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学校时正好赶上下一节课。
木子良看见他们进教室，立马凑到江知照桌前说：“你头好些了没？”
江知照伸手从包里拿出一袋清风斋的点心给他：“还行。” 脑袋一阵阵的眩晕，眼睛还有些发胀，但都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木子良见了，心下了然：“一看你这样就没好，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息，要我是你，怎么着也得在床上躺着，明天再来。”
这节是物理课，江知照掏出要用到的书，拍了拍桌面：“那不行，都高三了，得好好学习。”
木子良低声：“你不知道，薛应自从上完体育课就跟哑火了一样，缩在自己座位上动都不敢动。”
江知照撑着脸，顺着木子良的话往前望了一眼，只见前面的薛应低着头，目光定在桌面上，也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别的什么。
只看了一眼他就撇回了头，对此并不关心。
“唉唉，你知不知道我们物理老师换了人。” 木子良又说。
江知照摇头，他们原来的物理老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全国特级教师，还挺厉害。
“怎么高三突然换老师？” 都到高三了，这么关键的时刻，这跟临阵换帅有什么区别？
易琳琳转过来加入八卦大军：“我听说原来的老师出门摔了一跤，现在医院躺着呢，新来的这个据说是今年刚评上的特级教师。”
“刚评上就来教高三？”
明德的师资力量在全省都是数一数二，老师只负责教书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工资又高，每年应聘的人都很多。
但明德要求极其严苛，特级教师只是准入门槛，但刚评上特级教师就来带他们高三——
这在其他学校或许正常，但明德特级教师遍地都是，不太可能。
“我也觉得奇怪，” 木子良嘀咕：“这老师今天是第一次来，下午第一节课就是她上的，教学能力倒是还行，就是吧，” 木子良咂摸一下。
江知照不解：“怎么？”
旁边易琳琳一脸神秘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刚好上课铃响起，众人回了座位。
片刻，他们的新物理老师也走了进来。
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戴着黑框眼镜，让人一看就觉得特严肃。
这老师一上讲台，教案往桌上一拍，没有废话：“上课……”
看上去挺干练。
但很快，江知照就明白木子良他们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了。
新来的物理老师似乎还不太适应他们班的学习强度，课讲得挺拖沓，且没有针对性，整体教学水平也过于死板。
上课不过十分钟，前排的一些学生眼睛就一眯一眯的，开始犯困。
“这道题错得很多，但还是有人能做出来，就比如咱们班的孟子辰同学，这道题就做得非常好，步骤清晰利落，大家要像他学习。”
被点到的孟子辰脊背挺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黑板。
诸如上述的夸奖在短短十分钟里发生了三次，听得江知照耳朵都麻木了。
他食指点了点木子良后背，让人转头过来。
“咱们新来的物理老师叫什么名字？”
木子良悄声说：“姓孟，叫孟茜。”
江知照一愣：“哪个孟？”
木子良指了指前面的孟子辰。
江知照眯了眯眼，怪不得。转头一想，孟家要安排个老师进学校也不难。
“最角落的那两个，上课在说什么？”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木子良惊慌地转回去。
江知照抬眼，孟茜已经停下了讲课的动作，书本放在桌面上，眼睛死死盯着这边。
“站起来。”厉声道，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江知照顺从地起身，站直后头顶又传来一阵眩晕，像波浪似的拍打着脑神经，浑身仿佛轻飘飘的。
他用脚后跟拖着椅子腿，心想这会儿可不能倒了。
旁边谢秋发现他的异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舒服？要不要请假？”
江知照指尖点了点桌面，回绝：“不用，我能行。”
谢秋皱了下眉，身体稍稍往后退了点。
“抱歉。”江知照并不想打扰其他人的学习，率先出声。
“你叫什么名字？”台上的老师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高跟鞋在讲台上踩出刺耳的声音。
不等江知照出声，前排就有人说了出来：
“老师，他叫江知照。” 孟子辰提醒。
听到这个名字，孟茜反而冷哼一声：“原来是那个用身体不舒服请假不上课的学生。”
“老师，知照不舒服是开了医嘱的。”木子良出声解释。
孟老师没理他，继续说：“有些人别以为考得好就放松下来，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指不定在中途就溺水了。”
木子良也听出不对劲了：“靠，这是在阴阳你呢。”
“这老师没事吧？你明明是身体不舒服才请假的，怎么到他嘴里就像你故意不上课一样。” 易琳琳也忍不住小声吐槽。
班里一部分学生脸色变了变。
本来高三临时换老师他们就不大乐意，以前的老师不仅教学能力强，性格也随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抓着某个点不放，最重要的是，耽搁了所有人的时间。
江知照只觉头晕得厉害，一股恶心涌上心头。他眯了眯眼，深呼吸，压下心头的不适。
谢秋眉头紧皱。
见江知照没搭理他，孟茜脸色白了一瞬，怒火蹭蹭往上涨。
刚拿起的书又重重拍在讲台上，提高音调：
“还以为明德的学生都懂礼貌、尊敬师长，没想到也有极个人别目中无人。” 说到‘极个别’时像是从齿缝间压出来，让人停了不舒服。
一句话针对性极强。
班里有些人往角落里看了眼。
随即孟茜抓过一旁的考试卷，指着上面说：“这次考试物理最后一个小题是大学物理的范围，我早就问过其他老师，这个知识点明德根本没教过，全年级只有一个人做出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得到的正确答案。”
