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宏突然在想,如果不是当年严君绵被卖到陆家当媳妇,也许她也能另有一番作为。
这些年严君绵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大,他们成家了,也该是她享福的时候,却还担心他的前程。
如果陆西泽在就好了,他那么优秀,母亲也能欣慰。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弟弟也不知还在人世么?家里只剩下他一个男丁了,那是家族的希望,他不能让母亲失望。
“喊你看书你发什么呆?”严君绵摇头,“算了,你的成绩能上个中专也不错。”
好像,母亲看他的眼神有点失望?
三人在一块学习,厨房那边又传来了叮咚的响声,还有碗筷的动静,吵得人没法好好学习。
陆志宏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林叶红又作妖了,在厨房发脾气,故意闹出了动静。
严君绵沉浸在解题中,懒得搭理林叶红,过去几十年,高考题型和难易不同,她需要整理知识点,才能重新跟上节奏。
晚上,家里点了蜡烛,看书有点成问题,姜亭晚不舍得浪费时间,拿着书到院子里去看,月亮照耀下,整个大地都亮堂起来了。
但严君绵不建议,太伤眼睛了,就算要勤奋刻苦,也不差这一刻。
她才回到房间,林叶红就端来了一碗鸡汤,前些天陆志宏在山里打的野鸡,林叶红一直养着,不知怎么今天就宰了,偏偏晚饭时候没有端出来。
“妈,累了吧?看书伤神,你喝点鸡汤补补。”林叶红笑着端到她面前。
严君绵问她:“这鸡汤是大家伙都有的,还是只我一份?”
“这年头土荒,种啥都不好,野鸡也瘦成那样,全家人哪够分?就熬了这么两碗,都留给妈和志宏了,妈年纪大了,肯定不能委屈了你,志宏是咱家唯一的男丁,可不能让他饿着了,儿媳妇们身强力壮的,用不着补!”
林叶红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泛起了油光,在烛光下都挺闪亮。
她知道老大媳妇心眼多,有这好东西肯定躲屋里跟陆志宏吃,分她一份,怕是另有图谋。
果不其然,林叶红又开始提起,“妈,你看要不明天不让姜亭晚去上学了?女人读什么书啊……妈,我没说你,你辛苦养大了两个儿子,守了十几年的活寡,临老该享受就享受,想做啥就去做,但不怪我说,老二媳妇太不懂事了,上学得花多少钱?光是笔和本子都好几分钱了,她不如留着家里干活,赚点钱供你和志宏上学。”
她就知道鸡汤没那么好喝!
其实严君绵结婚早,虽然有两个儿子,但她也才三十七岁,只是辈分大而已。
不过这年头日子艰难,难有长寿者,严君绵已经算是老一辈了。
严君绵假装在听,一边啃着鸡骨头,这年份想吃点肉太难了,这鸡汤还是真香!
林叶红见她不说话,但在听,又继续出主意,“妈,隔壁村老光棍六麻子想讨媳妇,打算出五块钱买个媳妇,你看二叔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老二媳妇多半守不住,不如把她嫁给六麻子,补贴家用,给她找个好男人也算是对得起她了,将来二叔回来,再给他讨个媳妇咋样?”
林叶红心想严君绵肯定抵制不住五块钱的诱惑,其实六麻子只出三块五,剩下的她咬牙掏,只要把姜亭晚弄走,这个家里以后就她一个女主人说了算了。
当初陆家看上姜亭晚,就是看中她是城里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当年姜家被抄了,她父母逃到国外去了,这漂洋过海的多半回不来了。
姜亭晚一个孤家寡人,又没男人,陆家可没有义务养她。
现在把姜亭晚卖了,还能值五块钱,有这好事还犹豫啥?
碗里的鸡汤突然不香了,严君绵听说要卖姜亭晚,怒火一下子上来,“你也是女人!能干这种缺德事?我严君绵就算是再穷,也不会卖女人孩子!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或者有这种想法,我先打死你算了!”
林叶红被吓到,连忙解释,“妈,我也是想帮老二媳妇找个好归宿,村里都有闲言了,说她跟外面男人走的很近,再去上学,我怕姜亭晚在外面招蜂引蝶,到时候丢脸的可是陆家。”
“来!你告诉我,村里都有哪些人嘴碎说这种话的?我挨个上他们家问问,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家儿媳妇勾三搭四的?要是说不出来,我刨了他家祖坟!”
林叶红见严君绵不听自己的意见,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妈,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你也别当真,锅里还有一碗汤,我再去给你盛!”
“快去!”严君绵把空碗往她面前一推,林叶红咬牙端着碗跑进厨房。
那碗鸡汤本来是她要留给自己喝的,谁知道严君绵还真不客气!
这死老太婆,她看她还能喝几年?
严君绵乌黑眼珠一转,盯着林叶红问:“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来着?”
林叶红眼神不对劲,还咬牙切齿的,肯定在心里骂她!
林叶红尴尬一笑,“我咋会骂你?借我几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严君绵再次警告她,“老大媳妇,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今年我们三都要参加高考,成败决定陆家的前途,你少给我搞幺蛾子,老二媳妇那边你少盯着,要是再弄出什么动静来,耽误了她高考,我打断你的狗腿!”
