,“对了,昨日回来时那姓贺的说了什么?”
他面露尴尬,应了声:“他说我是可以带你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日后放学后得去他那里写一个时辰的字才能回去。”他收好话本,语气淡定。
你闻言,顿时打了他一记,恶狠狠道:“臭夫子,我还没答应呢?谁让你替我应下来的。”
他任由着你打他,只是叹了声,“毕竟你是我学生。”
“不理你了。”你瞪他,威胁说,“那钱我也不替你还了,你自个想办法去吧。”
“那可不行。”
“做人不能说话不算数。”他把你搂在怀里,细声说,“要不,我给你看我最近新买的话本?”
“不行。”
“我要看刚刚那本。”你理直气壮说。
他微皱眉,叹道:“唉,其实真没什么好看的。画的……也就那么一般般吧。”
“一般你还看得有滋有味?”你怒视他。
随即,窝在被子里接着挠他痒痒,直把他整的连声告饶说:“好了,停下来。我给你看,你千万别和你爹说。”
哼。
你这才从被中露出小半张脸,接过他手中的话本。
你边看,边笑话说:“夫子,你可真是个……老不羞的。”
那居然是个贵妇趁着丈夫不在家,寻人偷情,玩的不亦乐乎的春宫画本。
只是,翻到后头,你顿了顿说:“夫子,你骗我。”你刚刚瞧见他看的那本,明明不是这本嘛。
他揉揉眉心,尴尬一笑,小声道:“这本一样的。”
“才不一样。”
你把画本一丢,干脆直接下床。
哼,等下次来,你趁他不注意定要偷出那本……他看的津津有味的春宫图。
更新,为了蹭个玄学好难,怎么总是蹭不到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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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兮兮谢夫子,被抓偷看春宫图。猜猜他为什么要藏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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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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