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夜之事,盛樱里不想去叩曹家的门。
可桐芳巷卖包子的阿婆都要收摊回家了,盛樱里蹲在梧桐树下,始终没等到盛达善出门。
“姑娘是在等人?”
阿婆和蔼问。
盛樱里点点头,犹豫一瞬,小声问:“阿婆可知巷子里住着的曹家?从前我受过曹家小姐的恩,想上门答谢,却是没见到曹小姐。”
阿婆愣了下,“曹家?”
盛樱里小鸡啄米的点头,满眼期待。
“曹家老爷是个善人,早先年时,还常赈粮施粥。”阿婆说。
“那曹家小姐呢,听闻她前些时日成亲了呢,我还在菩萨庙里求神佛保佑小姐姻亲之事顺遂呢。”盛樱里满目天真道。
这回,阿婆没出声,朝她轻轻摇首,“我年纪大了,耳背。”
盛樱里:……
她又蹲了片刻,忽的,那阿婆的孙子过来了。
小哥儿朝铺子里的阿婆看了眼,与盛樱里低声道:“曹家小姐不如你想的心善,既是无意间的恩,人家又不要你报答,索性罢了。”
盛樱里疑惑问:“为何?”
“曹家是桐芳巷的大户,曹家老爷早先年间行善,这街坊邻里的,多多少少的都受过曹家的恩惠,许多事不好说,我见姑娘有缘,便多嘴一句,听说是两日前曹家新上门的姑爷,与曹老爷的妾室行了不轨,给人当场捉了奸去,如今那二人怕是都被填了井去,这节骨眼儿上,曹小姐哪里顾得上见你?深宅大院的事多,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踏踏实实的回家过日子的好……”
盛樱里脑袋里轰然一声,好似老天在她脑袋里放了个屁,崩得她半晌难回神。
盛达善与曹老爷的姨娘通奸?
是她耳背了,还是盛达善眼瞎了?
那姨娘就是个天仙,盛达善也不会多瞧一眼啊!
不对,她们巷子里就住着个天仙呢,谁能比得大乔阿姐貌美去?
不是,如今这非是紧要的,小哥儿说,盛达善被填什么玩意儿?
王八蛋曹家!
小哥儿话还没说完,就见盛樱里霍然起身,怒发冲冠的朝巷子里跑去了。
“誒?”
他连忙出声喊。
那道身影跑得头也不回,好似发怒的小牛犊。
阿婆从铺子里出来,给孙子后背拍了下,恼道:“多嘴!”
小哥儿有苦在心口难言。
“这……”
盛樱里熟门熟路的跑到曹家,比起昨夜的斯文有礼,这会儿子哐哐砸门,恨不能将巷头至巷尾的街坊都惊动了才好!
片刻,急急匆匆的脚步声近来,漆红朱门被自内打开,是个小厮打扮的年轻小哥儿。
“你找谁?”
小厮将她从头打量至脚的问。
大抵是清晨时那顿灌汤包用的牛肉,盛樱里满身的牛劲儿,一把将人推搡得踉跄着后退两步,险些摔倒,两扇门啪的被她推得重重掼在了墙上。
盛樱里抬脚就要进!
忽的,一只手自后伸来,勾住了她的腰将人拉了回来。
盛樱里:!
天杀的!又是哪个王八蛋?!
“让盛达善滚出来,他阿婆都要撒手人寰了,日日念叨着想要见他,三催四请的见不着人,怎么,再不滚出来,我就去衙门告他不亲不孝!”
盛樱里愤然扭头,看见了一张神色比她还要愤怒的脸,颌骨锋利,凶得很。
盛樱里:?
章柏诚这厮怎的在这儿?
不是,她阿婆要撒手人寰啦?她怎的不知!
还有!
这人怎么比她更像亲孙孙?!
盛樱里目瞪口呆,片刻,反应过来,急道:“你与他说什么,先进去啊!”
她说着要迈腿,腰间的手臂力道重了些,箍着她好似徒劳挣扎的小蛇,两条腿扑腾。
章柏诚瞥她,低声道:“你打得过几个?”
这话就很是嘲讽了!
盛樱里不服!
“我……”
“闭嘴。”
盛樱里:……
不是你问的吗!
随着曹家老管家和操着手臂粗的木棍出来的几个家丁,还有蜂拥而聚来瞧热闹的街坊。
老管家目光矍铄,瞧着二人问:“你们是何人?”
“盛家祖宅的,我家阿婆病了,梦里都对盛达善这个孙子放心不下,牵挂的紧,我三催四请的来找,盛达善今日若不滚出来,我便去告衙门!”盛樱里狐假虎威,学着章柏诚方才的说辞。
盛樱里急,若不是章柏诚这厮将她揪住,她早就闯进了曹家去!