林叶红笑呵呵点头,“瞧您说的,我哪敢啊?”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林叶红记下了这仇!
姜亭晚!她偏偏不让她如意!偏不让她考上大学!
不然家里就剩她一个乡下人,还指不定被嫌弃成什么样呢!
林叶红回到房间,看见陆志宏走进来,拿起毛巾弹了弹身上的灰土,他刚从地里来,最近学习时间紧,他只能抽晚上的时间去地里干活。
林叶红脸上都是不满,但想想陆志宏要是考上了,她家也就出人头地了。
不过严君绵去念书也就算了,姜亭晚凭什么去?别说她只是一个媳妇,就算是严君绵亲闺女,村里也没见几个送女娃去念书的。
“这书包是我今早缝的,里面有订好的本子和两支笔,你和妈一人一支,不许给老二媳妇用!”林叶红嘱咐着,拿起桌上的书包,宝贝似的拍了拍,又挂在了柜架上。
陆志宏叹气,“我们三一块去念书,你多准备一支笔给弟妹又花不了几个钱!”
林叶红翻着白眼,“花钱的事不算花钱?一分钱我都不想给老二媳妇!”
“还有里面的本子,用新线订好的是妈的,你的是用麻绳订的,不过里面都是草纸,妈的是旧报纸剪裁的,你别拿错了,也别让妈瞧见!”
林叶红还在碎碎念,陆志宏已经拖鞋上床,侧身背对着她躺着,一言不发。
“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林叶红一巴掌拍他身上。
陆志宏隐忍着,还是忍不住说:“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区别对待,我怎么面对妈和弟妹?”
林叶红瞪着他,“你懂个屁!妈都一把年纪了,还丢人现眼跑去念书,可她是我婆婆,我又不敢说她两句,但是姜亭晚她凭啥也能去念书?我就不给她准备,她拿棍子地上写写字就算了,我还不想给她们准备呢!大老爷们上学的事,女人也去瞎参合!”
陆志宏欲言又止,其实他想说,严君绵和姜亭晚成绩都比他好,这次考试他特别担心,但是对于她俩,或许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他跟林叶红说这些,她又不懂,她每天只知道干活,吵架,骂妈骂弟妹,偷拿家用……
月光洒下窗台,透过报纸糊的窗户,陆志宏隐隐看见院子里的那道身影,姜亭晚还坐在树下看书学习,生怕浪费一点时间。
她学习很好,却还比所有人都努力,姜亭晚身上的毅力都让他一个男人自愧不如,如果姜亭晚是男人,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处境。
弟弟真有福气,运气好,相亲赶上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而他当时也去相亲了,可惜姜亭晚看不上他,却相中了陆西泽。
严君绵想着先让老大结婚,就匆匆忙忙安排他娶了林叶红,林叶红是严君绵娘家村那边的姑娘,听说干活是一把好手,严君绵就催促着结了。
新婚之夜,他第一次见到林叶红还是觉得她挺好的,她说,以后他就是她男人了,他俩一起把日子过好。
可现在,林叶红是家里最能折腾的,除了妈,没人能收拾得了她,林叶红又有一张巧嘴,哄得严君绵很高兴,严君绵因此喜欢林叶红,对姜亭晚越来越厌恶。
不知道为什么,妈最近变得太多,不仅思想上进步了,甚至对两个媳妇也是不一样的态度,以前的妈可不会给姜亭晚一个笑脸,更不要说送她上学了。
不过,他更喜欢这样开明的妈!
窗外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陆志宏眼尖坐起身,黑暗中有一个人影一直盯着姜亭晚看。
陆志宏摸黑抄起了家伙,鞋都来不及穿就要冲出去,结果那道身影敏锐地发现了他,及时撤退。
人走了,他也就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家伙。
“怎么了?”林叶红瞧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一定有事。
“没事,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一晃眼就不见了。”
听到陆志宏这样说,林叶红立刻起劲了,“我就说老二媳妇偷人,你们还不信!这两天我也瞧见她屋子外头有人,妈也不信!”
陆志宏皱眉说:“弟妹不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话别出去别乱说,影响不好!”
林叶红冷笑,“呵,你们都是被她忽悠的,城里人不老实,最会骗人了,妈现在被她哄得还出钱供她上学,你等着吧,你们陆家最后一定人财两空!”
“行了,你天天说这话也不怕人听见了误会!”陆志宏眼睛看向南墙那边,屋子不隔音,他生怕林叶红声音太大,传出去被院里的姜亭晚听见了多想。
“陆志宏!我才是你媳妇!你天天护着老二媳妇干什么?咋?你们俩还有腿?”林叶红气极了乱说话。
陆志宏眉头皱得更深,“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种话林叶红居然也说得出口?
这些年他帮衬姜亭晚,不过是觉得弟弟对不起她,她一个女人守活寡多年不容易,可没想到林叶红因此嫉妒,欺负姜亭晚。
“滚!今晚别睡我屋!”林叶红扔起枕头砸陆志宏。
陆志宏叹气,捡起枕头往外走。
林叶红更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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