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凉吗？”简博年问道。
“现在刚好。”杜年年仰面躺在轮椅上，头下面是浴缸。
她今天该洗头发了，自己没法洗，只能简博年帮她。
在医院的时候，都是护工阿姨帮她洗的。
简博年下午结束视频会议，就用轮椅把她推进了洗手间。
轮椅的后背是可以放平的，这感觉就和在理发店洗头发差不多。
就是简博年的这个手艺，有些让人不敢恭维。
也可以理解，他长这么大，也没有这么伺候过人。
一开始明显有些手忙脚乱。
洗头发的过程中，还会把水弄进杜年年的眼睛和耳朵。
连脖子都没能幸免，脖子后面的衣服都已经湿了。
“我眼睛里又要进水了。”杜年年伸手去擦了一下，不过没擦干净。
“你别睁眼。”
“我没睁，眼皮能感觉到，再不擦一下就要进耳朵里去了。”
“马上帮你擦。”
简博年赶紧把花洒放下，扯过旁边架子上的毛巾。
“我看别人洗的时候挺容易的，没想到这么难。”简博年擦好感叹了一句。
“你这样的肯定会被顾客投诉的。”杜年年把眼睛睁开道。
“你也要投诉我吗？”简博年拿过洗发水。
“我找谁投诉，找你投诉你自己吗？”
“可以，那就罚我以后经常给你洗头发。”
简博年把洗发水揉成泡沫。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惩罚我。”杜年年笑道
简博年也笑了一下，“下次不会这样了，要对我有点信心。”
“好，对你有信心。”
“闭上眼。” 简博年用手上的泡沫去揉她的头发。
他揉的很小心，泡沫进了眼睛会比水更糟。
“手往下一点，后脑勺那里给抓抓。”杜年年闭着眼睛道。
“嗯，”简博年在她后脑勺上抓了几下，“我这还是第一次帮人洗头。”
“那我是不是应该说，这是我的荣幸。”
“也是我的荣幸。”简博年道，“还有哪里要抓一下没，没有我就开始冲水了。”
“没了，冲吧。”
简博年重新拿起花洒，这会明显比一开始好多了。
至少没有再把水冲进她的耳朵里。
冲好水，简博年先用毛巾给她擦，然后又用吹风机吹干。
“终于好了。”简博年关了吹风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杜年年也跟着松了口气，看着简博年把吹风机放回抽屉。
“我扶你坐起来吧。”简博年转身道。
“你先下楼一趟吧。”杜年年几乎跟他同时开口。
“怎么啦？你想要什么？”简博年疑惑。
“我衣服都还在车里呢，你去帮我拿上来吧，我要换衣服，我感觉我后背的衣服湿透了。”
“你怎么不早说。”简博年伸手摸了一下她脖子后面的衣服。
感觉手上用点力，衣服都能攥出水来了。
“早说了也不能换，不然就会湿两身衣服。”
当然，没说也是怕简博年有心理负担。
“这样会感冒的，我先拿我的衣服给你换上吧。”
“你的衣服我穿太大了，不好看。”
“这会就别那么讲究了。你等会，我去卧室拿。”简博年说完就出去了。
你倒是先把我扶起来。
杜年年只好自己摸索着把轮椅调好。
简博年很快就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回来了。
杜年年外面穿的是一件挺厚的粉色毛衣开衫，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长袖T恤。
这两件衣服，都是他哥从家里给她带去医院的，说是她以前的衣服。
她这次出差带的衣服都是正装，不适合现在穿。
简博年帮她把毛衣开衫脱下来，把毛衣递给她道：
“我现在去车上拿东西，你换好衣服自己回卧室，不要自己离开轮椅去床上，小心摔了。”
“知道了，你去吧。”
简博年出去帮她把门虚掩上。
杜年年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换上简博年的毛衣。
这衣服简博年穿应该是修身款，穿在她身上却显得空荡荡的。
袖子长的手都出不来，她挽了两道才露出半个手。
挽不了三道，她就干脆把袖上撸了上去。
衣身对她来说也过长了，都堆积在腰那里。
不过挺暖和的。
换好衣服并没有回卧室，她准备去阳台看看。
不过阳台和客厅之间隔着一道玻璃门。
轮椅因为推拉门轨道的阻挡，不能直接通向阳台。
不过停在玻璃门前，阳台也能一览无余。
阳台上摆放着一套藤条的桌椅，和客厅的风格完全不搭。
还养着几盆花草。
看着眼熟，不过她几乎都叫不上名字。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门响，把轮椅调转了方向。
就看到简博年手里提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车上的东西，应该几乎都被他一下拿完了。
“怎么跑那边去了？”简博年看到她问道。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杜年年穿黑色的上衣。
印象里，杜年年好像只穿过黑色的裤子。
杜妈妈喜欢给杜年年买粉色和白色这类浅色系的衣服。
小时候还都是带花边的那种。
他看过杜年年小时候的很多照片。
都跟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似的。
他妈妈也看过，看的时候非常羡慕，直接说后悔只生他一个儿子了。