可眼下是明摆着闯不了了,索性将事闹大些,最好闹到人尽皆知,闹到官府来人,将这些个刽子手都抓去!
老管家似觉诧异的瞧她一眼,只那眼神中的不屑与轻蔑都懒怠得藏,“那便去报官吧。”
盛樱里:!
竟比她在巷子里打架时还嚣张!
“我家姑爷为着生意之事,出了远门,一时半刻的回不来,”老管家说着,从钱袋里掏出几颗碎银子扔给她,“让你们家老太太多等等吧,这银子,便当是我们姑爷的孝敬了。”
盛樱里原本做戏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身上被扔的银子很轻,但是她好疼。
出远门……
出远门!
“出你娘的远门!!!”盛樱里气得浑身发抖,“今儿我要是见不到人,你们曹家所有人、所有人都是行凶之人!谁都别想洗干净手上的血!”
“你信口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还是你们曹家草菅人命?”盛樱里手指着他,眸底不觉猩红,“我告诉你!盛达善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
若不是腰间的那只手臂,盛樱里怕是都要扑上去厮打了,当真是气,气得眼泪都啪啪的掉了,分明说着那样气势凌人的话,可却是憋不住眼泪。
担惊受怕的情绪在顷刻间好似冲破了闸门,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喉间咽不下的哽咽,张牙舞爪得又可怜。
“便是上门女婿,那也是门姻亲,你们当家的呢,便是由着你们这般操着棍棒待客?”
也不知是嗅到了什么风声,还是当真生了恻隐,有人替盛樱里说话道。
桐芳巷住着的,不是家底殷实的如曹家一般的商贾,便是田产许多的豪绅,巷子外的阿婆忌惮曹家,不敢言人是非,可是他们却不怕。
对着说话之人,曹家管家便比待盛樱里二人客气许多,道:“我家姑爷当真是出远门了。”
“何日走的?”章柏诚忽的问。
“三日前。”管家神色不惊,从容道。
“身边可带了人?”
“有一个驾车的小厮跟着。”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管家却是不答了,松垮耷拉的眼睛,眸光闪出些锐利来,看着门前的小少年,“你逾越了。”
“你既是说,盛达善出远门了,我自是要问清,回家才好与尊长禀告,否则,岂不是显得我说谎,推诿?”章柏诚眸光淡淡道。
“他本是扯谎,哪里说得出!”盛樱里眼睛通红的愤愤喊。
管家老态的眼皮跳了下,语气冷道:“那小厮叫马四,家是在乡下地方,我没记得。”
“无妨,如今都是良籍在官府登名造册,管家既是说了有这人,那我便信。”章柏诚依旧是那副冷淡调子,不疾不徐道:“那马四偷盗我家家财,给我家阿婆下药,意欲毒死人,这罪名,我想官府也不会置之不理。”
“你这是诬告!要杖板子的!”
管家恼道。
盛樱里怔住,扭头看向章柏诚。
这人分明还是她熟悉的那副死鱼样儿,可又有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证据呢?”章柏诚嘲讽道,“管家空口白牙的话,我是信了的,官府信不信,那便另当别论了。”
盛樱里听得脑袋打结,那是信还是不信?
她眼泪汪汪的瞧着他,章柏诚心里啧了声,伸手将她脑袋扭过去,别看他。
盛樱里:。
管家脸色铁青的要请章柏诚进去说。
章柏诚嘲讽脸:“命贱满脚泥,不敢登贵府门。”
盛樱里警惕脸:“你拉我们进去干嘛,想偷偷打死我们吗?”
街坊邻里的,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就是了嘛。”
“要不去官府说也行啊。”
曹家管家脸色愈发难看。
僵持不下之时,一道丽影行来,罗裙逶迤,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其貌不扬的丫鬟——曹家大小姐,曹满芳。
“吵什么呢?”
曹满芳道。
“大小姐。”管家躬身行礼,近前低语了几句。
盛樱里瞪着漆黑的眼珠子看着曹满芳,后者不知听那管家说了什么,也朝她看了过来。
“樱里,有什么话,咱们进家来说。”曹满芳柔声道,说着,身子稍侧,示意她来。
盛樱里抖了抖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唇瓣紧抿,如警惕的猫,重重摇了摇脑袋。
“我要见盛达善,今日若是见不到,咱们便去衙门。”
“我跟你进去。”
章柏诚忽的出声。
盛樱里猛然扭头。
方才不是这样说的啊!
章柏诚侧首,眸光垂落,看着她道:“两刻钟我若是没出来,回家去,喊我爹报官。”
腰间的手臂一松,盛樱里心口狠狠塌陷了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与担忧。
章柏诚轻拍了下她手臂,“记得跑快点儿。”
盛樱里:……
她又不是他家的大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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