江知照眉眼沉了沉，他自认跟这个孟老师没什么交集，原书中也压根没提到过这个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总不会是托孟子辰东关系进来特意打压他的吧？
“江知照。”台上的孟老师不依不饶，“你上来给全班同学展示一下这道题是怎么做的。”
顿时，全班都目光都集中在教室后方的那个角落。
“这老师也太过分了吧，哪儿有这样对学生的。” 易琳琳吐槽。
江知照被一道道探究的目光打着，里面有不少都带着嘲笑和讥讽，似乎已经认定他考试做弊。
而前面的孟子辰嘴角微微上扬，不是微笑，而是嘲讽的笑，尤其是在老师话音结束十几秒后，见江知照还坐在原位一动不动时，嘴角的笑容继续扩大。
真麻烦。
江知照晃了晃头，让脑袋清醒了点，在众人灼灼目光中起身。
正准备走，手腕上就搭上一股温热的触感。
谢秋眼睛看着他：“你生病了，不要去。”
江知照朝谢秋无声笑了一下，翻手压下对方手背，轻声说：“没事，我怎么也得坚持到下课吧。” 右眼朝人眨了下。
江知照走得不快，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从最后一排到讲台的距离是那么长，长到他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
经过孟子辰身边时，他回以同样的笑。
踏上讲台，随手捏起一支粉笔，对孟茜说：“麻烦让让。”
孟茜被挤得往后退了几步，猛然对上这人的笑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明明看上去是正常的弧度，可就是让人感觉这笑里不带任何感情。
直到江知照已经动手写了几个字，孟茜才反应过来：“题目。”
江知照将伸过来的试卷往后推了一下，挺有礼貌：“谢谢，但我不需要。”
而后就自顾自写了起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众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眼睁睁看着江知照一点点将解题过程写出来。
江知照的字写得挺好，像是特意练习过，笔锋遒劲有力，端正清晰……
“好了。” 一道微哑的声音骤然拉回了众人的思维。
“靠——”一时之间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江知照竟然把题目给背了下来。
“我可以下去了吗？” 江知照偏头，真诚地询问。
孟茜回过神来，看到上面清晰的步骤，一时哑然，脸色极不好看。
半晌，她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下去。”
白色粉笔在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完美落进了粉笔盒。
江知照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下阶梯时，他扫了一眼，孟子辰脸色惨白惨白的，而后面的宋彦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江知照感觉心里轻松下来，脑海里的眩晕感倒是减轻了些许。
他正要抬一步，突然眼前一黑，浑身脱力，摔了下去。
“知照——” 木子良惊呼。
身后一个身影如闪电般唰地飞了过去。
宋彦正要去接，手刚碰到江知照手臂，就被一股力量拽到了后面，等反应过来，就见谢秋已经扶住了人。
“老师，我带他去医务室。” 谢秋简短地通知了一声，没等孟茜回应，就带着人离开了教室。
……
江知照又是被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刺激醒的，不用他睁眼就知道是在校医室。
旁边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只是中暑，症状不严重，好好休息就好了。”
“谢谢您了，您看看要不要开什么药。”
是木子良的声音。
“不用，青春期的娃，身体好得很。” 又是校医奶奶的声音。
谢秋呢？
他眯着眼，拍了拍床。
木子良听到声音立马过来，叽叽喳喳：“你吓死我们了，你晕过去前一秒我都在想，要是你把头磕坏了变笨了怎么办，那第一岂不是要让给宋宋彦他们。”
江知照白他一眼：“放心，再笨也比你聪明。”
木子良：“你别以为是病人我就不敢打你哈，”见他四处张望，又说：“别看了，宋彦不在。”
江知照无语：“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在找宋彦？”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江知照：“……” “你眼睛是好不了了。”
木子良：“看来你好了，都能跟我抬杠了。”
江知照：“谢秋呢？” 他记得晕过去时挣扎着张了下眼，谢秋那张帅脸正杵在上方。
“你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放学，他买晚饭去了。”
“哦。”江知照躺了回去。
木子良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你知不知道你晕过去把孟老师给吓惨了，我看她脸色唰地就白了。”
江知照抬眼。
“结果她高跟鞋一脚踩空也跟着摔了下去，刚来上第一天课就进了医院。不过你猜孟老师跟孟子辰是什么关系？” 木子良神神秘秘地卖关子。
江知照不猜：“沾亲带故的关系。”
木子良说：“孟老师竟然是孟子辰的姑姑，怪不得从一开始就这么偏向孟子辰。”
“只怕也不是正常途径进的明德。”
话音刚落，就听医务室的门被敲响，他们侧头，就见谢秋正提着三盒饭站在门口。
而在他后面，则跟着宋彦和孟子辰。
孟子辰脸色挎下，不复之前的阳光开朗。
看来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江知照自觉闭上了嘴，木子良则是一脸尴尬。
有什么比在背后蛐蛐别人被正主听到还尴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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