初中的时候，杜年年的衣服还大多都是带花边的那种。
他一直以为杜年年很适合这些浅色系的衣服。
可现在觉得她穿黑色也很好看，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拿给她的是一件高龄的毛衣，衣领遮住了她的一点点下巴。
杜年年本来就很白，黑色显得她脸更白。
“看你养的花，养得还挺好。”
“都是我妈拿来的，我只负责浇水。”
简博年把东西放在玄关，手里只剩一个大点的箱子。
那是杜年年装衣服的箱子。
几乎都是她哥走之前，从家里拿的，或者重新买的。
“那些都是什么花？”杜年年转动轮椅过来。
“我只认识一盆吊篮。”
“我也就认识吊篮。”
“说明咱俩都是植物白痴。”
“别带上我，我可能只是一时忘了。”
“行，只有我是行了吧。”简博年的语气有些宠溺。
“简博年，我是不是经常这么欺负你？”
“没有，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妈说我欺软怕硬，你这么惯着我，我肯定会得寸进尺的吧。”
“你不会，你很好。”
从杜年年从医院醒来，已经不是听简博年说‘你很好’这三个字了。
杜年年却不知道自己好在哪里。
尤其是被忘掉的那个自己，她自己都没感觉到好。
杜年年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卧室。
“我帮你把衣服挂起来吧。”
简博年拉开衣柜，有一间空格，不知道是用不完的，还是特意为她腾出来的。
“我先拿一件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杜年年觉得身上的衣服不合身。
“要不……先穿着吧，挺好看的，换来换去会感冒的。”简博年回头看着她道。
“好看吗？可我妈妈说我不适合黑色。”
“那是你小时候，现在你长大了，很适合黑色。”
简博年觉得自己不只是怕她感冒。
而是他想看到杜年年穿他的衣服。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是这样吗？”
杜年年抬起两只胳膊，看着身上的黑色毛衣，眼神中都是困惑。
“是这样，好看的。”简博年蹲下把箱子打开，“晚上睡觉再换吧，要是感冒了，我们还要去医院。”
“那好吧，现在不换了。”想到刚出院又要进医院，杜年年就没坚持了。
简博年就知道她不想再去医院，才这么说的。
杜年年的衣服被一件一件挂起来。
简博年看看旁边自己的衣服，又看看眼前杜年年的衣服。
旁边还有跟他说话的杜年年，突然就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一直想要的，好像就是这样。
看似简单，却又那么难。
“简博年。”杜年年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就像是某种信号。
这个时候杜年年这么叫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问他。
“咱俩在一起是谁先开的口？”
果然，简博年心道。
“你怎么不问是谁先追的谁？”
“感觉太熟了，应该不会去追，直接开口表白更合适。”
简博年想起了他当年的规划，那个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表白。
自己当时的确是准备直接跟杜年年开口表白的。
因为他们真的认识了很久，而且关系一直很好。
他那时觉得，杜年年成为他女朋友，应该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你怎么不说话？是我先开口的？”杜年年问道。
“不是，是我先开口的。”
“然后呢？”
“然后你就答应了。”他希望是这样。
“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杜年年笑了。
“本来就该是这样。”
简博年希望是这样。
高中的时候，他们俩经常一起，不少人都以为他们俩是在谈恋爱。
除了杜有余那个神经粗条的。
高二的时候，简博年的班主任有次在校外碰到他俩，都笑着打趣：
“经常看到你俩一起，是不是早恋了，小心我叫你们家长。”
杜年年感觉有些尴尬，都没好意思说话。
简博年却笑着道：“老师你别吓着她，我们家长都认识的，还很熟。”
“你俩不会是定的娃娃亲吧？”
“差不多吧。”简博年笑着道。
等简博年的班主任摇头笑着离开后，杜年年才有些羞恼地开口：
“你在胡说什么？”
“你想被叫家长？大家可都看到咱俩经常在一起了，到时候可是百口莫辩。”
“那我们以后都叫上我哥一起吧。”
“今天你哥可是在打球和陪你来逛街之间，选了打球，我选的陪你逛街。”
简博年半是抱怨半是邀功道。
“那……今天买的好吃的不给我哥留了，他的都给你。”
“这还差不多。”
简博年想到这些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含笑，那个时候的杜年年还是很好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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